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清弦站在镜前,看着镜中一身素色衣裙的自己,眼底没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一片沉静的冷意。
青禾在一旁为她梳理着长发,轻声道:“姑娘,真要去庙里吗?柳姨娘那边怕是没安好心。”
“就是因为没安好心,才更要去。”苏清弦抬手抚过发间的素银簪,“她想借着祈福的由头做手脚,我岂能让她如愿?”
昨日母亲动胎气,虽太医说无大碍,但那杯安神茶始终是根刺。柳姨娘让春桃去泡那批偏凉的陈茶,绝非偶然。如今老夫人让她去庙里祈福,明着是为沈氏安胎,暗地里指不定在盘算什么。
“可老夫人特意指定了让柳姨娘操办,我们贸然前去,会不会惹老夫人不快?”青禾还是有些担心。
“无妨。”苏清弦淡淡道,“就说母亲身子不适,我替她去拜拜菩萨,求个平安符,老夫人总不好说什么。”
她早已想好了说辞,既合情理,又能光明正大地跟去,看柳姨娘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两人刚准备妥当,就听丫鬟来报,说柳姨娘已经带着春桃等人出发了,马车就停在府门口。
“倒是急得很。”苏清弦冷笑一声,带着青禾快步往外走。
侯府门口,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正候着,柳姨娘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裙,站在车旁,正低声吩咐着什么。看到苏清弦过来,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堆起笑容:“大小姐这是要去哪?”
“母亲身子不适,我替她去庙里拜拜,求个平安符。”苏清弦语气平淡,目光却扫过柳姨娘身后的春桃。
春桃低着头,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显然还在为昨日的安神茶心虚。
柳姨娘眼底掠过一丝算计,笑道:“原来如此,那正好,我们同路。只是庙里人多,大小姐可要跟紧些,别走失了。”
“多谢姨娘关心。”苏清弦不卑不亢地应着,转身登上了另一辆备好的马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侯府,往城郊的普济寺而去。
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颠簸。苏清弦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却在盘算着。柳姨娘若想动手脚,无非是在供品、香火或是祈福的仪式上做文章。普济寺是京中名刹,香火旺盛,来往香客众多,正是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有丝毫松懈。
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普济寺山门外。
普济寺依山而建,红墙黄瓦在绿树掩映下格外醒目,山门前的石阶上,往来香客络绎不绝,香火缭绕,钟声悠扬。
柳姨娘已经先一步下车,正与寺里的知客僧说着什么。见苏清弦过来,她笑着招手:“大小姐快来,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香烛,我们先去正殿拜拜。”
苏清弦点头应着,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寺里的僧人、往来的香客、甚至是挑着担子卖香火的小贩,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寻常,可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正殿内,佛像庄严肃穆,香烟袅袅。柳姨娘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祈祷些什么。苏清弦也跪在一旁,闭目许愿,心里却在留意着柳姨娘的动静。
拜完菩萨,柳姨娘让人奉上了早已备好的供品,又捐了不少香火钱,与知客僧寒暄了几句,才对苏清弦道:“我约了寺里的静慈师太说话,她佛法精深,正好问问安胎的事。大小姐若是累了,可先去旁边的客院歇歇。”
“也好。”苏清弦点头,“那我先去客院等着姨娘。”
她知道柳姨娘是故意支开自己,正好乐得清静,趁机去看看这普济寺的环境,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普济寺的客院在偏殿后方,环境清幽,院里种着几棵菩提树,枝叶繁茂。苏清弦让青禾在院门口守着,自己则沿着回廊慢慢走着,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走到回廊尽头,她忽然听到一阵压低的说话声,似乎是从旁边的假山后传来的。
“……东西都准备好了?”是柳姨娘的声音。
“放心吧姨娘,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就藏在那尊送子观音的莲座下,只要……”另一个声音很陌生,听起来像是个中年男子。
“嘘……小声点!”柳姨娘呵斥道,“等会儿祈福仪式上,你想法子让那平安符沾点‘东西’,再送到沈氏手里……”
后面的话越来越低,苏清弦听不真切,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柳姨娘果然在耍花样!她要在平安符上动手脚,目标还是母亲!
苏清弦屏住呼吸,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没过多久,就见柳姨娘从假山后走出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快步往正殿方向去了。紧接着,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中年男子也从假山后出来,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便转身往偏殿走去。
苏清弦记下那男子的样貌,心里迅速盘算着。柳姨娘想让平安符沾“东西”,那“东西”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和之前的寒心草类似,是能让母亲悄悄动胎气的药物。
她必须想办法阻止,最好还能将计就计,让柳姨娘自食恶果。
回到客院,苏清弦让青禾去打听那中年男子的身份。青禾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低声道:“姑娘,那人是寺里负责打理香火的杂役,姓王,听说手脚不太干净,时常偷拿寺里的东西。”
苏清弦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手脚不干净的杂役,最容易被收买,也最容易被抓住把柄。
“青禾,你去做件事……”苏清弦附在青禾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青禾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青禾匆匆离去的背影,苏清弦走到窗边,望着正殿的方向。那里香火依旧旺盛,可在她眼里,却像是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
柳姨娘,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半个时辰后,祈福仪式开始了。
香客们聚集在正殿前方的空地上,寺里的高僧手持念珠,诵经祈福。柳姨娘站在前面,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放着准备好的平安符,看起来虔诚无比。
苏清弦站在人群中,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姓王的杂役。只见他混在僧人队伍里,手里拿着一把香火,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柳姨娘手里的锦盒,显然在等待时机。
仪式进行到一半,高僧开始为香客们分发平安符。柳姨娘捧着锦盒上前,恭敬地接过高僧递来的平安符,又将自己准备的锦盒打开,似乎是想将平安符放进去。
就在这时,那姓王的杂役“不小心”撞到了柳姨娘,手里的香火一抖,火星溅到了锦盒上。
“哎呀!”柳姨娘惊呼一声,连忙合上锦盒,嗔怪地看了王杂役一眼,“你这人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王杂役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小人不是故意的。”
周围的香客只当是个小意外,没人在意。可苏清弦却看得清楚,就在两人碰撞的瞬间,王杂役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正好落进了锦盒里,而柳姨娘则飞快地合上了盒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成了!
苏清弦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仪式结束后,柳姨娘捧着锦盒走到苏清弦面前,笑容满面:“大小姐,这是为夫人求的平安符,据说很灵验,你带回去给夫人戴上吧。”
苏清弦看着那锦盒,里面的平安符此刻已经沾了柳姨娘想要的“东西”。她伸出手,却在快要碰到锦盒时,突然“哎呀”一声,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倾,正好撞在柳姨娘手上。
锦盒“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平安符散落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苏清弦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去捡平安符。
柳姨娘脸色一变,也急忙去捡,嘴里嗔怪道:“大小姐怎么也这么不小心……”
就在两人弯腰捡平安符的时候,苏清弦悄悄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一模一样的平安符混了进去,又不动声色地将沾了“东西”的那张藏进了袖袋。
这一切做得飞快,周围的人根本没察觉。
“都捡齐了吗?”柳姨娘紧张地问道,把平安符重新放进锦盒,紧紧攥在手里。
“应该齐了。”苏清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得一脸无辜,“让姨娘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
柳姨娘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勉强笑道:“没事就好,快把平安符收好吧,别再弄丢了。”
“嗯。”苏清弦接过锦盒,心里却暗自得意。
柳姨娘,你费尽心机准备的“好东西”,我就却之不恭了。
就在这时,寺里的僧人突然匆匆跑过来,对着方丈道:“方丈,不好了!我们发现库房里少了几尊金佛,有人看到是王杂役动过库房的锁!”
柳姨娘一愣:“王杂役?”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寺僧押着那个姓王的杂役过来了,王杂役手里还攥着一个布包,里面露出金灿灿的一角。
“就是他!我看到他从库房里出来!”一个小和尚指着王杂役喊道。
王杂役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柳姨娘让我干的!她让我帮她办事,就给我钱,还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一尊金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脸色煞白,指着王杂役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干这种事了?!”
“我没有胡说!”王杂役急道,“你让我在平安符上放东西,还说只要办成了,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姨娘厉声打断:“你闭嘴!你这个偷东西的贼,竟敢污蔑我!”
现场一片混乱,香客们议论纷纷,看向柳姨娘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苏清弦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这就是她让青禾做的事——故意引王杂役去偷金佛,再让人“恰好”发现。一个本就手脚不干净的人,被抓了现行,再说出柳姨娘指使他做事,由不得人不信。
柳姨娘百口莫辩,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清弦捧着锦盒,走到柳姨娘面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杂役说的‘在平安符上放东西’,是什么东西?”
柳姨娘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惊恐,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次,怕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