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刘莫慈皱着眉头,随手在袅袅香烟里胡乱划拉两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 赶紧走人。

看到她把银子揣进兜里,沐婉月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沐婉月从悠然院出来,撒腿就往西跨院跑,心里直打鼓,就盼着能早点听到信儿。

等走到院子跟前,她脸色沉得吓人,心里也有了盘算。

老谋深算的刘莫慈自然不会贸然出手,她打算先敲打二房,再伺机取利。

正如沐婉月所料,刘莫慈果然留了后手,她下午便派周嬷嬷去了张氏院子,却没放出小翠。

沐婉月虽盼着对方信守承诺,可眼下这般情形,她哪能坐以待毙?

若想救出小翠,不能只寄希望于刘莫慈,必须得自己主动出击。

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冲进柴房将小翠救出。

可二房戒备森严,柴房更是难以靠近。

这段日子的锻炼虽让她身体稍微强健了些,但要单枪匹马闯二房救人,无异于飞蛾扑火。

就算侥幸救出,又能往哪逃?

她急得在房内来回踱步,必须得自己想个周全的法子才行。

夜幕深沉,烛火在风中摇曳出细碎的光。

她蜷缩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小翠怯生生的面容在眼前挥之不去。

柴房阴冷潮湿,那丫头本就体弱,此刻定是冻得嘴唇发紫,不知有没有被人用刑,或许正饿着肚子捱过漫漫长夜......

沐婉月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

此刻的小翠正深陷炼狱,二房为了让她认罪,没少用刑。

天黑得透透的,窗纸都被染成墨色。

柴房里蜡烛噼啪炸了几个火星子,烛光忽闪忽闪,照得房梁上挂着的蜘蛛网泛着阴森森的光。

小翠被绳子反捆着,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墙角吓得直打哆嗦。

就在这时,柴房的木门轰然炸裂。

门板重重砸在地上,惊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张氏身边的贴身丫鬟眼睛一瞪,大手一挥,几个下人们立马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把小翠吊到了房梁上。

丫鬟冲上前,一把揪住小翠的头发,凶巴巴地喊:"你要是不想遭罪,就赶紧认了!说是二小姐让你干的,保准能少挨点打!"

麻绳把小翠手腕勒出两道血印子,整个人就这么悬空挂着。

她疼得眼冒金星,冷汗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即便疼得眼冒金星,她仍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吐露一字。

因为她知道,自己若屈从,不仅害了小姐,还会把自己命搭上。

丫鬟见她倔强模样,恼怒道:"给我使劲打,我就不信撬不开她的嘴!"

几个粗使婆子抡起手中的棍棒,狠狠砸在小翠单薄的背上。

棍子、鞭子如雨点般落下,她嘴角猛地溢出血沫,破衣上瞬间洇开红痕。

即便皮开肉绽,小翠仍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只盼着小姐能来救她。

"你不过才伺候她几日,值得你这般舍命维护?”

丫鬟扯着嗓子冷笑,"你那主子不过是个没娘的孤女,能护得了你几时?"

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却仍死死咬着牙关,用最后的力气喃喃道:

“我没偷...小姐是清白的...”

直到昏死过去。

丫鬟见问不出什么,冷哼一声,任由她在冰冷的地上昏迷不醒。

小翠在冰冷的地上昏死过去,柴房的烛火渐渐微弱。

漫漫长夜如炼狱,唯有蛛网在风中轻颤。

直到第一缕晨曦刺破窗纸,侯府的青砖黛瓦才在微光中显露出轮廓。

而西跨院的沐婉月,早已在耳房坐立难安,茶饭不思。

她时不时走到窗边张望,盼着能有小翠的消息,可除了檐角掠过的飞鸟,什么都没有。

她心中满是煎熬,小翠此刻的处境危在旦夕,却又苦无良策。

看着母亲留下的玉镯,心中猛地一动,或许只能用这镯子另寻他法。

腕上的玉镯是母亲唯一的遗物,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割舍。

可这玉镯真能派上用场吗?

二叔母设局这般周密,她的贴身丫鬟又岂会被一只镯子轻易打动?

若贸然用玉镯去求情或交换,只怕不仅救不出小翠,还会白白折损了母亲的遗物。

她正攥着玉镯辗转不定,忽听院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急促脚步声,夹杂着婆子们的嗤笑。

待冲出去时,正见二房婆子将一个血污模糊的身影掼在地上 —— 正是奄奄一息的小翠。

二房婆子把小翠扔在地上时,她早已没了人样。

那曾经灵秀的少女此刻头发如乱草般缠在脸上,月白罗裙浸透泥污与血渍。

嘴角干涸的血痂随着喘息微微颤动,活像从黄泉路上爬回来的幽魂。

那几个送人的婆子瞥了眼地上的人,嗤笑道:"不识好歹的贱骨头,这是二夫人开恩,不然早没了命!"

说完,甩下沾满血污的小翠,扭着腰肢扬长而去。

沐婉月眼眶通红,一下子扑过去把小翠死死抱住,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手哆嗦着解开小翠乱糟糟的头发,抚摸着那布满青紫的脸颊,心如刀绞。

小翠昏迷中还在呓语着“没偷”,这微弱的声音如利刃剜心,让沐婉月彻底清醒,靠他人施舍的公道永远靠不住。

二房的手段何其狠辣!

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是审小偷啊,分明是想把我和小翠往死里整!

在这侯府的高墙之内,权势如同一把利刃,没有它的庇护,连保全一个丫鬟的性命都成了奢望。

这深宅中的凉薄与狠毒,她已刻入骨髓。

这笔债,她记下了。

沐婉月轻轻将小翠抱到床上,颤抖着手为她擦拭身上的血迹,仔细为小翠处理伤口。

小翠受了重刑,又发着高热,若不能尽快退烧,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府上的大夫是不可能来给小翠看病的,二房早打好算盘,就是要让小翠自生自灭。

这伤要是换个普通大夫,来了也是白搭。

好在沐婉月医术精湛,再重的伤也有回天之术。

她知道救人耽搁不得,转身就从柜子里翻出宝贝药箱。

她迅速取出银针,指尖稳如磐石,‘唰唰’刺入几处大穴。

随即捣碎草药敷在伤口上,指腹轻碾药膏的动作,比平日里描花还要轻柔。

等一切收拾妥当,沐婉月才握住小翠烧得滚烫的手。

她就这么静静守着,回忆着小翠平日里的笑脸,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多希望此刻能替小翠承受这一切痛苦。

二房张氏那张虚伪的嘴脸、小翠倒在血泊里的惨状,在脑海中不断重叠。

她指尖攥紧衣角,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张氏拼命,可指甲嵌入掌心的刺痛却逼她冷静 。

‘忍’字头上一把刀,她懂。

低头不是认输,是为了在蛰伏中磨利爪牙,待他日抬头时,方能看得更清,走得更远。

何况在这深宅大院里,谁不是在蛰伏中等待时机?”

她指尖抚过小翠发烫的额头,眼底翻涌着寒芒:‘张氏,今日之痛,我必百倍奉还。往后,我定不让身边人再受半分委屈!’

风呜咽着拍打着窗棂,似在为小翠的遭遇哀鸣。

侯府灯火渐次熄灭,唯有西跨院的烛火在夜色中倔强跳动,如同不肯屈服的灵魂。

沐婉月就这么守着,目光渐渐从温柔变得锐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