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更新时间:2025-12-10 22:47:00

夏荷的死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还未平息,侯府又迎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老夫人,苏承安的母亲,苏清弦的亲祖母。

老夫人常年在京郊的庄子上礼佛,已有三年未曾回府。这次突然归来,据说是听闻沈氏怀了身孕,特意回来看看。

消息传到正院时,沈氏正在给腹中胎儿做小衣裳。听到秋纹的禀报,她手里的针线顿了顿,眉头微蹙:“母亲怎么突然回来了?事先也没让人来个信。”

苏清弦坐在一旁看书,闻言抬起头:“许是真的关心母亲和弟弟吧。”

沈夫人轻抚做了一半的小衣裳,唇角微勾:"你倒会宽慰人。"抬眼看向女儿,语气带着几分打趣,"不过你怎知这定是个弟弟?"

苏清弦凑近母亲,眉眼弯弯:"我就是知道了。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清楚,这位祖母向来重利轻情,眼里只有侯府的爵位和子嗣,对沈氏这个出身不高的儿媳素来不冷不热,对自己这个孙女更是鲜少过问。这次突然回来,怕是不止“看看”那么简单。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就有丫鬟来报,说老夫人已经到了府门口,让侯府上下都去前院迎接。

苏承安带着沈氏、柳姨娘、苏清弦和苏清瑶等人匆匆赶到前院时,老夫人已经坐在了正厅的太师椅上。

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缎寿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赤金镶玉的簪子挽着,脸上的皱纹虽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手里捏着一串紫檀佛珠,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嘴角才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起来吧。”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常年礼佛的沙哑,却中气十足。

众人依言起身,苏承安走上前:“母亲,您怎么突然回来了?儿子也好派人去接您。”

“听说沈氏有了身孕,我这心里惦记着,就回来了。”老夫人拍了拍苏承安的手,目光又转向沈氏,“身子怎么样?太医来看过了吗?脉象稳不稳?”

沈氏连忙福了一礼:“劳母亲挂心,儿媳身子还好,太医说脉象平稳。”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连连点头,眼神里的满意毫不掩饰,“你这胎若是能诞下一个男丁,就是我们侯府的大功一件。”

这话虽然直白,却也道出了她的心思。在她眼里,子嗣远比什么情爱、规矩重要得多。

苏清瑶也上前请安,老夫人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在苏清瑶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显然不怎么放在心上。

轮到苏清弦时,老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都长这么大了?听说你性子内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

“是,孙女愚钝,不善交际。”苏清弦规规矩矩地回答。

“女孩子家,性子是该沉稳些,但也不能太闷。”老夫人不咸不淡地说,“多跟着你母亲学学管家理事,将来也好嫁个好人家,不给侯府丢脸。”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实则是在敲打她——身为侯府嫡女,首要任务是为家族联姻,而非整日闷在院里。

苏清弦心里清楚,却只是恭敬地应了声“是”。

老夫人没再多说,转而对苏承安道:“我刚回来,就听说府里出了人命?一个丫鬟死在了柴房?”

苏承安心里一凛,没想到母亲刚回来就知道了这事,看来府里早就有人把消息报给她了。他连忙道:“是,儿子正在查,还没查到结果。”

“查?”老夫人放下佛珠,语气沉了下来,“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查的?如今府里最重要的是沈氏肚子里的孩子,别让这些晦气事冲撞了胎气!”

她的话让众人都愣住了。夏荷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老夫人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沈氏忍不住开口:“母亲,夏荷虽是丫鬟,但死得蹊跷,若是不查清楚,怕是……”

“怕是什么?”老夫人打断她,眼神锐利地看向她,“难道还能翻天不成?一个卑贱的丫鬟,死了就死了,找个地方埋了便是。侯府的脸面,侯府的未来,可比她一条命重要得多!”

沈氏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有些苍白。

苏清弦却上前一步,福了一礼:“祖母,孙女觉得母亲说得有理。夏荷死在柴房,死前正在被父亲审问,此事若是不查清楚,难免会让府里的下人惶恐不安,若是有心人再在外头散播些流言,说我们侯府草菅人命,岂不是坏了侯府的名声?”

她没有直接反驳老夫人,而是从侯府的名声和下人的心气入手,句句都戳在老夫人最在意的“利益”上。

老夫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孙女会说出这番话。她打量着苏清弦,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你说得有几分道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查?”

“孙女不敢妄言。”苏清弦道,“只是觉得,夏荷死前手里攥着一个香囊,那香囊上的脂粉味,似乎是柳姨娘常用的那款。若是能从香囊查起,或许能有线索。”

她故意提到香囊和柳姨娘的脂粉味,就是要看看老夫人的反应,也想借此提醒父亲——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老夫人果然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这事和柳姨娘有关?”

“孙女不敢肯定,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苏清弦道,“父亲英明,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母亲一个清白,也让府里的下人安心。”

苏承安适时开口:“母亲,清弦说得是。此事确实需要查清楚,否则难安人心。”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在权衡利弊。查,可能会牵扯出更多麻烦;不查,又怕真的坏了侯府名声。

最终,她冷哼一声:“查可以,但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必须给我一个结果,别让这些破事影响了沈氏安胎。”

“是,母亲。”苏承安松了口气。

老夫人没再理会众人,起身道:“我累了,先去歇息。晚膳的时候,把沈氏叫到我院里来,我有话问她。”

说罢,在丫鬟的搀扶下,径直往后院的福寿院去了。

看着老夫人的背影,苏清弦轻轻吁了口气。这位祖母果然不好对付,眼里只有侯府的利益,想要让她站在自己这边,怕是不容易。

“姐姐刚才可真大胆,竟然敢在祖母面前说那些话。”苏清瑶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要是祖母怪罪下来,有你好受的。”

苏清弦淡淡瞥了她一眼:“妹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别哪天惹了祸,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清瑶被噎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气鼓鼓地走了。

沈氏拉了拉苏清弦的手,低声道:“刚才太冒险了。”

“母亲放心,祖母虽看重利益,但也分得清是非。”苏清弦安慰道,“她不会真的让侯府背上草菅人命的名声。”

回到正院,沈氏的脸色依旧有些担忧:“你祖母突然回来,还特意让我晚膳过去,怕是没那么简单。”

“母亲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清弦给母亲倒了杯热茶,“祖母无非是想问问您安胎的事,还有府里的琐事,您照实说便是。”

话虽如此,苏清弦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老夫人向来重男轻女,又极其看重侯府的未来,她这次回来,会不会和柳姨娘达成什么共识?

毕竟,柳姨娘可是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为侯府拉拢势力。而老夫人,最看重的就是这个。

晚膳时分,沈氏如约去了福寿院。苏清弦坐在自己院里,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青禾,去福寿院那边看看,夫人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苏清弦吩咐道。

“是。”

青禾走后,苏清弦拿起那枚碎瓷片的仿制品——她早已把真品交给了父亲,自己留了一块相似的碎片研究。上面的“柳”字依旧清晰,边缘的金粉在灯下闪着微光。

夏荷死了,线索似乎断了。但苏清弦知道,柳姨娘绝不会就此罢手。

而自己,必须尽快找到更有力的证据,否则不仅报不了前世的仇,恐怕连这一世母亲和腹中的弟弟都保不住。

就在这时,青禾匆匆跑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姑娘,不好了!福寿院那边传来消息,夫人……夫人在老夫人院里动了胎气,已经晕过去了!”

苏清弦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碎瓷片“啪”地掉在地上,摔得更碎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