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接回首富陈家半年后,我被送进那座号称能矫正一切的“书院”里学乖。
只因为我为了护住熬夜为家人准备的礼物,拨开养妹来抢夺的手。
哥哥心疼的抱起她,看我的眼神像看垃圾:“回家这么久,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爸爸妈妈也勃然大怒,下令将我送进书院学乖。
一年后,我毕业了,也真的学乖了。
所以当养妹在顶楼说“姐姐,你跳下去证明你乖好不好”时,我笑着点头,踏出一步。
风很大。
我听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
奇怪,我这么乖,他们怎么哭了呢?
01
“今天这顿饭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接风宴。”
哥哥陈曜站在餐桌旁,语气平淡。
我看向他,然后转向爸爸、妈妈,最后目光落在陈欢身上。
“谢谢爸爸妈妈哥哥妹妹。”
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爸爸点了点头。
陈欢僵硬的笑了笑。
他们依次落座。
我没有动。
“姐姐,你怎么不坐呀?”陈欢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是不是还在怪我?”
空气凝滞了一瞬。
陈曜立刻皱起眉:“陈星,你摆什么脸色?”
“爸妈专门从国外飞回来给你接风,你就这副德行?”
“我看你是书院白去了,要不要再回去学一年?”
书院?
我的背脊绷得更直了,指尖在衣袖下微微颤抖。
“报告。”我的声音比刚才更平,“你还没叫我坐下。”
餐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爸爸放下了刚拿起的餐巾。
妈妈脸上的满意消失了。
陈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陈曜嗤笑一声:“陈星,你回家了,不是在书院。”
他的语气里满是嫌弃:“少弄这些有的没的膈应我们。”
“哥哥,你别凶姐姐嘛。”陈欢欢软软地开口。
她朝我招手:“姐姐刚回家,可能还不习惯,来,坐我旁边。”
我走过去,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下。
“姐姐,吃鱼。”
“这鱼可新鲜了,妈妈特意让厨房现杀的。”
陈欢欢夹了一块清蒸鲈鱼尾巴,放在我面前的骨瓷盘里。
我没有动筷子。
鱼尾巴上那些细小的、半透明的刺,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
“陈星。”陈曜的声音又沉了下来,“欢欢给你夹菜,你聋了?”
“没关系啦哥哥。”陈欢欢摆摆手,“姐姐可能不爱吃鱼尾巴,是我不好,没问姐姐喜欢吃什么。”
陈曜看向她,脸上的冰霜融化了:“还是你懂事,陈星快吃!”
我沉默地拿起筷子,夹起那块鱼尾巴,放进嘴里。
餐桌上又恢复了交谈声。
他们在聊陈欢欢的钢琴比赛,聊陈曜新收购的公司,聊下个月要去哪个海岛度假。
笑声时不时响起。
而鱼尾的细刺扎进了我的舌头里。
我没有停。
书院的第十三条守则:食物必须全部吃完,不得浪费。
但那些刺太细了,有些卡在了牙龈和上颚的缝隙里。
轻微的刺痛感从口腔各处传来,像无数根针在轻轻扎着。
“姐姐怎么一直不说话呀?”陈欢欢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陈曜瞥了我一眼,语气不耐:“让她安静吃吧,省得说话晦气。”
“哥哥!”陈欢欢嗔怪地瞪他,然后转向我:“姐姐,你说说话嘛,我想听你的声音。”
“是!”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劝学》,“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我背诵得很流利,一个字不错。
书院每天早上六点晨读,这篇文章我背过三百六十五遍。
“够了!”爸爸猛地一拍桌子。
我闭上嘴。
但嘴里的血已经流出来了。
带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嘴角往下淌。
“陈星!”妈妈尖叫起来,“你的嘴怎么了?”
02
我没有说话。
血继续流。
我能感觉到那些刺更深地扎进了肉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细微的刺痛。
“你张嘴让我看看。”
妈妈站起身冲过来,双手捧住我的脸,用力掰开我的嘴。
“天啊。”她的声音在颤抖,“快叫医生!”
晚上九点,医生处理完了我嘴里所有的刺。
“医生,她这样需要注意什么?”
妈妈站在床边,眉头微蹙地看着我。
爸爸的手放在我头顶,掌心温热。
医生摘下口罩,刚要开口。
“爸爸妈妈。”陈欢端着一杯水走过来,“你们为了接姐姐回家,已经忙了好几天了。今晚就让我和哥哥来照顾姐姐吧。”
爸爸沉默了几秒后点头,拉着妈妈出去了。
医生说了注意事项,离开了。
陈曜端来了一小碗冰淇淋,用银勺舀了一小块,递到我嘴边。
“张嘴。”他的语气里有些愧疚,“不能吃鱼就直说,谁会逼你似的。”
“哥哥,让我来吧。”陈欢伸出手,“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陈曜犹豫了一下。
“放心啦。”陈欢笑得眼睛弯弯,“姐姐现在这么乖,不会欺负我的,对不对,姐姐?”
她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
陈曜把碗和勺子递给她,站起身时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陈星,别惹事。”
“哥哥,我送你。”
陈欢跑出去,几分钟后又回来。
门再次关上,还被反锁。
陈欢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将里面鲜红的液体倒进冰淇淋里。
白色迅速被染红。
空气里飘起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
“姐姐。”她端着碗走到床边,“你不是在书院学乖了吗?”
“那把这碗冰激凌全吃了吧。”
我看着那勺红色,张开了嘴。
辛辣的灼烧感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血又流出来了。
等我吃完最后一口,她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着我的嘴角。
“姐姐,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哦!”
我点头。
她满意地笑了。
之后,每天晚上十点,陈欢都出现在我房间。
第七天晚上,医生来复查。
“不对劲,伤口怎么更严重了,陈小姐这几天在吃什么?”
“都是按您说的让阿姨每天做流食,除了......”陈曜顿了顿:“除了晚上欢欢给她送的冰淇淋。”
“这个不会有问题的!”陈欢神色紧张起来。
可医生已经沾了一点放在桌上的、残留在碗中的液体,放进了嘴里。
“这里面有辣椒素!”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陈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姐姐!”她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我,“我知道你想让爸爸妈妈多心疼你。”
“可是......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呢?”
“你有没有想过爸爸妈妈该多伤心,哥哥该多心疼你。”
话落,陈曜看着我的眼神迅速冷了下去。
“陈星,我还以为你真学乖了,原来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博同情。”
妈妈看向我,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星星,你怎么能这样?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陈家虐待你。”
03
爸爸的眉头拧成死结:“陈星,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回书院去!”
书院?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小黑屋、戒尺、连续七十二小时不能闭眼的“清醒训练”,还有那些背不完的规则......
“不是我......”我声音发抖的解释。
“闭嘴!”陈欢死死掐住了我的腰。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让哥哥明天就把你送回书院。”
我僵住了。
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陈欢或许是怕了,没再给我端加料的冰淇淋。
我的伤口在清淡的流食养护下,渐渐愈合。
而陈欢提出,要在家里举行派对。
“这样姐姐也能认识我的朋友,她就有同龄人可以一起玩了。”
爸妈欣慰点头同意。
陈曜却嗤笑一声:“她见别人?别给我们陈家丢人就行。”
“哥哥!”陈欢撒娇止住了他的话头。
陈曜跟爸爸去了公司,妈妈约了朋友喝下午茶。
上午十点,陈欢的朋友们陆续到了。
我被陈欢叫到顶楼时,烧烤炉已经冒起青烟。
一个染着银发的男生正翻动着肉串,看见我,他挑了挑眉。
“欢欢,这就是你那个姐姐?”
“是啊!”陈欢走过来,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张松,这是我姐姐,她可乖了,特别听话。”
张松吹了声口哨。
陈欢松开手,转向我:“姐姐,地下室酒窖里还有四打啤酒,你走楼梯抱上来吧。”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楼梯。
从顶楼到地下室要下四层楼。
我抱着啤酒重新爬上四层楼时,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料。
“哟,真抱上来了?”张松笑了,“欢欢,你家姐姐比外卖小哥还好使。”
另一个戴着鼻环的女生凑过来,伸手戳了戳我的肩膀:“喂,叫一声听听?”
我没说话。
“她不太爱说话。”陈欢笑着说,从箱子里拿出两罐啤酒递给朋友们,“但是特别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不就是条狗吗?”张松灌了口啤酒,声音很大。
陈欢没有反驳:“我可没这么说,是你们说的。”
哄笑声炸开。
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手。
张松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既然这么听话跳下去游两圈?”
我没说话,跳进了水里。
水淹没头顶的瞬间,我才想起:我不会游泳。
冰冷瞬间包裹全身。
我挣扎着浮出水面,双手胡乱拍打,试图抓住什么。
池边围了一圈人,他们在笑,在拍照。
好不容易扒到池边,一只脚就踩了上来。
张松蹲下身,鞋底碾着我的手指:“我让你上来了吗?”
疼痛让我松手,再次跌回水里。
这样重复了三次。
第四次我挣扎着靠近岸边时,指甲不小心划过银张松的小腿。
“靠!”他收回脚,脸色沉下来,“你他妈敢抓我?”
04
他把我踢进水里,大声道:“你就在池子里泡着,我不说上来,你敢上来试试。”
好......
我无声答应,停止了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惊呼:
“她是不是不动了?”
“脸色好白......”
“欢欢,你姐不会出事吧?”
陈欢跑过来,尖叫起来:“快把她捞上来啊!”
很快,我被捞出扔在在泳池边。
“陈星!”陈欢蹲下身,揪住我的衣领,给了我一巴掌。
“你是不是想陷害我?装这副样子给谁看?”
脸上火辣辣地疼。
但我只是看着她。
陈欢胸口剧烈起伏。
她指向近在咫尺的天台围栏。
“你不是学乖了吗?有本事你从那儿跳下去。你要是真跳了,我就相信你是真的乖,不是装的。”
惊呼声中,我看见了刚刚下车的爸爸妈妈和陈曜。
他们抬头看着我,好像在哭......
第二章
我怀疑自己看错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坠的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看见妈妈的嘴张得很大,爸爸的手机掉在地上,陈曜朝我冲过来。
后背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剧痛瞬间炸开。
我躺在地上,视线模糊看到陈家人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妈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突然一崴,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但她还看着我,嘴唇颤抖,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爸爸一边扶着妈妈,一边掏手机,手抖得厉害。
陈曜第一个冲到我身边。
他跪下来,双手悬在半空,想碰我又不敢碰。
“陈星......陈星你......”他的眼泪砸在我脸上,温热的,“怎么会这样,你别出事,求你了。”
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欢跑下来,胸口剧烈起伏。
我忍不住颤抖,咳嗽两声,喷出血沫,小声道:“我很乖,别送我回书院。”
陈曜僵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陈欢。
“姐姐!”陈欢已经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想要躲闪,但黑暗从视野边缘漫上来,很快吞没了所有光线和声音。
再次睁开眼睛时,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右手被什么握着。
偏过头,看见妈妈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爸爸背对着病床站在窗前,在手机屏幕上打字,手指动得很快。
我想把手抽回来,但刚一动,妈妈就醒了。
她愣了两秒,然后猛地站起来:“星星,你醒了?”
声音惊动了爸爸。
他转身,几步冲到床边:“怎么样,还疼不疼,医生呢?”
陈曜这时推门进来。
他眼睛也是红的,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看见我,保温桶“哐当”掉在地上,汤汁洒了一地。
“你醒了。”他声音发颤,冲过来,手在我脸上方悬停,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还疼吗?哪里疼,告诉哥哥。”
我被他们围着。
05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能看见妈妈睫毛上未干的泪,爸爸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陈曜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
“怎么会掉下来?”妈妈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你当时在天台做什么?”
“感觉怎么样?”爸爸的手按在我的被子上,手指收紧,“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我张了张嘴,余光瞥见病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陈欢站在门口。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妈妈捕捉到了。
她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门口,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了。
“陈欢。”妈妈开口,声音很平静,“你出去。”
陈欢僵在门口:“妈妈,我来看姐姐有没有......”
“出去没有听见吗?”妈妈冷冷地打断她。
陈欢不可置信的喊:“妈?”
陈欢的嘴唇抖了抖。
她盯着爸爸看,爸爸别过脸没有说话。
又看看陈曜,陈曜也不开口。
几秒钟后,陈欢转身,慢慢走出病房。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妈妈重新转向我。
她握住我的手,这次握得很紧,紧得有些疼。
“星星。”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告诉妈妈。”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
“你从楼上掉下来,是不是跟陈欢有关?”
我看着门口,没有说话。
陈曜弯下腰,脸凑得很近:“星星,那天在顶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看他,视线落在被单的褶皱上。
“陈星。”他的手抓住我的肩膀,“你看着我,我是你哥啊!”
我没有回应。
他的眼睛瞬间红了,眼泪滚下来。
妈妈扒开他,声音冷静:“陈曜,你也出去。”
“妈?”
“出去。”
陈曜僵在那里,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门口。
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门重新关上。
妈妈轻轻捧着我的手:“星星,现在没有别人了,你告诉妈妈。”
她停顿了很久。
“你从楼上掉下来,是不是跟陈欢有关系?”
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妈妈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星星,你放心,妈妈会查清楚一切的。”
“伤害过你的人,妈妈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闭上了眼睛。
妈妈的手在我头发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离开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涌上来。
我闭上眼,沉进黑暗里。
但黑暗并不安稳。
梦里有很多声音。
笑声,尖叫声,水声。
还有陈欢的声音:“姐姐,你跳下去啊!”
坠落的感觉袭来。
我睁开眼睛。
眼前是陈曜的脸。
他摇着我的肩膀:“陈星,你醒醒!”
“顶楼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曜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你快点说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妈妈为了你,跑去陈欢朋友家里大闹,陈欢都被吓坏了!”
门被猛地推开。
06
陈欢冲进来,直接跪在病床边。
“姐。”她抓住我的手,指甲掐进我的皮肤里,“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开玩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让妈妈停下来好不好?她跑到张松家去了,张松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妈妈在他家大闹,还有李薇家、王宇家。”
她突然扑上来,整个上半身压在我身上,用力摇晃,“你说话啊,你说句话啊!”
我的头撞在床头,咚的一声。
眼前开始发黑。
呼吸变得困难。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陈曜抓住陈欢的肩膀:“欢欢,你干什么?”
“我在求姐姐啊!”陈欢猛地转头,脸上还挂着泪,“哥哥你也帮我求求姐姐,让妈妈回来!”
“陈欢!”门口传来一声厉喝。
妈妈站在那里,头发有些乱,外套的扣子扣错了一颗。
她看着病房里的景象,脸色发白。
她冲进来。
“啪!”
一记耳光甩在陈欢脸上。
声音响彻病房。
陈欢被打得偏过头去,整个人僵在那里。
陈曜愣住了:“妈,你为什么打欢欢?”
“啪!”
又是一记耳光。
这次打在陈曜脸上。
妈妈的手在抖,声音里带了哭腔:“陈曜,你是怎么保护你妹妹的?你知不知道......”
她转向陈欢,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天,是陈欢让星星去死。”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陈曜捂着脸,眼睛瞪得很大。
陈欢的嘴唇开始颤抖:“不是的......”
陈曜也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摇头:“妈,这怎么可能?”
“啪!”
妈妈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陈曜,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举到陈曜面前。
陈曜皱起眉。
盯着屏幕十几秒后,他的脸骤然失去血色,然后毫无预兆地跌坐在地上。
陈欢惊慌的去拉他,却被推倒在地。
“别叫我哥哥。”陈曜站起来,一把掐住陈欢的脖子。
“为什么?”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陈欢,星星回来之后,我怕你受委屈,所以处处帮着你。”
“爸妈怕你不适应,什么好的都先给你,可你为什么那么残忍的对星星?”
“哥哥。”陈欢脸色发紫紫,眼泪流下来,“我怕......”
陈曜的手猛地一抖。
“我怕,”陈欢抓住这个机会,艰难地说,“怕你们就不要我了。”
“怕?”陈曜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陈欢,你听好了。”
“我不是你哥哥,从来都不是,你亲哥哥是那个害得很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罪犯。”
陈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这时,爸爸上前,将陈曜拉开。
他盯住陈欢。
“陈欢,我们养了你十八年,你就这么对我们的亲生女儿。”
“你太让我失望了,去自首吧,把你怎么欺负星星的,怎么让她跳楼的,一五一十告诉警察。”
“这是我给你最大的宽容了。”
陈欢抬头惊叫:“爸!”
“别叫我爸。”爸爸冷冷看着她,“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女儿。”
07
陈欢的眼泪瞬间涌出来。
她从地上爬起来,跪着挪到爸爸脚边,抓住他的裤腿。
“爸爸,我真的知道错了。”
爸爸转过头不看她。
陈欢又挪到妈妈面前,砰砰砰地磕头:“妈妈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妈妈别过脸,眼泪流下来,但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
陈欢僵了几秒,她转向陈曜。
陈曜站在那里,双手握拳,闭上了眼睛。
陈欢跪着挪到床边,看向我。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你让爸爸妈妈不要送我去坐牢。”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的脸离我很近,我能看清她眼睛里的血丝,看清她额头上磕出的红印,看清她脸上那种绝望的、走投无路的表情。
“姐姐。”她哭出声,“求你了,我不想坐牢,我才二十二岁,我的人生不能就这么毁了。”
我还是没有说话。
陈欢眼神中升起戾气:“好,那我把命赔给你!”
“陈欢!”陈曜突然反应过来,冲过去,“你要干什么?”
晚了。
陈欢爬上窗台,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目光扫过爸爸,妈妈,陈曜,最后落在我身上。
然后,她向后仰去。
陈欢没有死。
二楼摔不死人,下面是医院的花园,泥土松软。
她只是摔断了左腿,还有一些软组织挫伤。
病床上,她以死相逼,说就算是去书院,也不愿意去监狱。
爸妈不允许,但是陈曜不顾他们的反对,把陈欢送进了书院。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回了家。
陈曜推门进来时,我正在看书。
“星星。”陈曜在我面前蹲下,仰头看着我,“陈欢进书院,你会不会怪哥哥?”
我没有反应,只是拉了拉腿上的毯子。
陈曜苦笑两声。
他低下头,替我系好松开的鞋带,保持着蹲姿,抬头看我。
“陈欢加诸在你身上的,”他一字一顿地说,“哥要她百倍奉还。”
我的手指僵在书页上。
他知道了什么吗?
但陈曜说完,站起身出去了。
我低头看着腿上盖着的毯子,很软,很暖和。
出院之后,爸爸妈妈也对我很好。
爸爸每天会抽两个小时陪我。
妈妈更是学会了煲汤、按摩,每天变着花样给我炖补品,准时帮我按摩。
陈曜给所有在顶楼欺负过我的人,送去了律师函。
张松家、李薇家、王宇家,一个都没漏。
那些人的父母陆续上门道歉,提着礼物,堆着笑脸。
陈曜一个都没见,礼物都扔在门口,律师函照送。
又一天晚上,妈妈像往常一样来给我按摩。
按着按着,她突然停住了。
“星星。”她握住我的手,手心很湿,都是汗和眼泪,“对不起,妈妈不知道书院里是那样的。
提起书院,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妈妈大概是察觉到了,哭得更厉害。
把我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妈妈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会尽力补偿你,用一辈子补偿你。”
08
她的眼泪滴在我脖子上,温热的。
我看着她,抬起手,用手指擦掉她的眼泪。
动作很笨拙,因为我很少做这样的事。
但妈妈的身体僵住了。
她松开我,看着我,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全是震惊,然后是狂喜,最后又变成泪水。
“星星。”她喃喃地说,抓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星星......”
然后她又抱住我,这一次抱得更紧。
从那天之后,她对我就更好了。
三个月后,我能站起来了。
虽然还要拄着拐杖。
妈妈看到我站起来的那天,又哭了。
“我的星星站起来了......”
爸爸的眼睛红了。
哥哥笑的眼睛里有水光。
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妈妈做了很多菜,都是我爱吃的。
不是鱼尾巴,是鱼肚,没有刺的那种。
哥哥给我夹菜。
爸爸给我盛汤。
好像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爸爸皱了皱眉,但还是起身去接了。
但是他回来脸色有点奇怪。
“怎么了?”妈妈问。
爸爸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书院来消息了。”
他又停了一下,说道:“陈欢被毁容了。”
餐厅里一片死寂。
刚刚的温馨荡然无存。
陈曜先动了。
他夹了一只虾放在我碗里,语气平淡:“关我们什么事?应该找她亲生父母才对。”
妈妈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爸爸沉默了几秒,也坐回座位。
他拿起筷子,只是捏在手里:“吃饭吧!”
晚上,我回到房间。
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
“陈星。”是陈欢。
“我毁容了。”她笑了,笑声刺耳,“脸上全是疤,像鬼一样,你满意了吧?”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要是死在外面多好,为什么要回来抢走我的一切!”
“爸爸妈妈,哥哥,陈家大小姐的位置都是我的,你凭什么回来!”
“你不得好死,陈星,你知不知道我在书院里经历了什么?你会不得好死!”
我听着她的咒骂,等她喘息的间隙,轻声说:“不得好死的是你。”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
“如果你不学你哥哥那样恶毒害人,”我继续说,“你本可以留在陈家的,我从来没想过赶你走。”
“你撒谎!”陈欢尖叫起来,“你恨我抢了你的位置!”
“我不恨你。”我说,“是你恨我。”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然后她开始骂,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诅咒爸爸妈妈,诅咒陈曜。
我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去,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一早,我们出门去山上的祖坟。
妈妈说要带我去给爷爷奶奶上香,告诉他们我回家了。
山路很陡。
爸爸去路边小店买水,妈妈跟过去,说要给我叫个轿夫。
我和陈曜留在原地等。
“累吗?”陈曜问我。
我摇摇头。
09
他笑了,蹲下身:“上来,累了吧?哥哥背你。”
我看着他宽阔的后背,犹豫了一下。
“来吧。”他侧过脸,笑容温柔,“小时候我就常背你,你总说哥哥的背最稳了。”
可我没有记忆,所以也没有动。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
她像疯子一样扑过来,双手狠狠推在我身上。
我猝不及防跌倒,膝盖磕在石阶上。
“你怎么不去死!”陈欢尖叫,声音嘶哑破碎,“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
她抬脚踢我。
我被踢到台阶边缘,下面是深不见底陡峭的石阶。
就在我要被踢滚落下去时,陈曜抓住她的胳膊:“陈欢,你疯了?”
但陈欢像感觉不到疼痛,她挣脱开,又朝我踢来。
我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滚下台阶。
陈曜扑了过来,扑向陈欢:“你够了!”
陈欢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她反手抱住他,冷笑:“陈曜,你把我送进书院,你也死!”
可陈曜却一个用力,带着她一起滚下台阶。
......
爸妈带着我赶到台阶下时,陈欢一动不动。
陈曜还睁着眼睛。
他嘴角微动:“星星,哥哥,终于保护了你一次......”
说着,他笑了,眼睛里面的却光暗了下去。
我动了动嘴角,低声道:“哥哥......”
一个月后,重伤的陈欢死了,陈曜也下了葬。
那家我与陈欢呆过的书院,被爸妈举报倒闭,院长等人也坐了牢。
我站在哥哥的坟前,为他点上一根香。
陈曜,我们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