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周柏礼向我求婚时,我给他两个选项。
一是将盛月姝赶出东城,永不再见。
二是我们分手,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二话不说将盛月姝送进了精神病院,扬言要给她最狠的惩罚。
然而不过才一年,他就受不了盛月姝受苦,要将她接回周家。
我极力反对,他却一把将我的头按进水中,恶狠狠地警告我。
“记住你的身份,她才是真正的周家人。”
我差点被水呛死。
周柏礼,你似乎忘了当初求婚时,我还给了备用的选项:
当你不再爱我的时候,我将会让你永远找不到我。
1
我和周柏礼婚后一年,原本日子过得还算融洽。
可自从周家那个干了数十年的保姆死后,一切都变了。
保姆临终前的遗言是希望周柏礼把他的女儿盛月姝从精神病院接回周家。
面对着伺候了周家一辈子的老仆,以及那从小青梅竹马的盛月姝,
周柏礼答应了。
他打探一番过后,不少盛月姝受折磨的照片便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终于坐不住了,亲自去精神病院将盛月姝接回家。
刚被接回家的盛月姝畏畏缩缩地躲在周柏礼身后,仿佛我是吃人的猛兽。
周柏礼紧紧握住她的手,嘴里温柔地说着抚慰的话。
“月姝别怕,我们回家了。”
盛月姝怯生生地询问他。
“柏礼,你还会送我去精神病院对不对,你还会听她的话送我回去对吗?”
周柏礼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笃定道:“不会,以后周家就是你的家,至于沈知意只配给你提鞋。”
说完,周柏礼双目圆睁地瞪着我,说实话我有些怕了。
在他的威压下我连忙跑去鞋柜边把他们换下来的鞋子摆放整齐。
这本该是保姆的活。
只因那种呛水的感觉已经渗进我的五脏六腑,我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周柏礼盯着我,颇为满意,他低下头继续哄盛月姝。
“看见了吗?她那双高贵的手,以后都会给你提鞋。”
盛月姝终于被哄得喜笑颜开,保姆在身旁小声嘀咕:“抢我的活,那我干什么。”
我暗暗苦笑,心想我不会抢你的饭碗。
因为昨晚,我已经给老师打电话,答应她去法国深造了。
盛月姝从我身旁经过,无意间瞥见了我耳垂上面的珍珠吊坠。
她顿时瞳孔放大,连连后退。
退至墙边,她双手抱头,嘴里喃喃自语着。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我。”
我被她这一举动吓得不轻。
目光转向至周柏礼身上,他果然满脸阴沉,眉头紧皱。
还没等他发话,我已经快速取下珍珠耳环,扔进了垃圾桶。
即便我曾经把这对耳环当成定情信物,双耳豁口流血和无事发生两种后果,我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
盛月姝终于不再发疯,周柏礼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他风清云淡地扫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耳环。
“只要你好好照顾月姝,等她病好了,我再给你买一副就是了。”
最珍贵的那一副已经在他的威压下变成了垃圾桶里的垃圾,他以后愿意买多少都可以,但我不会再要了。
他怕我再次刺激到盛月姝,昨晚让佣人把我所有的东西扔进了杂物间。
带着盛月姝进入卧室,他扫视了一周,发现房间再无我的东西才罢休。
而盛月姝,用得意的眼光偷偷看向我。
她无声地张开口,一字一句地挑衅。
“废物,你只配伺候我。”
我紧紧地咬着牙,拳头也慢慢攥紧,
我不明白周柏礼为什么会把她给接回来!
周柏礼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转身。
我所有的情绪被他尽收眼底。
盛月姝低着头攥紧他的衣袖,瑟瑟发抖。
“柏礼,她的样子好吓人,我好害怕呀。”
她又开始装作神志不清的样子,
这让周柏礼又生气了。
他走上前一把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再次警告我。
“如果你不想要这双眼睛,我可以让人剜掉它。”
“再有下一次,你就准备下半辈子用导盲犬吧。”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想起了结婚时他跟我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我。
如今,伤害我最深的人,也是他。
2
周柏礼每天都要应酬,他把照顾盛月姝的任务交给了我和家里的新保姆。
我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尽量不出现在盛月姝面前。
可是盛月姝,她并不打算放过我。
一如多年前,她始终尖酸恶毒。
“这颗火龙果里面的籽太恶心了,你帮我挑出来。”
“挑不出来,我就让柏礼收拾你。”
我不愿。
她以前也经常用这一招折磨我妈。
我上高中时,她妈会让她放学后顺道带一些蔬菜回周家。
她最爱去我妈妈的摊位。
最开始结账,她轻飘飘地叫来城管,举报我妈卖出的价格高于市场价两毛。
市场里的其他摊位比我家价格高出一般的比比皆是。
租一个摊位要花不少钱,我家离摊位也很远,妈妈是为了我才将摊位租在了学校周围。
妈妈不想惹事,将那些蔬菜作为补偿送给了盛月姝。
盛月姝尝到了甜头,变本加厉,甚至还喜欢在我妈妈身上试验一些恶作剧。
她将一桶绿豆和一桶黄豆混合在一起,让我妈不得不一颗颗分类挑选出来。
而她歪着头欣赏着妈妈狼狈的样子,直觉赏心悦目。
眼前的火龙果和多年前的黄绿豆重叠,妈妈临死前的模样在我脑海中重现。
“你还敢瞪我。”
盛月姝拿起火龙果,狠狠砸在我的头上。
得罪她的后果,就是周柏礼晚上回到家,让我跪下跟她道歉。
我跪得很干脆。
再惹得周柏礼不高兴,他会用尽手段让我痛不欲生。
盛月姝拿来一个榴莲放在我面前,一脸天真。
“柏礼,我看电视里有人用这个当作跪板,好有趣啊。”
周柏礼垂眸,威严自露。
“听见了?”
我二话不说,将榴莲塞到膝盖下面。
嘶——
榴莲的刺如针扎一般,痛得我全身紧绷。
周柏礼还嫌不够,他亲自走到我身后,按压住我的肩膀。
“不够痛你长不了记性,我跟你说过没有,你把月姝害成这样,要好好伺候她求得她的原谅。”
将盛月姝送进精神病院的人,明明是他。
他接受不了自己对盛月姝做过的事,便把所有过错推到我的身上。
榴莲的刺穿过我的肌肤,半个小时过去,周柏礼才松口放过我。
白色的半身裙被染成了红色,我的后背大汗淋漓。
保姆不忍,偷偷给我拿来医药箱。
我掀开裙摆,膝盖还在往外汩汩地冒血,触目惊心。
过了好久,才勉强止住血。
周柏礼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向我的膝盖,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疼吗?”
好疼,膝盖疼,心更疼。
我默不作声,额头的汗和眼角的泪水一起流下。
他又问我:“后悔吗?”
我双目无神,机械地回答:“后悔。”
后悔和你在一起,后悔嫁给了你。
周柏礼拿纸巾帮我擦拭着眼泪,沉声继续问:“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吗?”
我别过脸,不想回答他。
他眸光微冷,慢条斯理道:“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报复月姝,你敢利用我。”
3
真相并非他说的这样。
盛月姝除了会作弄我妈,还会让她亲自送菜到周家别墅门口,即使那些菜总共不过几十块钱。
妈妈从不告诉我这些,她想让我安稳毕业。
一再忍让,终究还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天雷滚滚,大雨倾盆。
盛月姝强迫她再次送菜。
货车刹不住车,妈妈被撞得面目全非,当场去世。
出门时她明明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送菜了。
等我拿到东大的录取通知书,她再也不去那里摆摊。
给妈妈收拾遗物时,我读完了厚厚的一本日记,躺在床上以泪洗面。
我要报仇。
我要让盛月姝付出代价。
周柏礼也在东大读书,我入学后开始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出现。
多次巧合下,他渐渐对我萌生出爱意。
我最开始,只是想从他口中得知盛月姝的信息。
可他一个少爷,做事有条不紊,对我事无巨细。
我很难对他不心动。
答应跟他在一起时,我就已经想好了不再利用他。
直到他跟我求婚,我才将盛月姝害死我妈的事告诉他。
两个选项摆在他面前,他二话不说将盛月姝送进了精神病院。
周家保姆临死前,不仅挑拨我和周柏礼的关系,还把我妈塑造成恶人。
她在周家当了快二十年的保姆,发生车祸时奋力挡在周柏礼母亲身前,换回了周母一条命。
周柏礼的母亲成为了植物人,他听信保姆的一面之词,信誓旦旦承诺,一定会把盛月姝接回周家当成亲姐姐看待。
从那以后,他不再听我的解释,也不在乎我的情绪。
4
我趁盛月姝熟睡,偷偷溜出门拿出国需要的证件。
回来时,书房大门敞开,文件散落一地。
周柏礼一眼便瞅见了我,他仿若一直盯住门口在等着我回来。
森然的目光太过可怕,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过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语气不容置喙。
我本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可头皮实在发麻。
亦步亦趋地向他走去,他已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疾步朝我走来。
他手中拿着一叠纸,用力地踹了一脚我的膝窝。
我跌倒的一瞬间,纸张也顺势在空中飘散。
周柏礼绕着我来回踱步。
“沈知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背着我偷偷接活。”
我趴在地上,瞥见了纸张上面的内容。
这些设计稿,不是应该在杂物间吗?
又是盛月姝。
周柏礼没有给我喘息的空间。
他的皮鞋踩在我手上,来回碾压。
手上有痛感传来,我痛得呼吸困难。
“不是告诉过你,你这双手只配给月姝提鞋吗?怎么如此不听话。”
记得谈恋爱那会儿,我的手稍微破一点皮他都会抱着我心疼半天。
他当时跟我说,我这双手会设计出世界上最好看的珠宝,比他的手金贵多了。
自从结婚,他让我在周家做周太太就好,不用操心其他的事。
我看不见他的面目,只觉得他的语气越来越冷。
“你出去见那个老太婆,是想让她给你做主,夺回周家女主人的位置?”
他知道我去见了老师。
幸好,他不知道我已经办下了出国的手续。
周柏礼做出一个决定,转身前冷漠地通知我。
“三日之后,我会举办一个宴会,公布月姝周家女主人的身份。”
“月姝精神不好,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稍有差池,我让你再也画不了画。”
他嫌弃地将脚从我手上挪开,头也不回地陪盛月姝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体,手指传来钻心的痛。
从这一刻起,周柏礼的好,已彻底从我心中消失殆尽。
今日之后,我的心会比他更冷。
5
宴会如期举行。
化妆间内,盛月姝不悦地上下打量我。
她扯掉我脖子上的项链后,逐渐把手移至我的耳垂处。
我快她一步,率先取掉耳饰。
甚至狼狈地脱掉了身上所有的首饰。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讥笑,尽情地嘲讽着我。
我已经无所谓,今晚过后,他们再也羞辱不了我了。
我跟在盛月姝身后,充当保姆的角色。
她故意把酒洒在别人裙摆上,我要上前替她赔不是。
别人的怒火,全部由我承担。
泳池旁,她开始抽风,想要牵我的手。
长长的指甲划破我的皮肤,我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她。
可她一把,将我拽进了泳池里。
我根本不会游泳,只得在深深的水池中扑通挣扎。
盛月姝仗着自己会游泳,不停地在水下扯住我的小腿。
周柏礼一脸紧张地朝我们游过来。
我以为我会得救,他却猛地扎进了水中,径直朝盛月姝游去。
是我多想了。
周柏礼根本就没有良心。
他头也不回地抱着盛月姝进入休息室。
另一位女孩子实在看不下去,跳下泳池救了我。
医生给盛月姝检查完毕,确认没事,周柏礼松了一口气。
想到沈知意对他的挑衅,他满脸阴鸷,抿起嘴唇。
盛月姝受惊地拉了拉他的手,他才稍微缓和一点。
“月姝,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就来陪你。”
盛月姝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笑颜如花。
沈知意又有的受了。
周柏礼边走边咬着牙吩咐:“把沈知意带来见我。”
第2章 2
6
他在另一个休息室等了一个小时,找沈知意的人统统来报,并没有看见沈知意的踪迹。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真诚地向救我的林小姐道过谢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往机场。
我预料到盛月姝会在宴会上换着花样玩弄我,她把我带到泳池边时,我就已知晓她要做什么。
她的全身被水打湿,周柏礼必定会亲自带她去换衣服。
幸好他选择救的人是盛月姝,否则今晚我不一定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顺利离开。
第二日我顺利到达法国,身边围绕着新鲜空气,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与此同时,周家依旧没有找到沈知意的身影。
打电话关机,发信息也不回。
周柏礼心烦意乱,他暗自想,要是找到沈知意,他一定拿绳子把她绑起来,哪儿也不准她去。
如果她敢反抗,他就当着她的面和盛月姝在一起。
沈知意最在乎他了,他要沈知意后悔,要沈知意流泪。
盛月姝穿着清凉地走进书房,恰好看见周柏礼拧了拧眉心。
她温柔如水。
“柏礼,是我不好,非要带着知意去水边玩儿。”
周柏礼摇了摇头。
“跟你没关系,沈知意翅膀硬了,需要管教。”
“她对我有恨,我不应该回到周家的。”
周柏礼诧异地看向她。
“月姝,你恢复神志了?”
盛月姝点点头。
“可能是被水冲击,我清醒了很多。”
周柏礼欣慰了一些,总算是解决了一件烦心事。
说起烦心事,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沈知意单薄的身影。
她到底能去哪儿。
沈知意在东城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周柏礼突然想到什么,来不及收拾,他直接驱车赶往城南。
沈知意的老师住在城南,周柏礼和沈知意结婚后,她不止一次劝沈知意重拾画笔。
周柏礼不喜欢她,他总觉得,这位云老师喜欢离间他和沈知意之间的感情。
可云溪在东城的地位贵不可言,就算放到全国,她也是大名鼎鼎的珠宝设计师,无数有地位的豪门贵妇抢着求她设计珠宝。
周柏礼对她再不满意,也不敢造次。
这次他在云家不依不饶,云溪差点把他赶出家门。
她没有告诉周柏礼沈知意到底去了哪儿。
她只是把沈知意留的盒子,转交给了周柏礼。
周柏礼在车内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里面孤零零躺着一枚戒指。
他的心被重重地击了一下。
他们的婚戒,是沈知意亲手设计的。
沈知意可以丢弃任何东西,唯独不能舍弃它。
就好像,他也被沈知意抛弃了一样。
他要找到沈知意问清楚,为何这样狠心。
动用了七成的关系网,他才终于有了点眉目。
来不及管其他的事,他风尘仆仆地赶至英国。
可他又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不是说云溪的学生,都会来英国的这家学校进修吗?
他明明已经查到了,沈知意那晚的航班就是飞往英国的。
7
在英国停留了一段时间,周柏礼确认沈知意没有待在英国后,失落落魄地回了国。
盛月姝身体已大好。
她再一次穿着清凉地敲开了周柏礼的门。
周柏礼把玩着沈知意留下的婚戒,黯然神伤。
盛月姝恨不得咬碎后槽牙。
她将额前的碎发挽至耳后,伸手夺走了周柏礼手中的婚戒。
“柏礼,知意一句话都没留下,实在有些任性。”
“她不愿意照顾你,其实,我一直都想像妈妈一样,为周家尽一份力,好好照顾你。”
“如果你不嫌弃,可否看我一眼。”
周柏礼缓缓看向她,眼前的女人妩媚动人,笑起来像一只撒娇的猫。
可沈知意那个女人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他伸手将盛月姝揽进怀中,覆上自己的唇。
没过几秒,他一把将盛月姝推开,面色不悦。
“月姝,我把你当姐姐,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盛月姝嘴角扯出一抹讥笑。
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姐姐吗?那这段日子的关怀备至又算什么。
她不甘心到气急败坏的程度。
“柏礼,那个女人只会利用你,她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她如果真的爱你,又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晃了晃周柏礼的手臂。
“你看看我,从小到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喜恶,我爱了你那么多年。”
周柏礼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毫不客气地甩开盛月姝的手。
盛月姝说沈知意不爱他,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他不相信,沈知意不爱他。
“盛月姝,我把你接回周家,只是为了报答芳姨的恩情,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周太太,只能是知意。”
他一点情面也不留。
盛月姝低下头,不让周柏礼看出她的哀怨。
来日方长,只要沈知意不回到周家,她就还有机会。
8
周柏礼茶饭不思,几经周折,终于想到最大的设计学院根本不在英国,而是在法国。
他又踏上了开往法国的飞机。
我没想到仅仅才过去半年,周柏礼就找到了我。
从公寓出来,只见周柏礼笔直地站在门口,身上带有些许风霜。
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呈现出几分疲惫,一看就是在这里站了很久。
“知意。”
他用沙哑的嗓子轻轻地唤了我一声。
我嫌弃地叹了口气,一大早的好心情被破坏,真是晦气。
我忽略掉他,从他的身旁经过。
傍晚回到公寓,他竟然还站在那里。
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同他说话。
“周柏礼,想必婚戒你已经收到了吧,等我完成学业,咱俩就把离婚证领了。”
他有气无力地反驳道:“我不同意,知意,我都已经亲自来法国找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笑了笑,抬眼看他。
“你跑来法国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道歉就该有道歉的态度,我不是你爹妈,没有容忍你的义务。”
他以为假惺惺地递给我一个台阶,我就必须要顺势而下。
半年前为了逃离他身边我才不得不卑躬屈膝,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再怕他。
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悠悠道:
“好啦,过去这么久你也该消气了,周太太的位置只能是你的,周家的女主人也依然是你。我会一直等着你回去,你不是一直想生个孩子吗?等你回去,我们就生一个好不好?”
还是那般施舍的语气,他怎么还在异想天开啊。
我一点也不稀罕周太太的身份,一个名存实亡的空名罢了。
至于所谓的女主人身份,我就更加嫌弃了。
半年前他才宣布盛月姝在周家的地位,打脸来得这样快,我都嫌他丢脸。
我好笑地环抱住双臂。
“周家是请不起保姆了吗?你又来哄骗我回去伺候你们。”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故作散漫。
“都说了你是家里的女主人,谁能让你伺候。更何况你什么也不会做,你一个人在外面会受苦的,跟着我回家享福不好吗?”
这话和他跟我求婚时相差无几,只不过那时他满眼真挚,语气虔诚。
轻易相信男人的话,确实会失去自我。
我不做什么女主人,我就是自己的主人。
懒得跟他废话,我抬脚向前走去,离他越远越好。
他在身后大言不惭。
“知意,我会等到你回心转意的,你一定会跟我回去的。”
我只想捂住耳朵。
9
周柏礼在我的公寓附近买了一套房,他每日都要来公寓门口骚扰我,有时还会出现在学院门口。
我索性雇了一个保镖跟着我。
他第一次见到保镖,以为那是我新交的男朋友。
“沈知意,重婚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
我整理了一下手提包,毫不在意地问道:“家暴也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往事历历在目,我根本忘不了他对我身心造成的伤害。
两次呛水的经历,给我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从此我一看见大的水坑便呼吸困难,手脚发麻。
来到法国后,我给自己报了游泳课,每天逼自己下水。
从痛苦到兴奋,只有教练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彻底打败梦魇的那天,教练朝我竖起大拇指,眼里尽是欣慰。
周柏礼还想冲上来再说什么,被保镖伸手推了出去。
保镖的体型比他壮实得多,拦住他不在话下。
他再也不敢冒然地出现在我面前。
可他执拗得很,光明正大的跟踪,变换成了暗中窥探。
我能感知到他的踪迹,只要不在我面前晃,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帕林女士邀请我参加珠宝展览会,地点在她的私家庄园。
这次展览会的珠宝,全是她私藏的珍品。
我走进庄园,周柏礼却被门口的保镖拦了下来。
保镖用法语提示他出示邀请函。
他用英文回答跟我一同而来。
保镖摇摇头,表示一张邀请函只能进去一个人。
他一脸猪肝色。
我去而复返,走到他面前。
他顿时眼前一亮。
“知意,我就知道你不忍心。”
我平静地看着他。
“周柏礼,在东城你可以只手遮天,但在这里,你远不如我。”
“傲人的身世不该是你肆无忌惮伤害别人的底气,我的价值也轮不到你来评估。”
“我会拥有光明的未来,你以后只会烂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
“识趣的话,尽早回国,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转身走向庄园,帕林女士刚好出来迎接。
周柏礼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不耐烦地挂断。
帕林女士低声询问他是否是我的朋友,要不要请他进来。
我微笑着摇摇头。
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周柏礼出国已经半年,盛月姝隔三差五地给他打去电话。
二十通电话,他最多只接一个。
盛月姝在周家度日如年,虽然有保姆伺候,但她一心扑在周柏礼身上。
她渴望成为周家真正的女主人,就像周柏礼的母亲一样,人人敬重。
可周柏礼,连一个目光都不肯施舍给她,他一直待在法国陪着沈知意,就连办公,都只开视频会议处理。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幸好周柏礼的母亲醒了,她又给周柏礼打去电话。
周柏礼挂了她就继续打,直到周柏礼接通为止。
两天后,周柏礼死性不改,又出现在我公寓门口。
他一脸颓然,神采恹恹。
“知意,我妈醒了,我得回去看看她,等我忙完了就来接你。”
知意曾经那么爱他,只要他不放弃,她总有一天会想起他的好。
他坚信,知意只是暂时被迷了心窍。
再不济,严女士醒了,她还可以说客。
知意和她亲如母女,感情深厚。
可他不知道,严女士的苏醒,正是他和沈知意再无可能的开端。
10
严女士出车祸前,对我无微不至,我们就像好朋友。
植物人苏醒本来就是一个奇迹,等到她恢复得差不多,我打电话给她,以示慰问。
从她的口中,我得知一件事。
盛月姝的母亲芳姨并非在出车祸时挡在严女士身前,而是想要拉严女士替她挡住伤害。
老天有眼,严女士被拽得摔了一跤,车祸的最大受害者,变成了芳姨。
严女士虽然受伤严重,命却保了下来。
还有我妈妈的事,也证实芳姨和盛月姝谎话连篇。
周柏礼得知真相,感觉天都塌了。
严女士得知他对我做的事,愤怒地甩了他两耳光,声称再也不想见到他。
电话那头,严女士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知意,我代他向你说声对不起,你在法国过得还好吗?”
我顿了顿。
“我在法国过得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她语气中的遗憾,我不是没有听出来。
可她是她,周柏礼是周柏礼。
周柏礼犯下的错,不应该由她来道歉,也不应该让她承担。
我能做到的,也只是继续把她当作一个亲密的长辈而已。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在法国的学业和事业皆蒸蒸日上。
周柏礼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迫不及待地告诉我,盛月姝又被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知意,盛月姝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中间,如果你还不满意,我把她带来法国给你道歉,你好好出出气。”
盛月姝欠我的命,等我毕业自会找她算账。
“周柏礼,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最该道歉的人是你。”
我的一席话,彻底刺激到周柏礼,他怔愣在原地,像个彷徨无助的小孩儿。
盛月姝待在精神病院好好的,是他不顾一切将她接回了周家。
也是他不断欺压侮辱我,把我贬的一文不值。
正因为以前在乎他,我才受了那么多罪。
他自顾自地拿出婚戒,献宝似的递到我面前。
“这枚戒指是你亲手设计的,我还记得你跟我说,我是星星,你是月亮,永恒的夜空下,月亮希望星星可以永远陪着她。”
“知意,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永远陪着你。”
是啊,月亮渴望永远和星星相伴,而星星又做了什么呢。
他试图抹去月亮的光辉,将月亮打磨得黯淡无光。
月亮试图反抗,却得到了更严重的打压。
自此,月亮绝处逢生,把自己变成了太阳。
她不再需要星星的陪伴,纠缠不休的星星,变成了她的累赘。
是星星把夜空变得不再永恒。
我从他手中拿走戒指,最后认真地瞧了瞧。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我将戒指扔进了楼底的草坪里。
现在这枚戒指,在我眼中一文不值,我会设计出更好的单品。
“周柏礼,自欺欺人的戏码该结束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无休无止的纠缠只会让我感到厌烦。”
11
三年过去,我终于完成了学业。
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的那一天,不少名流贵人前来祝贺。
演讲结束,我无意中瞥见角落里有一抹身影。
周柏礼低着头,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眼眸中的苦涩,特别是沈知意。
而沈知意,也不愿意施舍更多的眼神给他。
沈知意放弃得干脆,丝毫不给他转圜的余地。
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把事做绝,伤透了沈知意的心。
从此以后,他恐怕都要在得不到沈知意的阴影下过日子了。
我满载而归地回到东城,首先去拜访了老师。
她将最宝贵的吊坠交到我手上,意味着传承。
离开的时候,我一步一回头,总是能看见她自豪的眼神。
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自创了一个品牌,名为涅槃,象征新生。
工作室的生意排到了后年,好到不可思议。
周柏礼的生意出了问题,他急需找到一个投资商盘活资金链。
而他看中的人,正是我的客户。
“知意,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请你帮帮我。”
我自然不是圣母,他的眼泪对我毫无用处。
见我不吃这一套,他咬了咬牙,双膝下跪。
这可折煞我了,我立马崩开好几米。
“以前是我脑子有病,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就算你不愿意帮我,这句抱歉我也早就想对你说了。”
“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赎罪。”
其实很多事,我都差不多忘了。
但我一直铭记着以前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永不原谅。
周柏礼于我而言,最多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会做慈善帮助弱小,却绝不会帮他。
原谅他,就是对不起自己,帮他,就是欺负自己。
我去看望了严女士,她的气色相比我离开时,好了很多,精神也好了很多。
她总是欲言又止,直到我说和周柏礼绝无可能后,她才终于释然。
她说她没有女儿,又跟我合得来。
“如果你不嫌弃,我倒希望你多来陪陪我。”
她的眼中有对我的期待。
至于周柏礼,她早就放任他自生自灭。
母子缘分浅薄,她亦不想再管周柏礼的死活。
我答应她,会经常去周家老宅跟她聊天。
最后,我去精神病院见了盛月姝。
她被折磨得疯疯癫癫,一直嘟囔着要跟绿豆和黄豆玩儿。
“你好,请问你认识绿豆吗?它跟黄豆打架了,阿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们分开。”
她凑近我的身体,满眼天真。
“我要去跟它们玩啦,你要去吗?”
我没有回答她。
这就是她的归宿。
无缘无故折磨一个善良的女人,还想出那么变态的方法,或许她早就病了。
我的恨意不会消减,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来精神病院看看她。
然后当天下午,我会驱车开往墓园。
墓碑上方贴着一张照片,她还是笑得那么和蔼。
“妈妈,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你看看我,现在过得可好了,高兴吧。”
我在墓园一待就是一下午,直到夜色将近,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12
几经周折,纵使周柏礼极其不愿,他和沈知意还是去民政局拿了离婚证。
他害怕,沈知意会更加恨他,他不得不放手。
前阵子公司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他不眠不休才让公司起死回生。
沈知意不愿意帮他,他心里一点怨怼都没有。
他最大的乐趣,是收藏珍珠耳环,伤害沈知意时,他答应过会给她重新买一副耳环。
即使现在,沈知意看见这些东西会恶心的想吐。
他想,不让知意看见就行了。
这些耳环会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他的负罪感。
随着收藏的耳环越来越多,他开始觉得任何一副,都不如扔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对好。
他再也找不到那一对了。
忙的时候,他会短暂地忘掉失去沈知意的痛苦。
每到思念沈知意,全身都像有蚂蚁在爬的时候,他会给自己找很多事忙。
可夜晚格外的长。
他反复摩挲脖子上面挂着的月亮婚戒,进入了没有沈知意的梦乡。
沈知意把戒指扔掉的那天,他找了一夜,才找到它。
那天朝阳照射在戒指上,戒指闪闪发光,他的心底却布满了阴霾和恐惧。
如果可以,他宁愿醉生梦死。
可他犯了天大的错误,必须接受最严重的惩罚。
眼睁睁看着沈知意和他再无交集,是他注定的命运。
沈知意的人生没了他会更加敞亮,他失去沈知意犹如失去了半条命。
“沈知意,下辈子,可不可以原谅我。”
他喃喃自语。
而回应他的,只有阴沉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