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首富独生女。认亲宴上,养子哥哥将红酒泼我一身:「一身穷酸气,也配进霍家的门?」
他搂着继母带来的女儿,满脸宠溺:「在这个家,只有雪儿才配当大小姐,你少来沾边!」我擦干酒渍,忍不住笑出声。
「不是,谁给你的自信?」我甩出一张绝育证明,「爸二十年前就结扎了,有没有可能,你才是那个野种?」
化妆镜里的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为了今晚的认亲宴,造型师在我脸上堆砌了六位数的产品。
眼角的青涩被眼线挑起,唇上的苍白被正红覆盖。
那条据说价值一栋公寓的白色高定礼服,勒得我肋骨隐隐作痛。
像一副精致的刑具。
「这就是那个从孤儿院找回来的?」
身后的休息室大门没关严,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来。
「听说是真千金。不过看那畏畏缩缩的样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霍家那位大少爷可不认。二十年的感情,哪是这种半路杀出来的野丫头能比的?」
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镜子里的女孩也跟着挺了挺胸,眼神里有一丝还没来得及藏好的怯懦。
我是霍眠。
三个小时前,我还是在便利店打工、为了下学期学费发愁的穷学生。
现在,我是首富霍震东流落在外唯一的亲生女儿。
听起来像童话。
如果不算上那个把我当细菌看的「哥哥」,以及那个占据了我二十年位置的「继妹」。
门被一脚踢开。
皮鞋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傲慢。
我从镜子里看见了霍辰。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领口的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
他臂弯里挽着一个女孩。
林雪儿。
那个原本应该叫「继女」,却在这个家里活得像真正公主的人。
「哥,我们这样进去不好吧……」
林雪儿小声说着,手却紧紧抓着霍辰的袖口,像是抓着某种宣示主权的勋章。
「有什么不好?」
霍辰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风。
他松开林雪儿,径直走到我身后。
镜子里,我和他并排站着。
同样的眉骨高度,同样的鼻梁走势。
谁都看得出来,我们有着相似的基因底色。
但他眼里只有厌恶。
「这就是我们要向全城展示的霍家大小姐?」
霍辰嗤笑一声,随手拿起梳妆台旁的一杯红酒。
他在手里晃了晃。
酒液挂壁,色泽深红,像某种即将凝固的血液。
我转过身,看着他。
「霍先生,有事吗?」
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所谓的「家」里,正式面对我的亲哥哥。
霍辰挑了挑眉。
「霍先生?叫得挺生分。不过也好,省得我还要教你规矩。」
他上前一步,逼视着我。
那种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混杂着昂贵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
「听着,霍眠。把你那套在贫民窟养成的穷酸气收一收。」
「爸爸心软,把你接回来当个摆设。但这不代表你能在这个家兴风作浪。」
「在这个家,只有雪儿才配当大小姐。至于你——」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极其恶毒。
「充其量,是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林雪儿在旁边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别这样。姐姐刚回来,会吓到她的。」
「姐姐?」
霍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雪儿,你太善良了。这种为了钱就能把自己卖回来的女人,配当你姐姐?」
我死死掐着手心。
指甲陷进肉里,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为了钱?
是,我是缺钱。
我在便利店站十个小时只能赚一百块,而这杯红酒可能是我一年的工资。
但我是被他们求回来的。
是霍震东拿着亲子鉴定书,老泪纵横地求我回来的。
「如果霍少爷觉得我不配,可以去跟父亲说,让他把宴会取消。」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只要他同意,我现在就脱了这身衣服滚蛋。」
霍辰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他最讨厌的,大概就是我这种「不知好歹」的硬骨头。
「拿老头子压我?」
他冷笑。
「你以为那张亲子鉴定就是免死金牌?」
「霍眠,这里是名利场,讲究的是体面和教养。而你,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廉价味。」
「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话音刚落。
那种冰凉的触感,毫无预兆地从我头顶浇下。
哗啦。
红色的酒液顺着我的头发、脸颊,蜿蜒流进脖颈,再浸透那条昂贵的礼服。
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瞬间毁了一切。
酒渍迅速晕染开,像一幅狰狞的泼墨画。
粘腻。
狼狈。
林雪儿惊呼了一声,捂住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霍辰漫不经心地把空酒杯扔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是某种信号。
「哎呀,手滑了。」
他毫无诚意地摊开手。
「看来这件衣服你是穿不出去了。也好,省得出去丢霍家的脸。」
「雪儿,让造型师给你换一套备用的。至于这位…」
他上下打量着我的狼狈模样。
「二小姐既然这么不体面,就在这里待着清醒清醒吧。」
二小姐。
他给我定好了位置。
排在林雪儿之后,一个用来衬托红花的绿叶,一个只有血缘没有地位的笑话。
冰冷的红酒顺着睫毛滴进眼睛里。
生疼。
我应该哭吗?
按照孤儿院那套生存法则,这时候哭出来,或许能博取一点同情。
或者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一巴掌扇回去?
就在我准备抬手擦掉脸上的酒液时。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一行鲜红的、加粗的、带着荧光特效的字体,凭空出现在霍辰的头顶上。
就像是那种劣质直播间里的置顶弹幕。
「笑死,这野种哥哥还挺横。」
我动作一僵。
这是什么?
我眨了眨眼,以为是红酒进了眼睛产生的幻觉。
但那行字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滚动得更快了。
又一行字冒了出来,颜色更深,甚至还带着三个感叹号。
「他不知道首富爹二十年前就结扎了吗?全家就他一个外人!!!」
「真千金快看亲子鉴定!他才是那个捡来的!」
「现在的假少爷都这么嚣张吗?拿着养父的钱羞辱真女儿?」
「我要是女主,直接把绝育证明甩他脸上,然后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告诉他‘爸二十年前就结扎了,有没有可能,你才是那个野种?’看他还怎么装逼!」
我的手悬在半空。
原本因为屈辱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看着霍辰。
他正掏出手帕,嫌弃地擦拭着刚才握过酒杯的手指,仿佛那上面沾染了什么病毒。
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依旧傲慢,依旧高高在上。
但在他头顶。
那几行疯狂滚动的弹幕,正在把他的尊严剥得一丝不剩。
二十年前结扎?
霍辰今年二十四岁。
我今年二十岁。
如果弹幕是真的……
也就是说,在我出生之前,父亲就已经做了手术?
那霍辰是谁?
那个所谓的「二十年感情」的亲生儿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猜想在脑海里炸开。
我突然觉得有点冷。
不是因为红酒,而是因为这个豪门深水下的肮脏秘密。
霍辰还在喋喋不休。
「怎么?傻了?还是在想怎么去跟爸爸告状?」
他把手帕扔进垃圾桶,眼神轻蔑。
「你去告啊。看看在爸爸心里,是你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重要,还是我这个培养了二十年的继承人重要。」
「霍眠,人要有自知之明。」
「哪怕你有血缘,你也融不进这个圈子。你只是个意外,而我是霍家的未来。」
如果是三分钟前。
这番话会让我绝望。
它精准地戳中了我最自卑的地方,情感的缺失,地位的悬殊。
但现在。
我看着他头顶那句【笑死,隔壁老王的未来吧?】
我突然想笑。
原来如此。
所谓的「豪门继承人」,所谓的「正统血脉」,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其实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
只要一个浪头打过来。
就会粉身碎骨。
我把脸上的红酒擦掉。
动作很慢,很细致。
原本准备夺眶而出的眼泪,奇迹般地憋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霍辰以为他羞辱了我。
他以为用这一杯酒,就能让我认清「谁才是主子」。
但他不知道,他刚才亲手把一把刀递到了我手里。
一把能捅穿他心脏的刀。
「你笑什么?」
霍辰皱起眉。
他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
面前这个原本应该瑟瑟发抖、羞愤欲绝的女孩,不仅没有哭,反而露出了一种诡异的表情。
嘴角微微上扬。
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怜悯?
那是看小丑的眼神。
「我笑哥哥你,真幽默。」
我开口了。
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丝玩味。
我看了看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又看了看光鲜亮丽的他。
「你说得对,人要有自知之明。」
「血缘确实不代表一切。毕竟,有些东西是刻在基因里的,想装也装不像。」
霍辰脸色一沉。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湿巾,一点一点擦拭着锁骨上的酒渍。
动作优雅得像是正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解剖。
「我只是在想,父亲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养出哥哥这样……容易冲动的人?」
「不像啊,真是一点都不像。」
弹幕疯狂刷屏:
【哈哈哈哈女主开大了!】
【这暗示给满分!不像就对了!】
【快看霍辰的脸,绿了绿了!】
霍辰的脸色确实很难看。
但他显然没听懂我的弦外之音,只当我是嘴硬的反击。
「牙尖嘴利。」
他冷哼一声。
「希望待会儿在宴会上,面对那些媒体的长枪短炮,你的嘴还能这么硬。」
「雪儿,我们走。」
他重新挽起林雪儿的手,转身欲走。
林雪儿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姐姐,如果你不想出去,我可以跟爸爸说你身体不舒服……」
「不用了。」
我打断了她的表演。
我从旁边拿起一件备用的黑色西装外套——那是造型师留下的。
我把外套披在身上,遮住了那条被毁掉的白裙子。
黑与白。
红酒的污渍被掩盖在黑暗之下,只露出锋利的领口。
现在的我,看起来不像个公主。
更像个复仇的女杀手。
「林小姐。」
我叫住她。
「还有,霍少爷。」
霍辰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回头。
「还有什么遗言?」
我走到他面前。
距离很近。
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里的倒影,以及他头顶那红得发亮的弹幕:
【绝育证明就在书房保险柜第三层!密码是女主生日!】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很好。
情报确认。
我看着霍辰,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灿烂,冰冷。
「刚才你说,在这个家,只有一位大小姐。」
「我同意。」
霍辰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嘲讽。
「算你识相,二小...」
「不」
我打断他。
声音轻柔,却像一颗钉子,狠狠钉在地板上。
「我的意思是,霍家确实只有一位大小姐。」
「那就是我,霍眠。」
「至于『二小姐』这个称呼……」
我扫了一眼林雪儿,又把目光定格在霍辰脸上。
「留给外人比较合适。毕竟,这个家里到底谁是外人,谁是多余的那个…」
「咱们走着瞧。」
霍辰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股无名火瞬间蹿了上来。
「你找死」
他扬起手,似乎想在这个没有监控的休息室里,给我一点真正的教训。
我没有躲。
我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打啊。
这一巴掌下去,打掉的可不仅仅是我的脸面。
更是你那个摇摇欲坠的「继承人」身份。
霍辰的手僵在半空。
不知为何,面对我此刻这种近乎死寂的眼神,他竟然产生了一丝迟疑。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头被圈养的狼,突然闻到了猎人的气息。
「辰哥哥,宴会要开始了!」
林雪儿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对峙。
门外传来了司仪试麦的声音。
霍辰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收回了手。
「好,很好。」
他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齿。
「霍眠,你有种。」
「今晚过后,我会让你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得罪我的下场。」
说完,他猛地转身,带着林雪儿大步流星地离开。
那种急促的步伐,竟然透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休息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只有空气中弥漫的红酒味,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黑色的西装外套宽大而不合身,却给了我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头顶的弹幕还在滚动,像是一场无声的狂欢:
【太爽了!虽然没打脸,但这波气场压制我给满分!】
【霍眠:虽然我没钱,但我有挂。】
【前面说错了,她马上就要有钱了。整个霍家都是她的!】
【别废话了!快去书房!把证据拿到手!】
我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镜面。
指尖冰凉。
心却很热。
就在十分钟前,我还天真地以为,回到霍家能得到久违的亲情。
我想着,只要我乖一点,听话一点,或许那个陌生的父亲、这个冷漠的哥哥,能分给我一点点爱。
哪怕只是一点点。
为此,我愿意忍受他们的挑剔,愿意穿上这身不舒服的衣服,甚至愿意在这个名利场里扮演一个乖巧的木偶。
但那杯红酒浇醒了我。
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个吃人的豪门里,乞求爱是最愚蠢的行为。
爱是假的。
亲情是假的。
哥哥是假的。
甚至连那些所谓的体面和规矩,都是假的。
只有一样东西是真的。
那就是霍家那一串长得令人眼晕的资产数字。
既然你们给不了我爱。
那就把钱全部给我吐出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纸巾,最后擦了擦嘴角。
然后,将那团沾着酒渍和口红的纸巾,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
就像扔掉我那廉价的、一文不值的期待。
「二小姐?」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然后嗤笑一声。
「霍家没有二小姐。」
「只有唯一的继承人。」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遮住脖子上的红痕。
转身,推开那扇通往宴会厅的大门。
门外,灯光璀璨,人声鼎沸。
那是属于我的战场。
而那些鸠占鹊巢的人,也是时候该把位置腾出来了。
既然要算账,那就从今晚开始。
毕竟,我的「哥哥」大概还不知道。
他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宴会厅的大门很沉。
推开它的瞬间,喧嚣声像潮水一样扑面而来,随后又在看清我的那一刻,诡异地退潮。
原本流动在空气中的香槟味和脂粉气,仿佛都凝固了。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我穿着不合身的宽大黑色西装,领口露出一点沾着酒渍的白色蕾丝,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鬓角。
像个刚刚从海难现场爬上岸的幸存者,误闯了泰坦尼克号的头等舱舞会。
「那是谁?」
「听说是霍家刚找回来的那位。」
「天哪,怎么穿成这样?那是男人的西装吧?」
「不是说霍家很重视这次认亲吗?怎么弄得像个落汤鸡…」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我没有低头。
如果你不想被人看轻,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你是一尊雕塑。
我挺直脊背,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宴会厅中央的那个人。
霍震东。
我的亲生父亲,这个城市的商业帝王。
他正端着酒杯,在这个名利场的中心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恭维。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那一瞬间,我在他眼里读到的不是心疼,不是担忧。
而是丢脸。
一种精心准备的展品被弄脏了的恼怒。
他皱起眉,那两道修剪精致的眉毛向中间聚拢,形成一个代表威严与不满的「川」字。
在他身边,霍辰已经换上了一副完美的表情。
遗憾、包容,还带着一点点无可奈何的宠溺。
至于林雪儿,她躲在霍辰身后,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和那条原本属于我的钻石项链。
一出好戏。
我迈开腿,向他们走去。
脚下的红地毯很软,像踩在云端,又像踩在沼泽。
每走一步,那个悬浮在霍震东头顶的弹幕就清晰一分。
这一次,弹幕的颜色是惨绿色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接盘侠之王吗?这绿光,亮得我睁不开眼。】
【前方高能预警!霍总即将展示什么是「偏心眼的一百种练法」。】
【我看过剧本,这老头接下来要让女主大度,说哥哥不是故意的。】
【笑死,还要把黑卡给假儿子压惊,给亲女儿一张副卡打发叫花子。】
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原来剧本早就写好了。
只不过,以前我是那个蒙在鼓里的傻子,现在我是拿着剧本的看客。
「爸爸。」
我走到霍震东面前,停下脚步。
声音不大,但在这种死寂的氛围里,足够清晰。
霍震东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件充满讽刺意味的男士西装上。
那是霍辰备用的外套,上面甚至还带着和他身上一样的古龙水味。
「怎么回事?」
霍震东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责备。
「你是今晚的主角,搞成这副样子,像什么话?」
不是问我有没有受伤。
不是问我为什么湿透了。
他在乎的,是「像什么话」。
这就是首富的体面。
没等我开口,霍辰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帮我整理衣领,被我侧身躲开。
他的手僵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脸上挂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诚恳。
「爸,怪我。」
霍辰一脸愧疚。
「刚才在休息室,我想跟小眠敬个酒,庆祝她回家。结果没拿稳酒杯,洒了她一身。」
「小眠大概是太紧张了,还没适应家里的环境,一着急就…」
他欲言又止。
这一招很高明。
把「霸凌」变成了「意外」,把我的「狼狈」归结为「紧张」和「小家子气」。
林雪儿也在一旁帮腔,声音细若蚊蝇。
「是啊爸爸,辰哥哥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想带姐姐去换衣服,可是姐姐好像生气了…」
生气。
这两个字一出,性质就变了。
我不懂事,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甩脸色,我不顾全大局。
霍震东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那种上位者特有的审视和失望。
「小眠。」
他叫我的名字,像是在叫一个不懂事的下属。
「阿辰是你哥哥,他是为了你好。一点小意外而已,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穿着这身衣服出来博人眼球?」
「霍家的女儿,要有气量。」
气量。
多好的词。
这就是所谓的「端水」艺术。
把一碗滚烫的水泼在我脸上,然后告诉我,为了家庭和谐,你要把它喝下去,还得笑着说好喝。
周围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这真千金不太懂规矩啊。」
「毕竟是在外面长大的,野性难驯。」
「还是霍少爷有风度,不仅不计较,还主动揽责。」
舆论的风向,瞬间被扭转。
在这个圈子里,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更有话语权。
显然,现在的我,只是个还没学会怎么拿刀叉的野丫头。
我看着霍震东。
看着他那张写满「我是为了大局」的脸。
头顶的弹幕疯狂滚动:
【气死我了!这老头是不是瞎?这明显是霸凌啊!】
【女主别怂!怼他!把绝育证明甩出来!】
【楼上冷静,现在甩出来爽是爽了,但没拿到实权之前会被反咬一口。】
【对,要慢慢玩死他们。】
我深吸一口气。
慢慢玩。
说得对。
这一刀如果现在捅下去,霍震东为了面子,甚至可能会帮霍辰掩盖真相。
毕竟,承认自己养了二十年的野种,比承认自己女儿受了委屈要难堪一万倍。
我要做的,是在他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勒死这对假父子的藤蔓。
「爸爸教训得是。」
我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冷光。
那副顺从的模样,让霍震东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哥哥确实是为了我好。」
我抬起头,视线越过霍震东,落在霍辰那张略显得意的脸上。
「刚才哥哥在休息室特意教导我,说在这个家里,血缘不代表一切。有些人虽然没有血缘,但比亲生的更像亲生的。」
「哥哥还说,这叫基因的选择。」
霍辰的笑容僵在嘴角。
霍震东愣了一下。
「他真这么说?」
我点头,一脸天真。
「是啊。我也觉得哥哥说得对。您看,哥哥跟您长得多像啊,尤其是处理事情的这种气魄。」
「那种把黑的说成白的本事,外人肯定学不来。」
最后一句话,我轻得只有我们几个人能听见。
霍震东的眉头猛地跳了一下。
这不是夸奖。
这是暗刺。
他虽然偏心,但他是个极度自负的人。
一个自负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质疑他的判断力,更听不得别人在他面前玩弄心眼。
他转头看向霍辰,眼神里第一次多了一丝探究。
「阿辰,你跟妹妹乱说什么?」
霍辰眼皮一跳,连忙解释:
「爸,我那是鼓励她融入家庭!小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
「误解?」
我轻笑一声,打断他。
「可能吧。毕竟我刚回来,听不懂哥哥这种『上流社会』的话术。」
我拢了拢身上的男士西装,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不过爸爸,既然哥哥这么有心,这身衣服我就先穿着了。」
「也让大家都看看,霍家的大少爷,是多么懂得『照顾』刚回家的妹妹。」
这是威胁。
用舆论反过来压制他们。
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顶着这身衣服一直站在这里,让所有人都知道霍家内部不和。
霍震东是个聪明人。
他瞬间听懂了我的潜台词。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面子。
今天是认亲宴,不能搞砸。
「好了。」
霍震东摆摆手,拿出了大家长息事宁人的威严。
「兄妹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但也别太过火。」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助理。
「带小姐去楼上换衣服,把我给雪儿定做的那套备用礼服拿出来。」
林雪儿猛地抬头,眼圈瞬间红了。
「爸爸,那套粉色的…是我生日要穿的…」
「给姐姐穿吧。」
霍震东语气不容置疑。
这算是给了我第一个甜枣。
虽然是抢来的。
紧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夹。
来了。
经典环节。
霍震东抽出一张黑卡,递给霍辰。
「今晚你辛苦了,招待宾客不容易。这张卡拿去,带雪儿和朋友们去玩玩,算是我对你们懂事的奖励。」
懂事。
霸凌了妹妹,还要被奖励懂事。
霍震东又抽出一张卡。
金色的。
比黑卡低了一个等级,限额只有黑卡的十分之一。
他递给我,语气变得淡漠。
「这张卡你拿着,买点像样的衣服和首饰。以后出门代表的是霍家,别再穿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人现眼。」
「还有,多跟你哥哥学学做人做事的规矩。」
差别对待,如此赤裸。
弹幕炸了:
【卧槽!这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
【金卡打发叫花子?那是首富啊!黑卡才是标配!】
【这爹没救了,建议直接拔管。】
【女主别接!接了就输了!】
我看着那张金卡。
在这个名利场,金钱不仅是货币,更是尊严的量化指标。
这一张薄薄的卡片,在告诉我: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只有你那个假哥哥的十分之一。
霍辰在旁边勾起嘴角,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像是在说:看吧,就算你是亲生的又怎样?钱权都在我手里。
我没有生气。
相反,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
我伸出手,接过了那张金卡。
「谢谢爸爸。」
我不仅接了,还双手接过,表现得感激涕零。
霍辰眼里的鄙夷更甚。
他以为我是个给点骨头就摇尾巴的狗。
但下一秒。
我捏着那张卡,并没有放进口袋,而是在指尖轻轻转动。
「爸爸,我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太好?」
话题转得太快,霍震东愣了一下。
「什么?」
「没什么。」
我看着他头顶那行【这老头有严重的弱精症,当年为了生个孩子求遍了名医,最后才有的女主。】的弹幕。
笑了笑。
「就是在孤儿院的时候学过一点面相。我看您印堂发黑,好像是……子女缘薄的征兆。」
「特别是这一两年,可能要防着点身边的人。」
「毕竟,有些病是遗传的,有些病……是被人气出来的。」
霍震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胡说八道!谁教你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没人教。」
我耸耸肩,目光似笑非笑地掠过霍辰的下半身。
「只是刚才听哥哥说,霍家的男人都很强。我就在想,这种强……是不是也有时效性?」
「比如说,二十年前很强,二十年后…就不一定了。」
这句话说得极度隐晦。
只有那个弹幕知道我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绝杀!时效性!】
【他在暗示老头那方面不行,还是暗示霍辰不是种?】
【双杀!这是双杀!】
霍震东虽然没听懂具体的含义,但他那种对男性尊严极度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
他莫名地觉得这句话很刺耳。
更让他不安的是,我说这句话时,看向霍辰的眼神。
那种像是看着某种赝品的、充满怜悯的眼神。
一种奇怪的直觉在他心里升起。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霍辰。
霍辰正因为拿到了黑卡而沾沾自喜,根本没注意到父亲投来的那一道略带审视的目光。
那种目光很淡,淡得几乎看不见。
但对于霍震东这种多疑的人来说,只要有了一丝裂痕,就不可能再愈合。
「行了,去换衣服。」
霍震东有些烦躁地挥挥手,似乎不想再看到我这张脸。
也不想再深究那种莫名的不安。
「今晚之后,搬回家里住。你现在的那个学校…退了吧,我会安排你去贵族学院。」
「学学怎么当个淑女。」
这是命令。
也是把我关进笼子的前奏。
「好的,爸爸。」
我乖巧地答应。
转身离开前,我经过霍辰身边。
他手里捏着那张代表权力的黑卡,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听见了吗?这就是现实。你这种野丫头,只配拿我剩下的。」
「以后在这个家,夹着尾巴做人。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消失。」
我停下脚步。
侧过头,看着他。
此时,他头顶飘过一行新的弹幕,鲜红似血:
【霍辰正在策划怎么把公司的账目亏空甩锅给女主。】
【这货在澳门输了三个亿,正愁没处填坑呢!】
哦?
原来不仅是野种,还是个败家子。
三个亿。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突然觉得手里的这张金卡变得沉甸甸的。
这不仅仅是钱。
这是诱饵。
「哥哥。」
我也压低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冷艳的弧度。
「黑卡虽好,但也要小心烫手。」
「听说最近澳门的风很大,小心别把家底都吹跑了。」
霍辰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怎么知道……」
哪怕是刚才被我讽刺身世,他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因为身世是隐秘的,而赌债是实实在在悬在头顶的刀。
他死死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身后,霍辰僵在原地,手里的黑卡差点掉在地上。
而霍震东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失态,疑惑地问了一句:「阿辰,怎么了?」
我没听见霍辰怎么回答。
我只知道,今晚这杯水,霍震东是端不平了。
因为我已经把桌子的一条腿锯断了。
上了二楼。
走廊尽头的更衣室里,那件粉色的礼服挂在模特架上。
那是林雪儿最喜欢的颜色。
娇嫩,脆弱,充满少女心。
我走过去,手指抚过那昂贵的丝绸面料。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金卡。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穿着男装,虽然头发凌乱,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野心。
我不想要那件粉色的礼服。
也不想要这张金卡。
我要的,是整个霍家。
既然你们把我当成闯入者,那我就当个彻底的强盗。
第一步,先把这个「哥哥」的三个亿亏空,变成送他进监狱的门票。
我想,这应该是身为妹妹送给哥哥最好的见面礼。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
林雪儿站在门口,眼里含着泪,楚楚可怜。
「姐姐,那件衣服…你能不能别穿?」
「那是爸爸特意找法国大师给我设计的,为了下周的演奏会…」
她咬着嘴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如果你还给我,我可以把我的首饰都给你。」
这是典型的绿茶手段。
以退为进,用柔弱当武器。
以前的霍眠或许会心软,或许会自卑地让步。
但我看着她。
看着她头顶那行字:
【装什么装!这女的刚把你扔在便利店打工的照片发给了媒体!】
【标题都想好了:首富千金竟是便利店收银员,霍家颜面何存?】
很好。
这家人,还真是全员恶人。
我拿起那件粉色礼服。
「你想要?」
林雪儿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嗤啦——
清脆的裂帛声在安静的更衣室里响起。
我面无表情地撕开了礼服的领口。
一直撕到腰际。
昂贵的高定,瞬间变成了一堆破布。
林雪儿尖叫出声:「你疯了?!」
我随手把破布扔在她脚边。
「不好意思,手滑了。」
我用霍辰刚才的语气,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现在,它归你了。」
「不过看来这衣服质量不太好,就像有些人的身份一样……一扯就碎。」
林雪儿浑身发抖,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跨过那堆破布,走到她面前,替她理了理领口。
动作轻柔,眼神却冷得像冰。
「还有,照片拍得不错。」
「记得让人把滤镜加厚点,不然怎么配得上霍家二小姐这朵盛世白莲花?」
说完,我没再看她一眼,推门而出。
走廊上,冷风吹过。
我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楼下的宴会还在继续。
虚伪的笑声,碰杯的脆响。
我站在阴影里,看着楼下那个光鲜亮丽的地狱。
霍辰正在角落里疯狂打电话,大概是在查那个知道他秘密的人是谁。
霍震东还在扮演着完美的慈父。
而我。
我是那个拿着火把的人。
既然这里本来就是黑暗的。
那就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我拿出手机,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银行账户。
很快,这里就会填满数字。
我不急。
猎人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倒计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