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被沈夜归关进零下二十度的冷库,不是什么情趣,也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想冻死我。
这个掌控半个城市黑道的男人,是我卧底调查的目标,也是我曾恨之入骨的仇人。
“云记者,这就是独家专访的代价。”他在铁门外冷笑。
我咬牙嘶吼:“沈夜归,你他妈有种就弄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却突然靠近,呼吸喷在我冻僵的耳畔:“如果我说,关你是为了护你;伤你是因为爱你,你信么?”
我嗤笑:“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骗?”
直到那颗子弹射穿我胸口,他抱着我崩溃大喊“救护车”时,眼里是真切的恐慌。
后来我才知道,我一直活在假象里。
那这一切折磨,算什么?
1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意外会有这个下场。
从我决定卧底进入沈夜归的地盘开始,我就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三个月前,我拿着假身份混进了东城最大的地下赌场。
那是沈夜归的地盘。这个男人掌控着半个城市的黑色产业链。
赌场、走私、高利贷、甚至军火。
警方盯了他三年,始终抓不到实质性证据。
我是《真相报》的独立调查记者,专门曝光这种人渣。
我的报道弄倒过两个黑帮头目,三个腐败官员。
沈夜归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他第一次见我,是在赌场的二楼包厢。
我端着酒盘,穿着低胸连衣裙,踩着恨天高,装作一个普通的陪酒女。
沈夜归坐在真皮沙发上,身边围着一群马仔。
他叼着烟,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来,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新来的?”
“是,沈总。”我低着头,把酒杯递过去。
他接过酒杯,修长的手指在杯沿上敲了敲:“抬起头。”
我照做。
沈夜归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突然笑了,那笑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有意思。眼睛里藏不住的正义感。你是记者?还是警察?”
我心脏猛地一跳,但面上不动声色:“沈总说笑了,我就是个端酒的。”
“是吗?”他弹了弹烟灰,“那你倒是端啊。站在那儿干什么?”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给他倒酒。
就在我弯腰的瞬间,沈夜归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几乎叫出声!
“你他妈当我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带着杀气,“警方的人我见多了,你这种愣头青,写在脸上。说,谁派你来的?”
我死死咬着牙,梗着脖子不说话。
沈夜归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松开手,转头对旁边的手下说:“带下去,好好招待。”
接下来的三天,我被关在地下室的一间小黑屋里。
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恐惧。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第四天,门开了。
沈夜归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丢给我一瓶水和一个面包:“吃。”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他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云初见。”我也懒得装了。
“《真相报》的王牌记者,云初见。”他点了根烟,“报道过《东区扫黑实录》《权力寻租链条》,弄倒过两个黑帮老大。云记者,久仰大名。”
我擦了擦嘴角,冷笑:“看来沈总做了功课。”
“功课?”他蹲下身,用烟头在我面前晃了晃,“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心软?”
我没说话。
“你活着,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沈夜归掐灭烟头,“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我身边。想调查什么,随便看。但你要记住......”
他凑近我,声音低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出卖我的那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当时觉得他疯了。
哪有犯罪分子主动让记者调查的?
但很快我就明白了,这就是他的手段。
把敌人留在身边,随时监视,随时可以解决。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跟在沈夜归身边,看着他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周一,他下令把一个欠债的商人吊在天台上,任由冷风吹了一夜。
我去求情,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云记者是来采访,还是来当圣母的?”
周二,他让手下把一批“货”运往码头。
我偷偷跟过去,发现那些集装箱里装的全是走私的电子元件。
我拍了照片,他的人当场抓住我,把相机砸烂,把我按在地上踩。
是沈夜归走过来,踢开那个手下:“别弄死了。留着有用。”
周三,我亲眼看见他在地下赌场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枪抵着一个小混混的脑袋:“谁派你来卧底的?”
那个小混混吓得尿了裤子,哭着求饶。
沈夜归扣动扳机。
“砰!”
枪声炸响,小混混倒在血泊里。
我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沈夜归转头看我,枪口还在冒烟:“云记者,这个镜头怎么样?够刺激吗?”
我狠狠瞪着他:“沈夜归,你早晚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报应?”他笑了,“那我等着。”
我收集了整整两个月的证据。
照片、录音、账本、货单。每一样都足以把沈夜归送进监狱。
我把这些资料秘密传给了我的前辈——《真相报》的主编张老师。
张老师告诉我,警方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要再等一周,他们就会展开抓捕。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这场噩梦要结束了。
但就在那天晚上,出事了。
2
沈夜归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秒,脸色骤变。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我下意识跟上去:“发生什么事了?”
“晚星被绑架了。”他头也不回,“你最好老实待着。”
江晚星?那个经常来找沈夜归的女人?
我见过她几次,长得很漂亮,说话温柔,看沈夜归的眼神里都是爱意。
我一直以为她是沈夜归的女朋友或者情人。
但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
我立刻警觉起来。
江晚星被绑架,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我跟着沈夜归上了车。
他没赶我走,可能是懒得管我。
车子开得飞快,一路狂飙到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
我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沈夜归的手下,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绑匪的家伙。
为首的绑匪是个秃头男人,满脸横肉,手里拿着一把砍刀。
他一看见沈夜归,立刻狞笑起来:“沈老大,你可算来了。”
江晚星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巴被胶布封着,眼睛红肿,明显哭过。
沈夜归面无表情:“你们想要什么?”
“听说你身边有个女记者,掌握了不少关于你的‘秘密’。”
秃头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刀,“把她交出来,我就放了江小姐。”
我心脏狂跳。
他们要的是我?
沈夜归沉默了几秒,突然转头看向我。
那眼神冷得像冬天的冰渣子。
我瞬间明白了,他要拿我去换江晚星。
行,反正我早料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我就是那个记者。”
秃头男人打量着我,嘿嘿笑了:“果然是个美人儿。沈老大,你还真舍得?”
“废话少说。”沈夜归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放了江晚星,我把人给你。”
交换人质的过程很顺利。
江晚星被放开,踉跄着跑向沈夜归。
沈夜归接住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而我,被秃头男人一把抓住头发,拖到了工厂深处。
就在这时,枪声响了。
不是一声,是一连串的枪声,密集得像放鞭炮。
我被秃头男人死死按在墙角,他也慌了,大吼着:“撤!快撤!”
混乱中,我看见警察冲了进来。
然后是沈夜归。
他冲进来的时候,手里握着枪,脸上全是血。
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的视线扫过整个工厂,最后锁定在我身上。
秃头男人见势不妙,突然抽出一把手枪,抵住我的太阳穴:“都他妈别动!再动我就崩了她!”
沈夜归停下脚步,举起双手:“你要什么条件?”
“我要出去!”秃头男人吼道,“叫你的人让开!让我走!”
沈夜归看着我,眼神复杂得我看不懂。
然后他对警察说:“让开。”
警察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出了一条路。
秃头男人押着我,一步步往外退。
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身后突然冲出一个人!
是江晚星!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铁棍,狠狠砸向秃头男人的后脑勺!
秃头男人惨叫一声,手一松,我趁机挣脱!
但就在这时,枪响了。
不是秃头男人开的枪。
是从我身后传来的枪声。
我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衣服上开始晕开一片鲜红。
谁开的枪?
我艰难地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手里举着枪,枪口还在冒烟。
那是沈夜归的手下之一。
不对。
如果他是沈夜归的手下,为什么要开枪打我?
如果他不是沈夜归的手下,那他是谁的人?
我的思绪越来越乱,身体越来越冷。
然后我听见沈夜归的声音,他在吼,吼得声嘶力竭:“操你妈!谁他妈让你开枪的!”
枪声又响了。
这次是沈夜归开的枪。
那个开枪打我的男人倒下了。
沈夜归冲过来,把我抱起来。
他的手在颤抖,脸色白得吓人。
“云初见!你他妈撑住!”他按着我的伤口,血不断从他指缝里涌出来,“救护车!快他妈叫救护车!”
我想说话,但喉咙里只有血腥味。
我看见江晚星站在不远处,脸上是惊恐的表情。
我看见警察冲进来,控制住所有人。
我看见沈夜归抱着我,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
然后,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3
我没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身上插满了管子。
护士说我运气好,子弹打偏了一点,没伤到要害。
但是我有三根肋骨骨折,肺部轻微穿刺,失血过多。
医生说我至少要躺三个月。
沈夜归没来看我。
来看我的是警察,还有我的主编张老师。
警察告诉我,那天晚上的枪击案,已经破了。
开枪的人叫李强,是潜伏在沈夜归身边的卧底警察。
但他私自行动,违反了上级命令,现在已经被停职调查。
“他为什么要开枪?”我问。
警察沉默了一下:“他说,他以为你是沈夜归的同伙,怕你逃跑。”
我冷笑:“所以他就直接开枪?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警察没接话,只是叹了口气:“云小姐,你好好养伤。案子我们会继续调查。”
他们走后,张老师坐在病床边,神色凝重:“初见,你知道沈夜归的真实身份吗?”
我愣住:“什么真实身份?”
“他是警察。”张老师说,“确切地说,是深入黑帮内部的卧底。已经三年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什么?
沈夜归是警察?
“你在开玩笑吗?”我的声音都在抖,“他杀人、走私、开赌场!他怎么可能是警察!”
“他杀的那个小混混,是真正的黑帮卧底,暴露了身份,必须死。
他走私的那批货,里面装的是追踪器,为了引出幕后买家。
他开的赌场,是为了掌握黑帮的资金链。”
张老师一字一句地说,“初见,你这两个月收集的所有证据,全是假的。或者说,都是他故意让你看到的。”
我整个人都傻了。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不定,“为什么他要故意让我误会?”
“因为你太显眼了。”张老师叹气。
“你卧底的第一天,沈夜归就认出你了。
他怕真正的黑帮头目发现你的身份,会杀了你。
所以他把你留在身边,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他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折磨我?”我的声音拔高,“他把我关进地下室,关进冷库,当众羞辱我!”
“因为他必须让黑帮相信,你只是个普通记者,没有威胁。”张老师看着我。
“初见,如果沈夜归对你好,黑帮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你是他的弱点,会拿你威胁他。
所以他必须对你狠,狠到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对他来说不重要。”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原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那江晚星呢?”我问,“她被绑架那次。”
“那是陷阱。”张老师打断我。
“江晚星也是警察,她和沈夜归是搭档。
黑帮想测试沈夜归的忠诚度,故意设计了那场绑架。
如果沈夜归为了救江晚星放弃你,他们会相信他是真正的黑帮。
如果他犹豫了,他的身份就会暴露。”
“所以他选择了江晚星。”我苦笑。
“不。”张老师摇头,“他表面上选择了江晚星,但他暗中通知了警方。
那天晚上的突袭,就是他安排的。
他知道警方会救你,所以他才敢放手。”
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但是他算漏了一点。”张老师的声音很低。
“他没想到,警方内部有叛徒。
那个开枪的李强,已经被黑帮收买了。
他开枪打你,是想杀人灭口。
因为你手里的那些证据,虽然是假的,但如果流传出去,还是会影响到黑帮的生意。”
我睁开眼睛,声音嘶哑:“沈夜归现在在哪里?”
“他受了重伤。”张老师说,“那天晚上为了保护你,他挡了两枪。现在还在ICU。”
我挣扎着要起来,张老师按住我:“你现在去也见不到他。”
“我必须见他!”我吼道,“我必须当面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张老师沉默了很久,才说:“初见,他不能说。
卧底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他会死,就连江晚星,还有警方布置的整个行动,都会毁于一旦。
他必须继续演下去。”
“演到什么时候?”我问,“演到我真的以为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演到我恨死他?”
“演到行动结束。”张老师说,“初见,这次枪击案后,警方决定提前收网。最多一周,整个黑帮就会被一网打尽。到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我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一周。
只要再等一周。
但我不知道的是,一周后,等着我的是更残酷的真相。
4
一周后,警方展开抓捕行动。
电视新闻里,全是关于这次扫黑行动的报道。
东城最大的黑帮被一网打尽,缴获军火、毒品、赃款若干。
警方通报,此次行动得益于一位卧底警察三年来的不懈努力。
但警方没有公布卧底的名字。
我在医院里看完新闻,立刻给张老师打电话:“行动结束了,我可以见沈夜归了吗?”
张老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初见,你来一趟医院天台。我在那里等你。”
我拔掉输液管,不顾护士的阻拦,一瘸一拐地走向天台。
张老师站在天台边缘,背对着我。
“张老师,沈夜归在哪里?”我问。
“初见。”张老师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让我心脏一紧,“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关于江晚星。”张老师说,“她不是警察。”
我愣住。
“她确实是警方内部人员,但她不是卧底。”
张老师一字一句地说,“她是情报分析员,负责沈夜归的后勤支持。
她爱沈夜归,爱了很多年。但沈夜归从来没有接受过她。”
我的手开始颤抖。
“那场绑架,不是黑帮设计的陷阱。”张老师继续说,“是江晚星自导自演的。”
“什么?”
“她发现沈夜归对你不一样。”张老师看着我,“虽然沈夜归表面上对你很冷酷,但他对你的保护,已经超出了任务需要。
江晚星嫉妒你,所以设计了那场绑架。
她想让沈夜归在你和她之间做选择,也想借黑帮的手,除掉你。”
我的腿一软,差点摔倒。
“她联系了黑帮的叛徒李强,让他在混乱中开枪打你。”张老师说,“她以为只要你死了,沈夜归就会回到她身边。”
“那沈夜归呢?”我的声音在抖,“他知道吗?”
“他知道。”张老师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场绑架有问题。
但他没办法拒绝去救江晚星,因为那样会暴露他的身份。
他只能假装中计,同时暗中布局,想要保你周全。”
“可是他失败了。”我苦笑,“我还是中枪了。”
“是。”张老师点头,“那一枪,本来应该打在沈夜归身上的。
李强的目标是沈夜归,因为黑帮已经怀疑他了。
但沈夜归在最后一刻推开了你,想替你挡枪。
结果李强改变了目标,射向了你。”
我闭上眼睛。
“江晚星现在在哪里?”
“被逮捕了。”张老师说,“她涉嫌故意杀人、泄露情报、勾结犯罪分子。证据确凿。”
“那沈夜归......”
“他昨天醒了。”张老师打断我,“他听说了江晚星的事,还有你中枪的事。”
“所以呢?”我问,“他现在怎么样?”
张老师沉默了很久,才说:“初见,沈夜归想见你。但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对不起。”张老师看着我,“他说,如果你恨他,他能理解。
如果你不想再见他,他也尊重。
但他想让你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带我去见他。”
张老师带我去了ICU。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沈夜归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睛还睁着,盯着天花板。
我推开门,走进去。
沈夜归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是我,他愣住了。
我们对视了几秒,然后他说:“你不该来的。”
“为什么?”我走到床边,“怕我来骂你?还是怕我来打你?”
“随便。”他说,“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欠你的。”
我盯着他,突然问:“你有没有想过告诉我真相?”
他沉默了。
“哪怕一次,”我的声音在颤抖,“哪怕只有一次,你有没有想过,跟我说实话?
告诉我你是警察,告诉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
第二章
“想过。”他说,“每天都想。”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不能说。”他闭上眼睛,“初见,你是记者。
你有职业道德,有正义感。
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一定会想帮我。
但你帮不了我,你只会害死自己。”
“所以你就让我误会你?让我恨你?”
“让你恨我,至少你会远离我。”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远离我,你才安全。”
我的眼泪掉在他脸上。
“沈夜归,你是个混蛋。”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混蛋的混蛋。”
“我知道。”他说。
“你知道个屁!”我吼道,“你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才能扳倒你!
怎么才能把你送进监狱!我做梦都想看你跪在法庭上认罪!”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我擦着眼泪,“你知道当我听说你是警察的时候,我有多崩溃吗?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我哭着说,“都是你的错!”
他看着我,眼眶也红了。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良久,我问:“那现在呢?任务结束了,你可以说真话了吧?”
“可以。”他说。
“那你告诉我,”我深吸一口气,“那天在冷库里,你是不是真的想冻死我?”
“不是。”他说,“冷库的温度我调过,不会冻死人。
而且我在外面守了一夜,每隔半小时就进去看一次。”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黑帮在监视我。”他说,“如果我对你太好,他们会起疑。
所以我必须做得狠一点,让他们相信,你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那我呢?”我问,“我对你来说,真的无关紧要吗?”
他沉默了很久。
“不是。”他终于说,“你很重要。”
我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有多重要?”
“重要到,”他看着我,“我宁愿暴露身份,也不想让你出事。”
我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沈夜归,我恨你。”我说,“我恨你骗我,恨你伤害我,恨你让我误会你。”
“我知道。”
“但我更恨我自己。”我哭着说,“我恨我自己,竟然还是爱上了你。”
他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我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爱他?
5
沈夜归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轻。
我别开脸,擦着眼泪:“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他说,“你说你爱我。”
“我没有!”我反驳,“你幻听了!”
“云初见。”他叫我的名字,“看着我。”
我不想看他。
“看着我。”他又说了一遍。
我只好转过头。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也爱你。”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他继续说,“可能是你第一次出现在赌场的时候,可能是你在地下室骂我的时候,也可能是你冲进枪林弹雨的时候。总之,我爱上你了。”
“你别说了。”我捂住耳朵。
“我必须说。”他说,“因为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
“什么意思?”我放下手。
“我的伤很重。”他说,“医生说我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但我的身体已经废了,以后可能连普通人都做不了,更别说继续当警察。”
“那又怎么样?”我说,“你当不了警察,还可以做别的。”
“你不明白。”他苦笑,“我这三年,得罪的人太多了。
黑帮虽然被打掉了,但还有漏网之鱼。
他们恨我入骨,一定会报复我。”
“那就让警方保护你!”
“警方保护得了一时,保护不了一世。”他看着我,“初见,你离我远一点。
跟我在一起,你会有危险。”
“我不怕危险!”我抓住他的手,“沈夜归,你别想甩掉我!”
他愣住,然后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么温柔。
“傻瓜。”他说。
我们就这样握着手,谁也没松开。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夜归的伤慢慢好转。
警方给他办了退休手续,还给了他一笔不菲的补偿金。
江晚星被判了十五年。那个叛徒李强,直接判了死刑。
沈夜归搬出了原来的住处,在城郊租了一个小院子。
我也辞掉了记者的工作,搬去和他一起住。
日子平静得不像话。
每天早上,我们一起做早餐。他负责煎蛋,我负责烤面包。
然后一起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吃早饭。
下午,他会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我会坐在旁边看书,偶尔抬头看他。
晚上,我们一起做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
一切都很好。
好得像做梦一样。
但我知道,这不是梦。
直到有一天,沈夜归突然晕倒了。
我把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完,脸色凝重地对我说:“云小姐,沈先生的伤口感染了。而且感染得很严重,已经扩散到了血液里。”
“那怎么办?”我问。
“我们会尽力治疗。”医生说,“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的手开始颤抖:“什么心理准备?”
医生沉默了一下:“最坏的心理准备。”
我冲进病房,沈夜归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
我握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沈夜归,你不能死。”我说,“你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辈子的。”
他没有回应。
接下来的三天,沈夜归一直昏迷不醒。医生用了各种方法,但感染还是没有控制住。
第四天,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
“云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说,“但沈先生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他可能撑不过今晚。”
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不可能。”我喃喃地说,“他不会死的。他那么强,怎么可能会死?”
“云小姐,你去陪陪他吧。”医生叹气,“让他走得安心一点。”
我恍恍惚惚地走回病房,坐在沈夜归床边。
“沈夜归,你听得见吗?”我握着他的手,“如果听得见,你就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累了。”我的眼泪掉在他手上,“这三年,你一个人扛了太多。现在你想休息,我理解。但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
他的睫毛颤了颤。
“沈夜归?”我激动地站起来,“你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我,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把耳朵凑过去。
“对不起。”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食言了。”
“你别说话!”我哭着说,“你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
“初见。”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如果有来生,我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你真相。”
“不许说这种话!”我吼道,“我不要来生!我要这辈子!”
他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心电图的声音变成了一条直线。
“沈夜归!”我扑上去,拼命摇晃他,“你醒醒!你睁开眼睛!沈夜归!”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把我拖开,开始抢救。
但心电图始终是一条直线。
“抢救无效。”医生摘下口罩,“云小姐,节哀。”
我跪在地上,看着病床上那个再也不会醒来的人,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沈夜归死了。
死在感染和伤痛里。
死在这个本该平静的日子里。
死在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
6
沈夜归的葬礼很简单。
来的人不多,大多是警方的同事。
他们给沈夜归献了花,说了一些官方的悼词,然后离开了。
我站在墓碑前,盯着上面的照片。
那是沈夜归穿着警服的照片,拍摄于三年前,他刚成为卧底的时候。
照片里的他,眼神坚定,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沈夜归,你个骗子。”我说,“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你知道吗,我辞职之后,本来想和你一起开个小店。”我继续说,“卖咖啡也好,卖书也好,什么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没有人回应我。
“但你就这么走了。”我的眼泪又流下来,“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在墓前坐了很久,直到天黑。
回到那个小院子,到处都是沈夜归的痕迹。
院子里他种的花,厨房里他用的锅,卧室里他穿的衣服。
我躺在床上,抱着他的衣服,闻着上面残留的气息。
我以为我会哭。
但我没有。
我只是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就这样过了三天。
第四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云小姐吗?我是沈夜归的前任上司,赵局长。”电话那头说。
“有事吗?”我的声音毫无起伏。
“是这样的,我们在整理沈夜归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些东西。”赵局长说,“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什么东西?”
“你来一趟局里吧。”
我去了警局。赵局长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递给我一个档案袋。
“这是什么?”我问。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本日记。
照片是我的照片。
从我第一次出现在赌场开始,到我被送进医院,再到我搬进小院子。
每一个瞬间都被记录下来。
我翻开日记,第一页写着:
“今天她来了。我一眼就认出她,云初见,那个总是追着真相不放的记者。
她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但她已经来了,我只能想办法保护她。”
我继续往下翻。
“她被我关进地下室了。她一定很恨我。
但没办法,我必须让黑帮相信,她对我来说不重要。
只有这样,她才安全。”
“她今天又差点出事。我真想告诉她真相,但我不能。我只能继续扮演这个坏人。”
“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我知道她恨我。这样也好,至少她会远离我。”
“今天她中枪了。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她。如果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醒了。医生说她会好起来。我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页,日期是沈夜归昏迷的前一天。
“今天她说爱我。我很高兴,但也很害怕。
我怕我配不上她,怕我保护不了她。
如果我死了,她会怎么办?
我不敢想。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她能幸福。
不要为我难过太久,去找一个真正能保护她、爱她的人。我的初见,值得最好的。”
我的眼泪掉在日记上,晕开了墨迹。
“沈夜归一直在记录这些。”赵局长说,“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就把这些交给你。”
我抱着日记,整个人都在颤抖。
“云小姐,沈夜归是个英雄。”赵局长说,“他为了这个城市,牺牲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幸福,甚至生命。”
“我知道。”我说。
“你要坚强一点。”赵局长拍拍我的肩膀,“沈夜归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我点点头,拿着日记离开了警局。
回到小院子,我把日记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完成沈夜归未完成的事。
他生前一直在追查一个跨国犯罪集团,但因为身份暴露,不得不中断调查。
现在他死了,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但我不会让它不了了之。
我是记者,调查真相是我的本职工作。
我开始重新收集证据,联系线人,追踪线索。
这个过程很危险,我好几次差点出事。但我不在乎。
反正沈夜归已经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三个月后,我终于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我写了一篇长达五万字的调查报道,详细揭露了那个犯罪集团的罪行。
报道发表后,引起了巨大反响。
警方根据我提供的线索,成功打掉了整个犯罪网络。
我站在沈夜归的墓前,把报纸放在墓碑前。
“沈夜归,我替你完成了。”我说,“你可以安息了。”
风吹过,卷起报纸的一角。
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但走到一半,我突然停下脚步。
因为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一个我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
“初见。”
我猛地转身。
沈夜归站在墓碑前,看着我。
他穿着我最熟悉的黑色夹克,脸上带着我最熟悉的笑容。
“沈夜归?”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没死?”
他走过来,张开双臂,把我抱在怀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说。
我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推开他,“你到底死了没有?”
“我没死。”他说,“我只是......昏迷了很久。”
“什么叫昏迷了很久?”我吼道,“医生明明说你已经死了!”
“那是假死。”他解释,“因为犯罪集团的人一直在找我,想要报复我。
警方为了保护我,故意宣布我死亡,让他们放松警惕。”
我愣住。
“所以这三个月,你一直都活着?”
“是。”他点头,“但我不能联系你,因为你一旦知道我还活着,就会露出破绽。”
“所以你就让我以为你死了?”我的眼泪流下来,“你知道我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对不起。”他抱住我,“真的对不起。”
我在他怀里哭了很久。
“沈夜归,你真是个混蛋。”我哭着说。
“我知道。”他说,“但我是你的混蛋。”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低下头,吻了我。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眼泪,都值得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