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悠然轩内,刘莫慈正伺候丈夫更衣。

都说三房现在势头最猛,府中暗传爵位将落三爷长子沐文杰手中。

她年近四旬,保养得极好,自成亲后与丈夫举案齐眉,感情甚好。

虽然掌管侯府中馈,但是只育有一女,恐地位不稳,表面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小翠跪在院子里哭诉道:"启禀夫人,二小姐昨夜受凉染了风寒,今日不能来给您请安了,二小姐让奴婢来给您磕头赔罪。"

小翠‘咚咚咚’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瞬间红了一片,声泪俱下地说:“夫人,二小姐出门后便发起高热,奴婢实在放心不下,特来请示夫人,能否请个郎中去瞧瞧?”

刘莫慈眉头轻蹙,眼神闪过一丝不悦,暗暗瞪了守门的丫鬟一眼。

连个门都守不好,竟然让老爷撞见了,不过她面上半点没露,心里再窝火,也得把贤良嫡母的戏演下去。

她轻咳一声,柔声道:“赶紧起来吧,既是病了,请安的事往后再说。"

转而吩咐身旁丫鬟:“去请府里的郎中,仔细给二小姐瞧瞧。再备些温补的膳食送去西跨院,二小姐自小体弱,得小心照顾着,等我有空了就过去看她。”

沐元武听到这话,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夫人,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不过些许风寒罢了,府中大小事务皆有管事操持,夫人日理万机,何必亲自前去?”

刘莫慈温婉一笑,将他送至院门口,伸手轻轻抚上丈夫手背:“老爷有所不知,二小姐到底是侯爷血脉,我这做嫡母的若不闻不问,传出去岂不让人说咱们大房苛待庶女?”

刘莫慈送走丈夫,瞟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撇撇嘴没搭腔,扭着腰就进了屋。

下一秒,周嬷嬷一脚踹在小翠的胸口上,“呸!贱蹄子,竟然敢在老爷面前哭,谁给你的脸?还不快滚回去!”

小翠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却连个委屈都没敢喊,一听能去请郎中,“咚咚咚” 磕了三个响头,爬起来撒腿就跑。

刘莫慈回到屋里,把下人都打发走,对着梳妆镜就把脸上那副温柔模样收了起来。

周嬷嬷赶紧凑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她冷笑一声,将簪子狠狠掷在妆台上,“既然她想养病,那就让她好好‘养’着。”

小翠回来的时候,沐婉月正瘫在窗边走神儿呢。

见小翠胸口上一枚清晰的脚印,心下一惊,快步迎上前:“这是怎么了?可是在侯夫人那儿受了委屈?”

待听小翠抽抽噎噎讲完经过,冷笑出声:“果然是笑面虎,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我手头还有些碎银子,你拿着去买件新衣裳穿,可别跟我客气啊。"

小翠眼眶泛红,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

沐婉月硬把碎银子塞进她手里,语气放软:“让你收着就收着,咱们还分什么彼此?你整日跟着我忙前忙后,新衣裳是该有的。”

小翠瞪大了眼睛,二小姐自己手头也不宽裕,那点碎银怕是目前身上唯一的银子,连首饰也没几件,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而已。

捧着碎银子,眼眶泛红,哽咽得说不出话。

沐婉月纤指揉着发疼的额角,强撑着笑意挥了挥手:"你快去收拾妥当,我实在乏得很,先回榻上歇着。"

丫鬟如梦惊醒,福身应道:"是是是!二小姐快些安歇,郎中马上就到,奴婢这就去灶上熬些养胃的粳米粥,一会儿就送来。"

午时刚过,老郎中还揣着烟袋慢悠悠跨进门槛,身后跟着个拎药箱的小厮。

这府里供养着两位郎中,一位给主子看病,一位给下人看病,这位便是给主子看病的老郎中。

他扫了眼屋内简陋的陈设,又瞥了眼床上脸色苍白的沐婉月,心中暗自腹诽:这庶女果然不受待见,住的地儿连半分人气都没有。

二姑娘不过是从庄子上接回来的摆设,既非嫡出又不受宠,先前瞧病的也不是他。

他捻着胡须琢磨:只要能让这丫头吊着口气,便不算砸了他的招牌。

老郎中坐下诊脉,三指搭在沐婉月腕间,闭目凝神片刻,忽而睁眼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见她苍白面容下眼神清亮,不似病弱之态。

心中生疑却并未声张,只道:“二小姐脉象虚浮,确是外感风寒之症。”

随后提笔开了几剂温补方子。

"咳咳......多谢您了,有劳先生跑这一趟。小翠,去拿些枣泥芸豆卷给郎中路上吃。"

送到西跨院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般境况她还礼数周全。

老郎中摇头婉拒:"二小姐体虚易感风邪,此番病症缠绵,务必静心调养。"

"我自小体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您可有什么调养身体的方子?"

老郎中虽然只是敷衍了事,却也看出二小姐眼神里透着股子不一般的精明劲儿。

反正调理身子的方子他手里多的是,也不算啥稀罕玩意儿,当下大笔一挥写了两张方子递过去。

心里还犯嘀咕呢:“就算给了方子,这位娇弱小姐怕是连药材也领不出来,就当今儿做回善事了。”

小翠接过方子递给沐婉月看,她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扫了眼药方上的黄芪、党参、当归等药材,心里就有数了。

她声音柔弱地说:"先生这方子,既温补又调养,只是......"

老郎中摸着胡须,意味深长道:“调养之法,贵在养心。二小姐若能放宽心,比什么方子都管用。”

沐婉月微微颔首,轻声道:“多谢先生指点,小女铭记于心。”

"那二小姐先吃几天药,夫人那边我也会好好回话的。"

老郞中带着小厮挎起药箱,脚步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等小翠把郎中送出门,沐婉月把药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脑袋里突然冒出个想法。

她摸出纸笔,照着大夫的笔迹重新写了张方子,其实换成了调理身子的滋补药方,任谁瞧着都挑不出毛病。

她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小翠,小翠忐忑地拿着方子去药材库抓药。

老侯爷曾在沙场九死一生,重伤后落下沉疴,需名贵药材调养。

侯府不仅有太医署大夫坐诊,更设专属药材库。

即便老侯爷离世多年,陛下仍感念其匡扶社稷之功,命尚药局每月按时送来贡品药材。

这般恩宠,足见侯府地位超然,因此侯府不缺药材,各种名贵药材基本都有。

刘莫慈掌管中馈,自然把好药材都攥在手里,留给其他主子的,不过是些残次品。

只是,这药方上的药材他们当真会给吗?

而且她竟不知庄子上长大的二小姐书法竟然如此了得。

药材库管事哗啦哗啦翻着账本,见小翠进来,不耐烦道:“来领什么?”

他打量着小翠手中的方子,眼神里满是轻蔑。

这庶出小姐的丫鬟,平日里来领药材都得低三下四,今儿居然还敢要滋补药材。

他随手抓了些边角料,冷笑道:“就这些了,府里药材也紧张,二小姐凑合着用吧。”

说罢挥挥手,示意下人将小翠赶出去。

小翠真替她家小姐不平,可她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个小小丫鬟,除了偷偷抹眼泪,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好歹也是侯爷亲生的,虽说是庶出,可怎么也不该过得如此寒酸,连下人都敢明着克扣东西,这也太欺负人了!

小翠攥着药材回西跨院时,心里直犯嘀咕,不知这些东西能不能派上用场。

沐婉月接过边角料药材,低声呢喃:“就算给的是边角料,也能熬出三分效用。药材不够,那就继续躺平。”

说罢,吩咐小翠熬药。

父亲从小就不待见她,嫡母处处刁难,其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在这侯府里,哪有什么真情实意?

大伙儿眼里就剩白花花的银子和看得见的好处了。

在这嫡庶分明、尊卑难越的世道,本炮灰女配终于悟了 —— 钱是底气,权是外挂!

想起前世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些被捧在手心的宠爱、肆意挥霍的底气,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再看如今在侯府举步维艰的处境,没有金手指,没有强靠山,连一口热饭、一副好药都要费尽心思 去争。

沐婉月攥紧了拳头。

待攒够银钱、谋得权势,定要将侯府规矩踩在脚下。

届时谁再敢刁难,便以银票扇面、腰牌立威,用 “钞能力” 与 “官威” 杀他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