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达是哼着小曲儿进院的,脚步都带着飘。
今儿手气顺,牌桌上大杀四方,兜里揣着赢来的票子,脸上的抓痕似乎都不那么显眼了。
推开东厢房门,文晓晓已经睡下了,背对着外面,呼吸均匀。
赢了钱,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些。
赵庆达蹑手蹑脚凑过去,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打量炕上的人。
文晓晓睡梦中微微蹙着眉,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夏天单薄的小褂下,身体曲线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心头一热,那股熟悉的、带着征服意味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动作比往常耐心些,慢慢去解她小褂的纽扣。
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惊醒了文晓晓,她迷糊地睁开眼,察觉身上动静,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推拒,喉咙里发出困倦又惊慌的呜咽。
“别动……”赵庆达压低声音,带着点难得的、生硬的哄劝意味,“乖,今儿我高兴……”他堵住她的嘴,手上动作却不容拒绝。
文晓晓的挣扎在他绝对的力量优势下显得徒劳。
她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那些不堪的记忆和昨夜的争吵还堵在心口,此刻只剩下麻木的承受。
没多久,起夜喝水的赵飞,就清晰地听到了东厢房传来的响动。
不是吵架,是另一种让他瞬间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的动静。
赵庆达在这方面从来不知收敛,兴奋起来连喊带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刺耳。
他又折腾人了。
赵飞端着水碗僵在原地,喝下去的水都变成了滚烫的羞耻,他猛地转身回屋,重重关上房门,却隔不断那令人烦躁的声音,只好用被子蒙住头,心脏在黑暗里狂跳,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
同样被惊醒的还有李玉谷。
她在西厢房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都是过来人,她懂。
只是听那动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隐隐盼着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能怀上。
天快亮时,她听见儿子那边消停了,才又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早,赵庆达神清气爽,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溜光,哼着歌出门了。
李玉谷在厨房遇见他,低声说了句:“夜里头……安稳些,你大哥还在呢,他是个光棍,听着像什么话。”
赵庆达满不在乎地“嗨”了一声,脸上却有点挂不住,含糊应了句“知道了”,溜出了门。
车上,王娟眼尖,看他气色不错,打趣道:“赵师傅,捡钱啦?这么高兴?”
赵庆达嘿嘿一笑,没接茬,但嘴角一直翘着。
东厢房里,文晓晓很晚才起身。
她走到那面模糊的穿衣镜前,慢慢解开衣衫。
镜子里的身体上,赫然添了几处新鲜的淤青,在细腻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她看着那些痕迹,心里像打翻了调料铺子,酸涩苦辣咸混在一起,唯独没有甜。
赵庆达在这些事上,向来只顾自己痛快,蛮横粗暴,从不管她是否疼痛,是否情愿。
有时兴起,还会拿皮带…
昨夜那点所谓的“耐心”,也不过是兴致好的施舍。
她默默地穿好衣服,遮住伤痕,坐到窗边,拿起钩针和棉线,继续钩那片永远钩不完的花。
只有手里的活计,能让她暂时沉进去,不用想那些令人窒息的事。
赵飞养猪场里那头待产的老母猪夜里顺利下了崽,一窝十二个,个个健壮。
他在猪场守了大半夜,天亮才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囫囵眯了一会儿,身上满是疲惫,但看着活蹦乱跳的小猪崽,心情还算松快些。
下午,赵一迪举着卷子像只快乐的小鸟跑回家:“一百分!我考了一百分!”
文晓晓接过卷子,看着上面鲜红的一百分,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浅浅的笑意,摸了摸一迪的头:“我们一迪真棒,将来一定有出息。”
为了庆祝,也或许是为了排遣心里的郁结,文晓晓发面,剁馅,蒸了整整一大锅白胖的肉包子。
满院飘香。
赵一迪咬着包子,含糊地说:“婶子做的包子最好吃了!我爸也最喜欢吃肉包子!”
正在纳鞋底的李玉谷闻言,抬头对文晓晓说:“可不是,飞子就爱吃这一口。晓晓,你捡几个,趁热给飞子送厂里去。他守了一夜,肯定没吃上口热乎的。”
文晓晓手里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就想拒绝:“妈,我……我不认识猪场在哪儿。”
李玉谷嗔怪地看她一眼:“顺着大路往东,出了城看见一片矮房就是,走也能走到。你这孩子,咋这么不会办事?他是你大伯哥,又帮衬咱家这么多,送几个包子还能累着?”
文晓晓抿了抿唇,看着婆婆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眼巴巴的一迪,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默默挑了几个最匀称饱满的包子,用干净的白笼布包好,放在竹篮里,换了件出门的素净衣裳,低着头出了门。
路并不近,她走了足足半个小时,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脚也有些发酸。
终于看到那片低矮的厂棚和熟悉的、浓烈的气味。她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跟看门的工人低声说了句:“我找赵飞。”
赵飞正蹲在产房里检查小猪崽,听说有个女的找,心里咯噔一下。
他匆忙洗了把手走出来,看到站在厂门口空地上、提着竹篮、脸颊被晒得微红的文晓晓时,明显愣住了。
“晓晓?你咋来了?”他快步走过去,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篮子上。
文晓晓把篮子往前一递,眼睛看着地面,声音细如蚊蚋:“我妈让送的……肉包子。还热着。”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等等,”赵飞叫住她,眉头微皱,“你怎么来的?”
“走来的。”
赵飞看了看她脚上那双普通的布鞋,又看看外面白花花的日头。
“这么远……你等等。”他转身跑回办公室,推出自己的自行车,“骑我车回去。”
文晓晓连忙摆手,脸更红了:“不……不用,大哥,…我不会骑。”
赵飞想了想,正好看见拉完饲料空车回来的小货车。“小刘!”他喊住司机,“你回城不?顺路捎我弟妹一段。”
司机小刘是个爽快小伙子,探头看了看文晓晓,笑道:“好嘞老板!大嫂,上车吧!”
文晓晓被那声“大嫂”叫得浑身不自在,慌忙纠正:“不是……我是他弟妹。”
小刘哈哈一笑:“一样一样,弟妹也是嫂嘛!上车,稳当得很!”
文晓晓只好上了副驾驶座。
车子发动,小刘是个话痨,一边开车一边问:“弟妹,你跟赵老板是亲戚啊?他可是个大好人,就是太拼了。”
“嗯……他是我堂大伯哥。”文晓晓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低声回答。
“哦——!”小刘拉长了声音,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转而说起路上的见闻。
车子很快到了胡同口,文晓晓道了谢,提着空篮子下了车。
小刘冲她摆摆手,开车走了。
回到养猪场的赵飞,打开那还温热的笼布。几个白白胖胖的包子挤在一起,散发出诱人的面香和肉香。
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
包子皮松软,肉馅鲜美,汁水充足,咸淡正好,是记忆里熟悉又妥帖的味道。
他慢慢地吃着,一口接一口。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咀嚼的声音。不知怎么,昨夜那些令人烦躁的声响、清晨的疲惫、猪场的嘈杂,仿佛都被这口温热实在的食物熨帖了下去。
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暖融融的,甚至生出一丝隐秘的、不敢深究的高兴来。
他看着剩下的包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