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养父去世,养母瘫痪。
养母让我“长姐如母”,撑起这个家。
我收起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没日没夜地打工、做家务,把三个弟弟都供上了大学。
他们出息了,我却积劳成疾,得了肺癌。
家里拆迁分了三百万,我以为能分到一点救命钱。
没想到,养母一分不给我,说我是养女,没资格。
三个弟弟更是绝情:“你养我们是天经地义,想要钱?不要脸!”
心寒彻骨,我投江自尽。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养母让我撑起家的那一天。
这一世,我不会再做那个冤大头了。
冰冷的江水裹住我的瞬间,我才看清自己活得多像个笑话。
十几年掏心掏肺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外人”两个字,和一群白眼狼的集体反噬。
弥留之际,脑子里全是那些被我浪费的岁月。
十五岁那年,陈父从工地脚手架上摔下来,当场没了气,红白事的唢呐声还没散,陈母就突发脑溢血,瘫在了床上。
三个弟弟,最大的陈砚书刚上初一,中间的陈砚墨小学六年级,最小的陈砚文才刚读三年级,一个个吓得缩在墙角,连哭都不敢大声。
陈母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一遍遍跟我说:“爱莲,长姐如母,这个家就靠你了,你得帮我把三个弟弟拉扯大,让他们读书,让陈家光宗耀祖。”
那时候的我,手里还攥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红色的封皮烫着金字,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晚,刷题刷到眼睛发红才换来的出路。
看着陈母绝望的眼神,听着三个弟弟细碎的哭声,我心一软,当着她的面把通知书揉成了纸团,扔进了灶膛里。
火苗窜起来的瞬间,我好像也把自己的人生,一起烧没了。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陈家的免费保姆,兼赚钱机器。
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先给陈母擦身喂饭,再煮一大锅稀粥,让三个弟弟吃完上学,自己揣两个冷馒头,就往工地跑。
工地上全是糙汉子,没人把我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当回事,搬砖、和水泥、扛钢筋,什么脏活累活都往我身上推。
有时候钢筋压得肩膀生疼,晚上躺在床上连翻身都难,可一想到三个弟弟要交学费,陈母要吃进口药,第二天还是得咬着牙爬起来。
晚上回到家,伺候陈母洗漱完,我还要坐在煤油灯底下做十字绣。
针脚扎进手指,流出的血滴在绣布上,我也只是随便用布条缠一下,继续熬到后半夜。
那些绣好的牡丹、喜鹊,能拿到镇上的店里换点钱,够给弟弟们买本练习册,或者给陈母加顿营养。
我总想着,等他们长大了,考上大学了,就好了,我就能松口气了。
为了这个念想,我在工地上干了十年,手指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腰也落下了病根,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比四十岁的大妈还要显老。
好在陈砚书、陈砚墨、陈砚文确实争气,一个个都考上了重点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陈母坐在轮椅上,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自己儿子有出息,却没提过一句,这些年是谁在背后供他们读书。
他们去外地读大学,学费、生活费全是我扛着水泥袋子挣来的。
陈砚书说要考研究生,我咬牙给他报了昂贵的辅导班;陈砚墨说要买电脑查资料,我连夜赶了三幅十字绣,凑够钱给他寄过去;陈砚文说同学都有新手机,我把自己攒了半年的私房钱,全给了他。
我以为我掏心掏肺,总能换来一点真心,可我错了,错得离谱。
他们毕业工作,一个个在城里扎了根,穿名牌西装,住精装公寓,而我因为常年劳累,咳得越来越厉害,去医院检查,查出了肺癌早期。
医生说发现得及时,手术费大概七十万,治愈率很高,让我赶紧准备钱。
就在我愁得睡不着觉的时候,老家传来消息,老宅要拆迁,能分到三百万的拆迁款。
我心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想着都是一家人,三百万姐弟四人平分,我拿七十多万治病,剩下的他们兄弟三个分,刚好够他们换套大点的房子。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三百万,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我特意赶回老家,陈母坐在堂屋的主位上,三个弟弟西装革履地站在她旁边,一个个面色冷淡,像看外人一样看我。
没等我开口,陈母就先说话了,语气刻薄又冰冷:“爱莲,拆迁款是陈家的钱,跟你没关系,你是养女,又是个姑娘家,没资格分。”
我当时就懵了,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她:“妈,我照顾这个家十几年,供三个弟弟读书,现在我生病了,要做手术,就不能分我一点吗?”
“生病?”陈母冷笑一声,眼神里全是不屑,“你一个外人,死了就死了,花那冤枉钱干什么?这三百万,我全给我三个儿子,他们要买房结婚,要传宗接代,才是正事。”
我把目光投向三个弟弟,眼里满是恳求,我想着,就算陈母绝情,他们总该记得我这些年的好。
可陈砚书先开了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姐,拆迁款是爸妈留下的,本来就该归我们兄弟三个,你毕竟不是亲生的,就别掺合了。我最近要换房,钱刚好够用,实在没多余的钱给你治病。”
陈砚墨跟着附和,脸上带着不耐烦:“就是,我马上要订婚,彩礼、酒席都要花钱,一分钱都省不下来。再说了,我们家养你十几年,你养我们是天经地义,现在还要跟我们分财产,你要点脸行不行?”
最小的陈砚文,是我最疼的一个,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最伤人:“姐,你别太贪心了。你一个女人,治病也不一定能好,不如省点钱,给我们添点嫁妆,也算你没白在陈家待一场。”
天经地义?贪心?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我的心口,把我十几年的付出,全扎成了笑话。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冷漠的脸,看着他们因为钱而变得扭曲的嘴脸,突然就觉得,这么多年的坚持,特别可笑。
我为了他们,放弃了学业,毁了身体,耗尽了青春,到头来,连一点活命的钱都要不到。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从来都不是家人,只是一个免费的工具,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累赘。
心彻底冷透了,比冬天的江水还要凉。
我没再跟他们争辩,转身走出了老宅。
外面下着大雨,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边,江水浑浊,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活着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这么傻,一定不会再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我,意识一点点模糊,身体不断往下沉。
也好,这样就解脱了。
……
“爱莲,爱莲,你醒醒!”
耳边传来陈母焦急的呼喊声,还有人在轻轻推我的肩膀。
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土坯墙,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福”字,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不是……我十五岁时住的房间吗?
我猛地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没有厚厚的茧子,也没有密密麻麻的针孔,是少女该有的样子。
书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初三数学课本,旁边压着一张红色的纸,我伸手拿过来,上面赫然写着“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落款日期,正是陈父刚去世,陈母刚瘫痪的时候。
我……我回来了?
我真的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岔路口!
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激动、狂喜,还有抑制不住的恨意,一起涌上心头。
前世的种种委屈、痛苦、绝望,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陈母的刻薄,三个弟弟的绝情,还有那冰冷的江水,仿佛还在吞噬着我的身体。
“爱莲,你可算醒了,吓死妈了。”
陈母坐在轮椅上,被邻居王婶推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虚弱,和前世一模一样。
没等我说话,她就伸出手,紧紧抓住我的手,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爱莲,你爸走了,妈又成了这个样子,三个弟弟还小,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她顿了顿,开始重复那句毁了我一生的话:“长姐如母,你得担起责任,把三个弟弟拉扯大,让他们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妈求你了。”
前世的我,就是被这番话打动,心甘情愿地跳进了火坑。
可现在,看着她虚伪的眼泪,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妈,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母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爱莲,你……你说什么?”
旁边的王婶也懵了,连忙打圆场:“爱莲,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妈都这样了,三个弟弟又小,你不帮衬着点,这个家怎么撑下去啊?”
我抬眼看向王婶,又转过头看着陈母,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是陈家的家,三个弟弟是你的儿子,该撑起这个家的是你,不是我。”
“我今年才十五岁,我也想读书,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为你们的人生买单?”
陈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泪也不流了,声音尖锐起来:“陈爱莲!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孤儿院抱回来的?是谁给你一口饭吃,让你活下来的?现在家里有难,你就想撒手不管,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良心?”我冷笑一声,心里的恨意再也藏不住,“我的良心,早在前世被你们一点点磨没了。”
当然,这句话我没说出口,只是死死攥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眼神坚定:“我要去读高中,我的录取通知书还在,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陈母没想到一向听话的我,竟然会突然反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要是敢去读高中,我就死给你看!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个白眼狼!”
“随便你。”我站起身,把录取通知书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从今天起,我不会再管陈家的任何事,也不会再花陈家一分钱。”
说完,我背上早就收拾好的简单行李,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课本,转身就往门口走。
“陈爱莲,你给我站住!”陈母在我身后嘶吼,声音里满是气急败坏,“你走了就别回来!永远别踏进陈家的门!”
我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不回来就不回来,前世的陈家,早已是我的噩梦。
走出老宅的那一刻,阳光洒在我的身上,温暖得让我眼眶一热。
这一世,我不会再做那个任劳任怨的冤大头养女。
陈砚书、陈砚墨、陈砚文,还有陈母,前世你们欠我的,这一世,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属于我的人生,我要亲手夺回来!
跨出老宅门槛的瞬间,我听见身后陈母的哭骂声混着三个弟弟的吵闹声,像一群苍蝇嗡嗡作响,却再也勾不起我半分波澜。
王婶追出来拉我的胳膊,语气带着惋惜和劝说:“爱莲,你这孩子咋这么犟呢?你妈也是没办法,三个弟弟还小,你走了他们可咋活啊?”
我轻轻挣开她的手,语气平静却坚定:“王婶,他们有妈,有血缘至亲,怎么都能活,可我的人生,只能自己活。”
说完,我背着轻飘飘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往村口走。
行李里除了几件旧衣服,就只有课本和那张被我小心翼翼抚平的录取通知书,那是我重生后,唯一的底气和希望。
村口的土路坑坑洼洼,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一步步往前走,像是在逃离一个吃人的深渊。
前世的我,就是困在这条路上,日复一日往返于工地和老宅,把青春和健康都耗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这一世,我要沿着这条路走出去,走向重点高中,走向属于我的未来。
可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陈砚书的喊声:“姐!你给我站住!”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只见陈砚书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陈砚墨和陈砚文,两个小家伙也跑得脸蛋通红,眼神里满是不解和不满。
陈砚书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书包带,皱着眉头说:“姐,你要去哪?妈都哭晕过去了,你快跟我回去!”
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冷笑。
前世,他就是这样,习惯了我的付出,习惯了我为他牺牲,稍微不如他意,就会摆出这幅模样。
“我去读高中。”我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缓和,“我的录取通知书没丢,我要去实现我自己的梦想。”
“读高中?”陈砚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姐,你都多大了,还读什么高中?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你不出去赚钱,我们三个怎么交学费?妈怎么治病?”
陈砚墨也跟着附和,小脸上满是自私:“就是姐,你以前不是说,要供我们读书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最小的陈砚文,眼圈红红的,拉着我的衣角,带着哭腔说:“姐,我怕,你别走好不好?你走了,没人给我们做饭,没人送我们上学了。”
看着他们三个截然不同的嘴脸,我心里一片冰凉。
陈砚书的理直气壮,陈砚墨的盲目跟风,陈砚文的依赖索取,全都是前世被我惯出来的毛病。
他们从小就被灌输“姐姐就该为我们牺牲”的想法,久而久之,就把我的付出当成了天经地义,甚至觉得我稍有反抗,就是大逆不道。
“我说话不算数?”我掰开陈砚文的手,眼神冷冷地扫过他们三个,“我十五岁,本该坐在教室里读书,却要去工地搬砖养活你们,这是我欠你们的吗?”
“你们的学费,你们的生活费,你们妈的医药费,凭什么都要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你们是没手没脚,还是没有妈?”
我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们脸上,三个弟弟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难堪。
陈砚书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说:“可你是我们姐啊!长姐如母,你照顾我们是应该的!”
“我是你们的养姐,不是你们的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义务为你们的人生负责,更没有义务牺牲自己,成全你们。”
说完,我用力甩开他抓着书包带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陈爱莲!你会后悔的!”陈砚书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大喊,“你走了就别想再从陈家拿一分钱!你连学都上不起!”
我脚步没停,心里却早已做好了打算。
没钱没关系,我可以去打工,可以去捡废品,只要能凑够学费和生活费,只要能读上书,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前世我能靠搬砖供三个大学生,这一世,我也一定能靠自己的双手,撑起自己的学业。
走到镇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肚子饿得咕咕叫,我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五块钱,买了两个馒头和一瓶矿泉水,坐在路边的树荫下吃了起来。
馒头又干又硬,咽下去的时候剌得喉咙疼,可我却吃得格外香甜。
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为自己吃东西,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这种感觉,比前世吃任何山珍海味都要满足。
吃完东西,我打听着找到了镇上的邮局,给重点高中的招生办打了个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情况,问能不能延迟缴纳学费。
招生办的老师很和蔼,听说我的情况后,让我先去学校报到,学费可以申请助学金,还能在学校的食堂打工,补贴生活费。
挂了电话,我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原来,只要我勇敢一点,只要我为自己争取,我的人生,真的可以不一样。
我没有再停留,直接买了去县城的车票,踏上了前往重点高中的路。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后退,老宅的影子越来越远,前世的痛苦和委屈,也仿佛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木和田野,心里充满了期待。
重点高中,我来了。
崭新的人生,我来了。
陈母和三个弟弟,你们等着,这一世,我不会再任人摆布,我会活得比谁都好,让你们看看,当初你们弃如敝履的我,到底能绽放出怎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