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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桉脸上闪过片刻的震惊,愧疚。
可还是下意识反驳。
“林溪那时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放火的事定是无心之失。”
“她只是太恨我们了,说几句狠话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
“若非你要去招惹她,她也不会自揭伤疤。”
“可你却因为几句话对她下了死手,实在是太过了。”
话里话外皆是对林溪的维护,对我的谴责。
可他似乎忘了,那一年我也才九岁,却亲眼看着相依为命的母亲葬身火海。
“杳杳。”
他突然软了声音,“我们本就亏欠她良多,理应让一让她。”
“这次你就先去道个歉吧。”
“林溪平日里虽嚣张了些,可本性不坏,她会原谅你的。”
我避开他伸手拉我的动作,一巴掌重重落在他脸上。
强忍着酸涩的刺痛,一字一句。
“我没有杀她,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说过的我,第一次打了他。
周聿桉脸上有短暂的空白。
难以置信,愤怒,骇人的戾气接连爬上脸颊。
“宋杳,你性子娇纵蛮横,半点不容人,我平阳侯府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看来你我的婚事还得再放一放,等什么时候学会宽容大度,放下你那公主架子后再提此事!”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拖延婚期了。
第一次,将军府因豢养私兵,勾结后宫残害皇嗣被满门抄斩。
林将军是他恩师,他想要为其守孝一年。
最后是我求着父皇应允下来。
第二次,他借口南下剿匪,带着林溪一去就是半年。
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林溪下了剧毒。
此毒凶险,需以毒攻毒。
最后是我以身试毒,替他解了毒。
可我也因此在床上躺了半年。
这是第三次了。
看着他愤然转身的背影,与记忆中那个会为我捉萤火虫,会用刚学的轻功带我上屋顶看烟花,会永远将我护在身后的少年越来越远。
临走时,周聿桉劈手夺过旁边挂着的那盏琉璃花灯,泄愤般砸在地上。
“今日是将军府全府上下三百多人的忌日,你非但没有半点愧疚之心,竟还有心情点花灯庆贺你的生辰!”
原来他也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两年前的周聿桉会为了给我庆贺生辰,提前半个月带我下江南。
带我听曲,游湖,放风筝,甚至亲自请教师傅学了皮影戏。
可还没来得及亲自演给我看,就收到了京中传来的消息。
将军府一家因罪被判满门抄斩。
周聿桉什么都顾不得,将我扔下后连夜赶回京。
看着那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木偶人,我咬咬牙也紧随其后。
周聿桉不眠不休,跑死了好几匹马才在第二天赶到京城。
可还是晚了一步。
林将军及夫人已经行刑。
他冒雨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只求保住林溪的命。
可这样的滔天大罪,父皇自然不会应允。
我终究不忍他受苦,跟着跪在磅礴大雨中求情。
父皇还是心软了。
可获救后的林溪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我一巴掌。
“都怪你!如果不是为了给你过生辰,周聿桉就不会离京,就有机会向陛下求情放过我们,爹娘就不会死!”
“是你害死了我全家,现在竟然还在这儿惺惺作态!”
除了我,她也恨上了周聿桉。
眼看着她拔下簪子朝周聿桉刺去,我毫不犹豫挡在了他面前。
肩骨被刺穿,鲜血染红衣襟。
很疼。
可看着周聿桉焦急的神情,我竟然还想要安慰他。
话还未说出口,却被他堵了回去。
“林溪说得对,如果不是为了替你过生辰,或许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今她家破人亡,的确是我们害的。”
“所以杳杳,答应我,别跟她计较。”
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真的是我的错,是我亏欠她。
于是这两年以来,我再未过过生辰。
就连这盏琉璃花灯还是及笄那年周聿桉亲手做了送给我的。
可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我突然想问。
我到底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