“骂我?穷病可喂不饱你那娇弱的孩童,若是找不回来南书,你们和我,都得跛脚走路。”
鬼媒人眼神斜斜地剜过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像冰锥刮过玻璃,在空气里划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那些轿夫鄙夷的神色在皮肉下无声翻涌。
他们可不想变成这副肮脏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笑起来像是桑叶上堆满的斑点,坡脚弯曲下去,骨头时不时还发出断裂声。
“也不知道她这人先前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如此这般凄惨模样?”
“行吧,那就继续向前,我们也不和你拌嘴,完成了这件事,往后便是自力更生,无需多言”轿夫说道。
“那还废话什么,再过了时辰,你们分文钱都取不到!”
等到众人抵达南书掉落之地时,只剩下爬跪的痕迹,却不见人,这让他们更加慌乱起来,于是神色交织之后围靠在一起。
雪的颜色渐渐恢复正常,众人的心也暂时安静下来,没有吵闹,借着雪的照亮,他们往四周扩散开来。
“鬼媒人,我和兄弟们去西北方向寻找,你去南边就行,其它地方南书自然不敢去,狼群肆虐,他眼睛暂时失明,定然不会去。”
“你小子?到是分的一手好任务啊?这谁人不知,往南方去,走远了便是当今圣上的孩子,也就是二皇子的坟冢,闯到了哪里,就是死路一条。”
“我找不到南书,禹府和你们也会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也是死路一条,你可真是好算盘!”
“哼!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我们,你又如何能将南书送至此处办冥婚,南书那么单纯的孩子,你却用你那些巧言哄骗他的父母,将他送到禹府结冥婚,你早就该死!”轿夫说。
“你!胡言乱语,我何时诓骗过他的父母,他的父母早就将他作为女子抚养,我该死,他的父母也该死吗?”鬼媒人被逼的急,发吼的畅言而出。
“你莫在疯言疯语了,事情已成定局,你去还是不去,由不得你。”
娇夫那双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睛骤然缩成冰冷的针孔,死死地钉在对方脸上。
“你们可真是撇的干净,我是哄骗了他的父母,但是我是让南书的家人自行决定,而你们呢?
却在添油加醋的说:“禹府不会让他马上殉葬,”殊不知,南书只要过去,便是不得安宁,拜堂之后就是陪那个禹府的公子死去。
“我是该死,但是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少废话,你今天不去也得去,”抬轿子的那些人转身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鬼媒人无奈,抬起坡脚独自向南边走去,反正都是死,对她来说,活够了。
就是她心疼南书这个孩子,他若是无事的话,她便告知他真相吧!人啊,在死亡临近的时候,总是大彻大悟,善良至极,可真是讽刺。
红色的身影重叠,南书紧紧拽着身旁的男子,手指攀附上他的腰间,男子看着他这副害怕的滑稽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南书听见了他的笑声,像是调侃,又像是打趣,便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问一下公子?”
“哦?说来听听?”
“你并未问我要去何处,也不问我姓氏名谁,来自何处,为何到过昔镇,到了哪里我又要干什么?”
“我知道。”
“公子莫在取笑我了,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爱装了?”
禹桉笑脸全无,停住了身子,南书因为视力暂时没有恢复,没有及时感受到身旁之人的动作,踉跄的往前跌了一下,手将禹桉的腰搂的更紧了些,禹桉咬痛,但是很快恢复神色。
将南书的双手举起,放置脖子,顺势抱起,恶狠狠到:“你要是继续调侃我,我就把你扔去喂狼。”
南书一听,也知道他只是气话罢了,但是他不能如此表现,只能故作害怕,搂紧他的脖子,禹桉一看他这个模样,便也没有吓他。
抱起他的身子,往禹府的方向走去。二人拖曳的红衣摆在雪中,南书的红衣没有那么鲜艳的颜色,裙摆也没有那般长,抱起时没有多余的遮掩物,小腿裸露些在外面,刺骨的风一吹起,他将头埋到禹桉的胸旁,小腿缩起,以免暴露在外,他能感受到,这个男子有些高大,胸膛处的体温让他暂时安心了些。
“若是累了,便闭眼吧。”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南书开口询问。
“想知道吗?”
“想”
“等你到了过昔镇,我会告诉你,不必急于这一时,没有必要。”
“有!”南书眼神变的坚定起来,但是眼睛却瞥向了别处。
禹桉低头看向他,身子瘦弱,但是皮肤却是极好,只是因为衣服袖子处被树的枝丫刮破,手臂上还有些擦伤,与其它部位显得不同。
双腿被触摸时,他会下意识后退,看来很害怕与他人亲密接触,腰细了些许,不似寻常男子,可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吃食导致的。
禹桉继续看向他的脸部,他很美,比他在花楼见过的任何女子都美,像是荷花初开的骨朵,不沾污泥,不与世俗。
青丝松松垂下,发饰被轿子的颠簸拨乱了,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嘴巴餍涩,容易让人沉入,禹桉看着他的嘴巴出了神,在他开口时恢复了理智。
“抱紧些。”
南书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听到他的话语时,手臂攀附上去,没有松动。
到了卯时(05:00-06:59),禹桉将他放到门口的轿子中,经过那么久的颠簸和掉落,南书已经昏迷了过去,禹桉看了他一眼,便抬脚走到了禹相的面前。
这个禹府是当今丞相用来保护禹颜的地方,他本是二皇子,也和禹府的公子禹颜一同死去,他上一世被一谋面之人杀死,那人的眼神像极了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当今太子,他本欲是与禹颜一同私出狩猎,从未告知任何人。
禹颜不是禹相的亲子,而是父皇的孩子,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件事情只有父皇和皇后,自己,太子知道,其余皇子皆不知。只是父皇不知为何,不喜其禹颜在身旁,便在禹颜四岁之时交由禹相抚养 。对外也称禹颜是禹相的亲子。
禹相与父皇是生死相交的关系,禹相本不姓禹,他原姓左,只是因为军功盛大,好战,于是当今圣上便说:“有了左丞相才有禹池这个盛世,便将左相改为禹相,和天家共享权势,共享其特权,利益,只是赋税分开而划,皇家为重。
他与禹颜也是从儿时便相伴,在宫中时他便常常背着父皇,私逃至此处与禹颜一起下棋,骑马,练剑,捕猎,禹颜此人最爱打猎,尤其是看见凶猛的豺狼时,他眼里的欲望会变得更加强烈,怒时双目充红,手指青筋暴起。
禹颜此人才智极高,过昔镇的人皆称其为“才智绝双”。
只是不知为何五日之前他们共同出游时,数支毒箭让他们共付了黄泉。
禹桉以为是他惹来的杀身之祸。因为之前的他的确流言四起。
无论是朝中之人还是市井小儿皆说他是纨绔,风流,好色之徒。
甚至还说他有断袖之癖,禹桉从未反驳过。
更奇特者还说他,掘人坟墓 ,虐其犬禽,鸡毛不拔而食之……
原以为无人相信,结果却是无一人不信。
禹桉不理解,好歹自己也是风流倜傥,翩翩公子。
至于去青楼,只不过是因为父皇赐予他身边的人皆过于丑陋。
面目可憎者,手脚瘸跛者,断肢残臂者,连个丫鬟也是丑的出奇。
每每想起,让他胆颤不已,他反正是不知道父皇是何品味?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多次出逃去青楼,至少那里的人都是美目盼兮,身姿绰约之人。
可是他去哪里却不知为何看见那么多的艳丽之姿,竟是毫无兴趣去拨弄风骚,玩弄感情。
只能暂缓眼睛所示之物不是那些丑陋的玩意罢了。
哎!父皇啊,儿臣重活一世还是不能理解您的品味,请恕儿臣眼拙之罪!
他此刻重生到禹颜的身上,他只想弄明白禹颜和他为何而死,刺杀他俩的人又是何人?为何会知道他五日之前私逃出宫的事情?
一切无迹可寻,着实让人苦恼。
想到此处,禹桉忽然想起一个人,让他唇角勾了勾,至少,还有一个有趣的人,念及他的唇目,他又故作矜持的走向了面前的父亲,也就是禹相。
“父亲,棋局已经下好,等着落网之人便可。”
“颜儿,辛苦你了,只是你为何要去二皇子的坟墓设下埋伏?你既然没有死去,为何还要……又为何从二皇子身上下手?”
未等到禹相说完话,禹桉便说:“儿子只是顺势而为罢了,我是没有死,可是二皇子却去了,这其中缘由需查个明白。”
“这件事应该交由圣上去查,我也不明白为何圣上在隐藏此事,既不叫人查明,而是让士兵去取水打扫你和二皇子遇害之处,更是在二皇子遇害之后,急忙派人修建坟冢,圣上也不知在隐瞒什么?”
想到这里,禹桉也不理解,父皇平日待他极好,从未缺衣少食,就算知道他去逛花楼灯巷,外出与禹颜狩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打骂过。
可是为何他离去,却不查其缘由?这着实令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