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59年冬,东京的空气冷冽如刀。
银座“椿屋”咖啡馆的约定已经过去两周,期间源稚一与中森明菜又见了三次面。每一次见面都安排在极其隐秘的场所——一次是在深夜闭馆后的美术馆,一次是在源稚家名下的一处茶室,最后一次甚至是在清晨五点的羽田机场候机室,中森明菜刚结束外地演出返回东京。
他们谈论的话题从音乐到文学,从人生理想到时代变迁。源稚一惊讶地发现,这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偶像,私下里竟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敏感;而中森明菜则被源稚一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所吸引——他时而像最传统的日本贵公子般彬彬有礼,时而又会说出一些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哲理。
但源稚一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过早地表露心迹只会适得其反。更重要的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中森明菜的生命中存在着某种威胁,某种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这个障碍的名字,在第四次见面时从中森明菜自己的口中说出。
“近藤君有时候太过热情了。”她搅拌着杯中的咖啡,语气有些无奈,“他总是说些让人困扰的话。”
“近藤真彦?”源稚一的声音平静,但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中森明菜点点头,没有注意到源稚一表情的微妙变化:“我们同期出道,他帮过我不少,所以……”
“所以你不能直接拒绝。”源稚一替她说完了后半句。
中森明菜苦笑:“在这个圈子里,人际关系很复杂。近藤君的前辈们和我的制作人关系很好,如果处理不好,会给很多人添麻烦。”
那一刻,源稚一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曾经在漠北战场上清理过无数威胁汉朝边疆的隐患,如今,在这个和平年代,他需要以不同的方式清理威胁到他在意之人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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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的夜晚,六本木的一家高档俱乐部。
近藤真彦在包厢内与几名业界人士推杯换盏,气氛热烈。作为当红男偶像,他在圈内人脉颇广,加上善于交际,很受一些制作人和媒体人的青睐。酒过三巡,他离席走向洗手间,脚步已经有些虚浮。
走廊转角处,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挡住了去路。
“借过。”近藤真彦不耐烦地挥挥手,抬头时却愣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穿着深色西装,身材挺拔,面容冷峻。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锐利、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所有的阴暗面。
“近藤真彦先生。”源稚一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走廊里清晰可闻,“我们需要谈谈。”
“你谁啊?”近藤皱眉,酒精让他的态度更加放肆,“我不认识你,让开。”
“关于中森明菜小姐。”源稚一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
近藤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源稚一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半米,“从今天起,你离她远点。”
近藤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警告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和明菜是什么关系吗?”
“我知道。”源稚一的眼神愈发冰冷,“我知道你利用前辈身份施压,知道你在媒体前刻意制造暧昧传言,知道你在她拒绝后仍然纠缠不休。”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近藤真彦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他的脸涨红了,一半是酒精,一半是愤怒:“你调查我?你他妈到底是谁?!”
“源稚一。”源稚一报出名字,看到近藤瞳孔骤然收缩——显然,他听说过这个姓氏的分量。
但酒精和自尊让近藤真彦选择了最错误的应对方式。他冷笑一声,伸手推了源稚一的肩膀:“源稚家的疯少爷?我听说过你。怎么,现在想玩英雄救美的游戏?我告诉你,明菜她……”
他的话没能说完。
源稚一动了。
那不是街头斗殴式的胡乱挥拳,而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近藤真彦甚至没看清动作,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弯下腰去,胃里的酒精和食物几乎要翻涌而出。紧接着,他的衣领被抓住,整个人被拖向安全通道的方向。
“你……你敢……”近藤试图挣扎,但抓住他的那只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安全通道的门被踢开,源稚一把近藤甩了进去。楼梯间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
“听好,”源稚一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荡,带着漠北风沙般的冷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近藤真彦背靠着墙壁,勉强站直身体,眼中终于露出恐惧。他这时才看清,源稚一的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不是暴徒的凶残,而是战场上见过生死的人才有的漠然。这种漠然比任何威胁都更加可怕。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说那些事的,”近藤试图保持最后的体面,“但我和明菜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源稚一再次动了。
这一次,近藤真彦甚至没感受到疼痛,只觉得颈部侧面被轻轻一按,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力量,软软地瘫坐在地。他想喊叫,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源稚一蹲下身,平视着近藤真彦惊恐的眼睛:“这不是商量,是命令。如果你再靠近她,再在媒体前提她的名字,再给她制造任何麻烦——”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我会让你明白,真正的‘疯少爷’是什么样子。”
那不是虚张声势的威胁。近藤真彦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绝对的真实——这个男人真的会那么做,而且有能力做到。
“听明白了吗?”源稚一问。
近藤真彦拼命点头,眼中满是恐惧。
源稚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灰尘。他走到门边,回头看了近藤一眼:“今晚的事,你最好忘记。如果有人说出去,我只会找你。”
门关上了,楼梯间里只剩下近藤真彦粗重的呼吸声。他瘫坐在地上,过了足足五分钟才恢复了一点力气。颈部被按压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那个男人,源稚一,不是传闻中那个只知道酗酒闹事的纨绔子弟。他是别的什么东西——某种更古老、更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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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源稚家宅邸。
源稚政宗的书房位于宅邸最深处,四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收藏着从古籍到现代商业著作的各种书籍。年过七旬的老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正在审阅一份文件。他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
敲门声响起。
“进来。”源稚政宗头也不抬。
源稚一推门而入,在书桌前站定,微微鞠躬:“祖父。”
这是三个月来他们第一次正式会面。山田已经提前告知,老爷子要见少爷,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源稚政宗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目光在孙子身上停留了很久。三个月前,是他亲自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带回家,给了他源稚一郎的身份。三个月来,他通过各种渠道观察着这个“新孙子”的一举一动——他在商业会议上的表现,他对家族事务的学习速度,甚至他与那位偶像歌手的交往。
所有报告都显示,这个年轻人展现出的能力远超预期。但源稚政宗在商海沉浮五十年,深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年轻人愿意扮演源稚一郎,必定有所图谋。
“坐。”政宗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源稚一依言坐下,姿势端正,背脊挺直,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这个坐姿让政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不是日本常见的跪坐,而是一种更具威严感的坐姿。
“山田告诉我,你今晚去了六本木。”政宗开门见山。
“是的。”源稚一坦然承认。
“见了近藤真彦。”
“是的。”
政宗靠向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为什么?”
“他是我感兴趣之人的麻烦。”源稚一回答得简洁直接,“所以我清理了这个麻烦。”
“用暴力?”
“用最有效的方式。”
政宗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那不是愉悦的笑,而是混合着欣赏与警惕的复杂表情:“三个月。你用了三个月时间,从一个街头陌生人,变成了能代表源稚家处理‘麻烦’的人。我该佩服你的适应能力,还是该警惕你的真实目的?”
源稚一迎上政宗的目光:“我的目的很简单: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个位置,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包括那个歌手?中森明菜?”
“包括她。”
政宗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的枯山水。冬季的月光洒在白砂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图案。
“三个月前,我在涩谷看到你,”他缓缓说道,“你一个人对付三个持刀歹徒,动作干净利落,眼神冷得像冰。那时我就想,如果这个人是我孙子该多好。我那个不成器的亲孙子,除了给家族抹黑,什么都不会。”
他转过身,直视源稚一:“所以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我给了你身份、地位、资源,甚至默许你逐步接管部分家族事务。你知道为什么吗?”
源稚一等待下文。
“因为我需要继承人。”政宗的语气变得严肃,“真正的继承人。源稚财团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已经危机四伏。我的儿子——你的‘父亲’——五年前去世后,家族内部就开始了明争暗斗。那些亲戚,那些高管,每个人都盯着这块肥肉。”
他走回书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我需要一个人,一个足够强大、足够聪明、足够无情的人,来守住这份家业。我的亲孙子做不到,但你可以。”
源稚一平静地问:“你确定我可以?”
“我确定。”政宗重新坐下,“这三个月,你在商业决策上的直觉,在危机处理时的冷静,甚至在今晚处理那个小明星时的果断——都证明了你具备我需要的素质。”
“但我也带来了风险。”源稚一指出,“我的来历不明,我的过去一片空白,如果被人发现……”
“那就不要被发现。”政宗打断他,“源稚家有能力掩盖一个秘密,只要这个秘密值得。而你,值得。”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书房里只有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所以,”源稚一缓缓开口,“你希望我正式成为源稚家的继承人。”
“不仅是希望,是命令。”政宗的语气不容置疑,“从明天开始,你将进入财团核心管理层。我会安排你接触最关键的几个部门——金融、地产、还有娱乐产业。特别是娱乐产业,既然你对那位歌手感兴趣,那就从那里开始。”
源稚一的眼神微微一动。
“别误会,我不是在纵容你的私人兴趣。”政宗看穿了他的想法,“娱乐产业是源稚财团未来十年的重点发展方向。我们需要在这个领域建立更大的影响力。如果你能通过个人关系打开局面,那再好不过。”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记住,永远不要让私人感情影响商业判断。这是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家规。”
源稚一点头:“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政宗深深地看着他,“我调查过你,或者说,我试图调查你。但你的过去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这很不寻常。但我不在乎——只要你未来能画出让我满意的图画。”
源稚一迎上老人的目光:“我会的。”
“很好。”政宗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印章,放在桌面上,“这是源稚家继承人的私章。从今天起,你代表的不再是你个人,而是整个源稚家族。”
源稚一拿起那枚印章。黑檀木的质地温润,底部刻着源稚家的家纹——一轮旭日从波浪中升起。它不重,但承载着一个家族的命运。
“还有一件事,”政宗最后说道,“关于你最近的举动,家族内部已经有一些议论。那些亲戚们不会轻易接受一个‘外来者’成为继承人。你需要做好准备,未来会有很多挑战。”
“我从不畏惧挑战。”源稚一站起身,将印章收好,“两千年前不畏惧,两千年后同样不畏惧。”
政宗眉头微皱:“两千年?”
源稚一没有解释,只是微微鞠躬:“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退了。”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时,政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郎。”
源稚一回过头。
“欢迎成为源稚家的一员。”老人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某种类似温情的东西,“记住,无论你曾经是谁,现在你是源稚一郎,我的孙子,源稚家唯一的继承人。”
源稚一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推门离去。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源稚一站在窗前,望向夜空。东京的夜空依然看不到星辰,但他能感觉到,命运的轨迹已经彻底改变。
他不再是那个迷失在时空缝隙中的汉朝将军,也不再是扮演他人的替身。他是源稚一郎,源稚家的继承人,手握权力与资源的现代贵族。
而他的目标依然明确——保护那颗在昭和时代闪耀的星辰,中森明菜。
近藤真彦只是第一个障碍,未来还会有更多。家族内部的斗争,商业对手的算计,娱乐圈的明枪暗箭……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霍去病,是曾经马踏匈奴、封狼居胥的骠骑将军。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将以源稚一郎的身份,开始新的征战。
而这场征战的第一场胜利,已经悄然开始。
他取出那枚继承人印章,在月光下仔细端详。家纹在黑暗中隐隐泛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家族的百年兴衰,也预示着一个穿越者将要书写的崭新传奇。
窗外的东京灯火璀璨,宛如一片倒置的星海。在这片星海中,有一颗星特别明亮,特别值得守护。
源稚一握紧印章,眼神坚定。
这场跨越两千年的追寻与守护,从现在起,将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和一场全新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