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角猎猎作响。
杨清坐在地上，脖子上的勒痕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伤口上了——刚才前世残魂的那句话，像一根冰锥钉进脑海：
“第二窍，今夜必开。”
不是说可以选择，而是“必开”。就像死亡通知单，没有商量余地。
六个道统成员围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有人警惕，有人好奇，有人带着难以掩饰的敌意。刚才七椅图案的出现太过震撼，那图案在道统的隐秘档案里属于最高机密，只有极少数高层见过。而现在，它出现在一个刚刚觉醒的“容器”身边。
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猜测。
袁霜挡在杨清身前，扫视众人：“今晚的事，保密等级A级。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泄露，包括对直属上司。”
“组长，这不合规矩——”一个中年男人开口，袖口的玄武纹章显示他是这个小组的副队长。
“规矩是我定的。”袁霜打断他，“现在，所有人下楼，重新检查各楼层结界，确保没有其他灵体潜伏。天亮前我要看到报告。”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副队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带着其他五人离开了天台。铁门关上的瞬间，天台只剩下杨清和袁霜两人。
风声中，袁霜转过身，蹲在杨清面前：“刚才的图案，你见过吗？”
“梦里。”杨清老实说，“血海，七把椅子，一棵枯树。和地上的一模一样。”
袁霜沉默了很久。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像是古籍的影印页，上面画着类似的图案，但更粗糙，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这是道统档案馆里，关于‘大道之桥’计划的唯一图像资料。”她说，“五百年前，计划启动时，七位参与者在祭坛上刻下了这个图案，作为仪式的核心符印。后来计划失败，所有相关资料都被销毁，只有这一页因为夹在其他档案里，偶然留存。”
她把手机屏幕转向杨清：“图案的含义，档案馆的解释是‘七极镇世，一木通天’。七把椅子代表七个容器的位置，树代表连接两界的桥梁。但刚才守护灵出现时，图案是反的——椅子环绕树，而不是树在椅子中心。”
“反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仪式的主导权反转了。”袁霜收起手机，“原本是七位容器作为支柱，支撑桥梁建立。但如果椅子环绕树……就变成了树在吸收七个容器的力量，壮大自身。这不是建桥，这是……献祭。”
她站起来，走到刚才图案出现的位置。水泥地面上干干净净，连灰尘都没有留下异常痕迹，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你的前世残魂，在警告你。”袁霜背对着杨清，“七窍全开之日，就是你被彻底‘吸收’之时。到那时候，你会变成那棵树的一部分，成为连接两界的……养料。”
杨清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的枫叶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像是随时会滴出血来。
“但你说，第二窍今夜必开。”
“所以我没得选。”杨清也站起来，“开窍可能会死，不开窍一定会死。至少开窍后，我还有点反抗的力量。”
“开左手掌心窍，对应的是血族本源。”袁霜转身，眼神严肃，“和青龙之力不同，血族的力量更暴戾，更……嗜血。一旦开启，你可能会彻底失去对嗜血冲动的控制。”
“玉佩能压制。”
“玉佩压制的是青龙之力的暴走，对血族本源效果有限。”袁霜走近一步，“而且你体内的血族本源不止一种，是四系混杂。左手窍一开，四系力量可能会同时暴动，到时候……”
她没说完，但杨清听懂了。
到时候，他可能会变成只知道杀戮和进食的怪物，不分敌我，吞噬一切。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问。
“有。”袁霜说，“道统有一种秘法，可以用特殊药物强行抑制血族本源的活性，配合导引术慢慢疏导。但需要时间，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
昊天只给了三天。
“所以还是没得选。”杨清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帮我找个地方吧。如果我真的失控……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本七窍贯通法的小册子，翻到左手掌心窍的那一页。文字和右手窍大同小异，只是最后一句不同：
【左掌属阴，血泉涌处。开时勿惧腥，勿畏痛，勿迷心。窍开如血海倒灌，需以青龙镇之。】
意思是，开左手窍时，会有大量血液从掌心涌出，需要同时调动青龙之力镇压，否则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去地下室。”袁霜说，“那里有我们设置的紧急隔离间，隔音，隔能，就算你失控，也能困住。”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在外面守着。如果你……真的回不来了，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这话说得很冷酷，但杨清听出了其中的承诺——不让他变成怪物，不让他伤害别人，给他一个体面的结束。
“谢谢。”他说。
医院地下室三层，太平间隔壁。
这里原本是存放医疗废弃物的临时仓库，被特别行动组改造后，成了应急隔离间。房间不大，十平米左右，四壁、天花板、地板都贴着暗银色的金属板，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石台，像是祭坛，上面也有符文。
杨清盘腿坐在石台上。袁霜在门口布置了最后一道结界，然后退出去，关上了厚重的金属门。
门合拢的瞬间，房间陷入绝对的寂静。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异常清晰，咚，咚，咚，像有人在敲鼓。
他摊开小册子，最后看了一遍左手掌心窍的开窍方法。和右手类似，以血为引，以念为针，刺穿掌中壁垒。不同的是，这次需要先划开左手掌心，让血流出来，作为“引路”。
杨清从腰间抽出袁霜给的短刀——不是那把骨质的，而是一把普通的战术匕首。刀锋很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摊开，掌心向上。
然后，刀尖划过。
皮肤裂开，深红色的血涌出来，顺着掌纹流淌，滴在石台上。血液接触到符文时，那些刻痕亮起了微弱的白光，像被激活了。
剧痛传来，但比右手开窍时轻一些——可能是有了心理准备，也可能是身体开始适应这种痛苦。
杨清闭上眼睛，集中意念。
想象一根针，从伤口刺入，深入，寻找那层“膜”。
有了右手的经验，这次顺利得多。意念针很快找到了位置——在掌骨与腕骨的连接处，有一层更坚韧、更厚的屏障，颜色是暗红色的，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
针尖抵上去。
用力——
破。
屏障碎裂的瞬间，杨清感到整条左臂的血管同时爆炸。
不是真的爆炸，而是能量层面的冲击。暗红色的洪流从掌心伤口喷涌而出，不是血——或者说，不完全是血。那是粘稠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能量流，颜色比血液更深，接近黑色，但在光线照射下会折射出暗红的光泽。
能量流冲出手掌后没有消散，而是在空中盘旋、凝聚，最后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四个不同的虚影在挣扎、咆哮：
一个身披重甲的巨人（阿祖系），一个手持双刃的刺客（屠祖系），一个吟唱咒文的法师（鼻祖系），还有一个肌肉贲张的战士（元祖系）。
四系血族的本源投影。
它们互相撕咬、吞噬，试图争夺主导权，但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束缚在一起，无法分离。漩涡越转越快，能量波动越来越强，整个房间的符文都开始剧烈闪烁，像是承受不住压力。
杨清的左手掌心，伤口正在扩大。
不是裂开，而是“融化”。皮肉像蜡一样消融，露出底下暗红色的骨骼。骨骼表面也布满了符文，是血族特有的传承烙印，此刻正被能量流冲刷、点亮。
剧痛升级。
这次是真的痛彻骨髓——字面意义上的。他能感觉到每一根骨头都在被能量重塑，骨髓被替换，神经被撕扯又重组。左臂的皮肤下，血管像活蛇一样蠕动，鼓起又平复，颜色从青紫变成暗红。
更可怕的是，嗜血的冲动来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不是单纯的饥饿，而是一种深植于灵魂的、对鲜血的渴望。他能“闻见”门外袁霜血液的味道——清新，带着淡淡的灵力芬芳，像最美味的甜点。还能“闻见”更远处，楼上病房里那些病人的血，有的香甜，有的苦涩，有的腐败……
所有味道都在诱惑他。
所有声音都在呼唤他。
【血……】
【喝……】
【吃……】
无数个声音在脑海中重叠，是四系血族本源在同时嘶吼。它们想要鲜血，想要生命，想要吞噬一切。
杨清咬紧牙关，牙龈出血，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这味道刺激得嗜血冲动更加强烈，他的眼睛开始发热，视野边缘泛起血色。
左手掌心的能量漩涡突然收缩，全部灌回伤口。
然后，反向爆发。
四道不同颜色的光柱从掌心冲天而起，撞在天花板上，又被符文挡回，在房间里疯狂反弹。光柱所过之处，金属板上留下焦黑的痕迹，石台表面出现裂纹。
杨清感到体内的平衡正在崩塌。
青龙之力在右臂，血族本源在左臂，两股力量以胸口膻中为战场，开始激烈冲突。血管里像是有两支军队在厮杀，每一次碰撞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咳出血，暗红色，落在石台上竟然开始腐蚀石头，冒出青烟。
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即将失去控制的边缘，胸口的玉佩再次亮起。
但这次，青光没有直接镇压血族本源，而是分成两股：一股流向右手，强化青龙之力；另一股流向胸口，在膻中位置形成了一个青色的漩涡。
漩涡缓缓旋转，产生一股吸力。
左右手臂的两股力量被强行牵引，向胸口汇聚。起初它们还在抵抗，但青龙之力的强化和玉佩的威压下，最终屈服了。
三股力量在膻中位置碰撞、挤压、融合……
然后，奇迹发生了。
它们没有互相吞噬，也没有爆炸，而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存状态——像三颗不同颜色的液体珠子，在膻中这个“碗”里滚动，彼此接触但不融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左手掌心的伤口开始愈合。
不是正常愈合，而是能量化的愈合。皮肉重新生长，但颜色变成了暗红色，质地更坚韧，像某种皮革。掌心的枫叶疤痕再次出现，但这次的形状略有不同——枫叶的叶片边缘，多了四道细小的分叉，分别对应四系血族的纹章。
杨清睁开眼睛。
视野里的世界，变了。
他能看见能量的流动——空气中飘浮着稀薄的灵气，墙壁符文里流淌的封印之力，门外袁霜身上散发的道统灵光，还有……楼上，很远的地方，有一股炽热的、像火焰一样的能量，正在快速接近医院。
那能量很特别，金红色，形态像一只展翅的鸟。
朱雀？
杨清想起《山海经》里关于四极的记载，想起袁霜说过的“道统四极”。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守护人间平衡。如果他体内的青龙之力对应青龙，那这股火焰般的能量……
“杨清？”门外传来袁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你还好吗？”
“……还好。”杨清说，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门开了。袁霜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骨质短刀，刀刃上的符文已经激活，随时准备攻击。但当她看见杨清时，动作停住了。
“你的眼睛……”她低声说。
杨清低头，看向地面上金属板的反光。
倒影里，他的左眼瞳孔变成了暗红色，右眼瞳孔是青金色。两只眼睛的虹膜上，都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左眼是血族的符文，右眼是青龙的鳞片纹。
异色瞳。
非人的象征。
“左手窍开了？”袁霜问。
杨清抬起左手。掌心朝上，枫叶疤痕完整浮现，四道分叉清晰可见。他试着握拳，一股暗红色的能量在掌心凝聚，形成一个小型的漩涡。
“开了。”他说，“而且……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楼上，大概……三四楼的位置，有一股火焰般的能量在靠近。”杨清指向天花板，“金红色，形态像鸟，能量强度很高，至少蓝级。”
袁霜的脸色变了：“朱雀火羽反应者……王丽？她怎么会来这里？”
话音未落，对讲机响了。是张振的声音，急促而紧张：“组长，一楼大厅来了个女的，说要找‘身上有青龙味的人’。我们拦住了，但她很强，已经放倒两个人了！”
袁霜和杨清对视一眼。
“来的真快。”杨清苦笑。
“你留在这里，我去处理。”袁霜转身要走。
“等等。”杨清叫住她，“带我一起去。如果她真的是冲我来的，躲也没用。”
袁霜犹豫了一秒，点头：“跟紧我，别乱动。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回这里。”
一楼大厅，一片狼藉。
两个玄武系成员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但呼吸平稳，像是被某种温和的方式击晕了。其他几个人围成一个圈，手里都拿着武器，但不敢上前。
圈子中心，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看起来二十四五岁，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高挑匀称。她穿着红色的皮夹克和黑色长裤，长发扎成高马尾，露出精致的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深处有一点金红色的光，像燃烧的余烬。
此刻她正双手叉腰，不耐烦地看着围住她的人：“我说了，我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是闻到了青龙的味道，过来看看。你们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乱来的地方。”一个道统成员厉声道。
“医院？”女人笑了，笑容明媚，但眼神锐利，“医院里藏着一个刚开两窍的容器，还有一群道统的人鬼鬼祟祟，你说这叫医院？我看是动物园吧。”
“你——”
“够了。”袁霜从楼梯间走出来，声音不大，但带着威严，“王丽，朱雀一脉什么时候开始插手青龙辖区的事了？”
名叫王丽的女人看见袁霜，眼睛一亮：“哟，袁大组长亲自来了？正好，省得我上楼找你。这个人——”她指向袁霜身后的杨清，“我要带走。”
“理由。”
“他身上的青龙味太浓了，浓得不正常。”王丽盯着杨清，金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而且我刚才感觉到，他左手开了血族窍，但右手又开了青龙窍。一个人身上同时有两种相克的本源，还没死，这本身就值得研究。我们朱雀一脉对能量融合很有兴趣，借去研究几天，保证完整归还。”
她说得轻描淡写，像在借一本书。
袁霜摇头：“不可能。他现在是特别行动组的重点监护对象，没有上级批准，谁也不能带走。”
“那就别怪我用强了。”王丽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她的双手掌心，隐约浮现出金红色的火焰纹路。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杨清突然开口：“你在找什么？”
王丽愣了一下，看向他：“你说什么？”
“你的能量状态很不稳定。”杨清说，他的异色瞳让他的视线有种穿透力，“金红色的火焰核心处，有一小块暗淡的区域，像是……受过伤？你在用外界的能量刺激来治疗？”
王丽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她收起轻松的表情，眼神变得危险：“你能看见我的能量核心？”
“刚才开窍后，能看见一些。”杨清实话实说，“你身上有伤，而且伤得很重。那道暗痕正在侵蚀你的生命力，最多三个月，你的修为会倒退到黑级，而且可能永久无法恢复。”
这话说出来，大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丽盯着杨清，足足看了十秒，才缓缓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杨清说，“但如果你想要治疗你的伤，也许我可以帮忙。”
“你怎么帮？”
“我的血。”杨清抬起左手，掌心的枫叶疤痕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刚开左手窍，里面是新鲜的血族本源，混合了青龙之力。虽然不知道具体效果，但理论上，这种混合能量对修复能量层面的创伤有帮助。”
他在赌。
赌王丽的伤是真的，赌她迫切需要治疗，赌她会因为这点而改变态度。
更重要的是，赌她能成为一个临时的盟友——在昊天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多一个帮手，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王丽沉默了很久。
最终，她笑了，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敌意，只有欣赏：“有意思。你是第一个看穿我伤势的人，也是第一个敢主动提出用血帮我的人。就冲这份胆量，我暂时不抓你了。”
她转向袁霜：“袁组长，做个交易吧。我帮你保护这个容器三天，三天内，任何势力想动他，都得先过我这关。作为交换，三天后，他给我一管血，我拿去研究怎么治伤。”
袁霜没有立刻答应。她在权衡利弊。
王丽是朱雀一脉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实力在蓝级巅峰，距离紫级只差一线。有她帮忙，确实能大大增强防护力量。但朱雀一脉和青龙一脉素来有竞争关系，让她介入，可能会带来更多麻烦。
“我需要请示上级。”袁霜最终说。
“那就快点请示。”王丽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离天亮还有两小时。如果我没猜错，昊天的人应该已经在附近了。他们的三天期限，是从今天日出开始算最后一天吧？”
她说得没错。
杨清看向窗外。东方的天际线已经泛起鱼肚白，很快，太阳就会升起。
第三天，来了。
清晨六点，特别行动组临时指挥部。
袁霜、王丽、杨清，还有特别行动组的几个核心成员，围在一张电子地图前。地图上标注着医院周围的所有建筑、道路、制高点，还有十几个红色的标记点——是张振带人连夜排查出的可疑位置。
“昊天的人擅长远程狙击和咒术攻击。”袁霜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制高点，“这三栋大楼的楼顶，都能直接看到医院七楼你的病房。如果他们想远程清除，这是最好的位置。”
“血族呢？”杨清问。
“血族更喜欢近距离猎杀。”王丽接话，她的手指划过几条街道，“这些巷子适合伏击，而且离医院后门近。如果我是血族，我会派人伪装成医护人员或者病人混进来，在内部制造混乱，然后趁乱下手。”
“妖族呢？”
“妖族不好说。”袁霜摇头，“它们的行动模式太多样，有的喜欢正面强攻，有的擅长潜伏暗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你体内的青龙之力完全觉醒，对妖族有天然的威慑。它们不敢靠太近。”
杨清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感到一阵窒息。
四面八方，全是敌人。
而他们只有一个小队的道统成员，加上袁霜和王丽，满打满算不到二十人。要防守一整栋医院大楼，还要保护他这个活靶子。
“我们守不住。”他实话实说。
“守不住也得守。”袁霜说，“我已经申请了支援，但道统内部流程太慢，最快也要今天下午才能到。我们需要撑到那时候。”
“如果撑不到呢？”
“那就执行B计划。”袁霜看向杨清，“把你转移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但转移过程本身就很危险，可能正中敌人下怀。”
杨清沉默。他想起赵老太太给的地图，想起那三个地点：城南老宅已经去过，接下来是城西乱葬岗和城东废弃工厂。
也许，他应该主动出击？
与其在这里被动挨打，不如去那些地方，寻找前几个容器留下的遗物和资料，找到变强的方法，或者……找到摆脱容器命运的办法。
但这个念头太冒险，他现在不敢说。
“有个问题。”王丽忽然开口，她一直盯着杨清的眼睛，“你的异色瞳太显眼了，走出去谁都知道你不是正常人。得想办法遮一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片薄如蝉翼的薄膜：“特制的美瞳，能改变眼睛颜色和反光。戴上后，看起来就和普通人一样了。但有个副作用——会削弱你的能量感知，可能影响战斗。”
杨清接过美瞳。薄膜在指尖软软的，带着体温。
“谢谢。”他说。
“别急着谢我。”王丽笑了，“我是投资。你死了，我的伤就没法治了。所以在你给我血之前，我会拼命保你活着。”
她说得很直白，但杨清反而觉得安心。
利益关系，往往比虚无缥缈的善意更可靠。
窗外，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进房间，在地板上切出明亮的光斑。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这一天，可能是杨清生命中最后一天。
也可能是……新的开始。
他戴上美瞳。薄膜贴合眼球的感觉很奇妙，凉凉的，像滴了眼药水。几秒后，视野恢复正常，但他看向镜子时，发现自己的眼睛变回了普通的深棕色，异色瞳完全被掩盖。
只是瞳孔深处，那两圈细微的纹路还在。
像永恒的烙印。
“准备好了吗？”袁霜问。
杨清点头。
“那就开始吧。”袁霜按下对讲机，“所有人，进入一级戒备。今天，谁也不许踏进这栋楼，谁也不许动我们的人。”
对讲机里传来整齐的回应：
“明白！”
窗外，城市开始苏醒。
车流声，人声，鸟鸣声。
平凡世界的一天，又开始了。
而在平凡的表面下，暗流正在涌动。
杨清站在窗边，看着街道上熙攘的人群。那些赶着上班的人，送孩子上学的人，晨练的老人……
他们都不知道，今天，这座城市可能会爆发一场超乎他们想象的战争。
而他，是这场战争的中心。
左手掌心，枫叶疤痕微微发烫。
右手掌心，青龙之力在沉睡。
胸口的玉佩，温热如常。
三股力量，三种命运。
今天，终将有个了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