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銮殿。
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仿佛暴雨前的低压,让人喘不过气。文武百官分立两侧,目光或明或暗地交织在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的太傅柳明庭,以及武官首位、面色沉静的姬钧厉身上。
例行政务奏报完毕,就在司礼太监准备宣布退朝的前一刻,柳明庭手持玉笏,一步踏出,苍老却清朗的声音响彻大殿: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来了。龙椅之上,林晖渊脊背微微离开椅背,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些许“不安”和“紧张”,目光“求助”般地快速扫了姬钧厉一眼,这才低声道:“太……太傅请讲。”
柳明庭并未直接提及后宫之事,那是妇人之争,上不得台面。他剑锋直指核心,面向姬钧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
“姬将军!老夫今日,要问你一言!”
全殿鸦雀无声。
姬钧厉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出列拱手,语气平淡:“太傅请问。”
“老夫要问的,是这朝堂法度,是这天下纲常!”柳明庭须发微张,目光如电,“将军之子当街纵马、拔剑伤人,人证物证确凿,最终却只得区区闭门思过之罚!将军麾下部将,多有侵占民田、纵容亲族横行乡里者,弹劾奏章堆积如山,却往往石沉大海!”
他一步踏前,气势逼人:“今日可纵容子侄伤民而轻罚,明日是否便可纵容部将拥兵自重?今日可无视御史谏言,明日是否便可藐视君王权威?!”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殿内嗡嗡作响:“姬将军!老夫问你,你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有陛下?可还有这列祖列宗打下来的——”
他猛地伸手指向穹顶,指向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这江山,到底是谁家的江山?!”
轰!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这话太重了,几乎是指着鼻子质问姬钧厉有无不臣之心!
一些中立官员吓得脸色发白,姬钧厉一派的官员则怒目而视,却一时被柳明庭这豁出去的浩然正气所慑,竟无人敢立刻出声反驳。
姬钧厉周身的深灰色光芒剧烈地翻涌起来,他脸上那层平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眼中寒光骤现。他猛地抬头,看向柳明庭,声音冷硬如铁:
“太傅!此言何意?我姬家世代忠良,披肝沥胆,护卫的就是这大彦的江山!你竟敢在此含沙射影,污我清白?!”
“忠良?”柳明庭毫不退缩,冷笑一声,“纵子行凶是忠良?堵塞言路是忠良?让这朝堂只知有将军,不知有陛下,就是姬将军口中的忠良吗?!”
“你!”姬钧厉勃然大怒,强大的气势瞬间爆发,竟压得前排几个文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柳明庭!休要倚老卖老,在此胡言乱语!边境不宁,国赖长枪!若非我姬家儿郎在边关浴血,尔等安能在此高谈阔论,搬弄是非?!”
“陛下!”他转而向龙椅上的林晖渊拱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柳明庭构陷忠良,动摇国本,请陛下治其妄言之罪!”
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龙椅之上。
林晖渊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左右为难”。他看看“义愤填膺”的柳明庭,又看看“杀气腾腾”的姬钧厉,嘴唇嗫嚅了几下,才用带着些许“惶恐”和“息事宁人”的语气开口道:
“两位爱卿……都,都消消气。太傅也是一心为国,姬爱卿更是国之柱石……都是,都是误会,莫要伤了和气……以,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他这番和稀泥的表现,在柳明庭及其身后的清流官员眼中,是懦弱无能,令人失望透顶;在姬钧厉及其党羽看来,则是皇帝依旧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不足为虑。
姬钧厉冷哼一声,不再看柳明庭,那姿态仿佛在说“不屑与腐儒争辩”。
柳明庭看着龙椅上那“烂泥扶不上墙”的皇帝,眼中最后一丝期待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决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言语,退回班列,但那挺直的脊梁,却仿佛宣告着某种无声的战争正式开始。
朝会就在这种极度压抑和诡异的气氛中散去。
退朝后,林晖渊“步履匆匆”地返回养心殿,仿佛要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地方。直到踏入殿内,隔绝了所有视线,他脸上那副惶恐无助的表情才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走到窗边,看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穿梭的宫人,和远处巍峨的宫墙。
**“这江山,到底是谁家的江山?”**
柳明庭那掷地有声的质问,仿佛还在殿中回响。
林晖渊轻轻闭上眼,感受着胸腔内那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来自现代的灵魂的跳动。
他在心里,再次给出了那个无人能听见,却坚定无比的回答:
“人民的江山。”
姬钧厉以为他在争姬家的江山,柳明庭或许在为士大夫的江山发声。
但他们都不会知道,坐在龙椅上的这个人,想要的,是彻底颠覆这一切。
“小顺子。”他轻声唤道。
“奴才在。”阴影中,小顺子悄无声息地出现。
“把我们准备好的,关于姬家几个旁系子弟在地方上强占民田、闹出人命的‘旧账’,找机会,‘帮’柳太傅的人查到。”林晖渊语气平淡,“记住,要看起来像是他们自己费尽心力找到的。”
“奴才明白。”
火花已经点燃,接下来,只需静静看着它,如何燃成燎原之势。
【叮!成功激化文官集团与权臣矛盾,朝堂平衡初步打破。获得奖励:势力点数+100,可于系统商城兑换初级资源。检测到宿主宏观布局能力提升,解锁新权限:可模糊检索特定人物(如:其他潜在系统持有者)
姬府,后院厢房。
烛火昏黄,映照着姬峰宏带着醉意的脸。他搂着身边伺候他起居、容貌清丽的丫鬟梅雪,手指不规矩地在她腰间滑动。梅雪脸颊绯红,半推半就,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
“少爷,您别这样……若是让郡主知道了……”梅雪声音娇软,欲拒还迎。
“提那个母老虎作甚!”姬峰宏不耐烦地打断,酒气上涌,话也愈发口无遮拦,“永阳那个女人,心比天高,性子冷得像块冰,娶回来当个菩萨供着吗?也就是仗着她祖父那点势力罢了。”
他凑近梅雪,带着施舍般的得意低语:“你好好跟着本少爷,把本少爷伺候舒服了,比什么都强。若是争气,将来有了孩子……”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阴狠,“她那个病秧子模样,谁知道能活多久?等她一死,扶你做正室夫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番混账话,本是床笫之间的私密之言,却被窗外一个奉命来给姬峰宏送醒酒汤、恰好是永阳郡主安插进来的小丫鬟听了个真切。小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溜走,不出半日,这番诛心之言便添油加醋地传到了永阳郡主的耳中。
威武大将军府。
“哐当!”
名贵的青瓷花瓶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永阳郡主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屈辱和滔天的怒火。她自幼被祖父捧在手心长大,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不仅未婚夫与卑贱丫鬟苟且,竟还敢在背后如此诅咒于她!
“姬峰宏!你……你欺人太甚!”她猛地站起身,眼中泪水被硬生生逼了回去,只剩下决绝,“祖父!孙女宁死,也绝不嫁此等无耻之徒!这婚,必须退!”
威武大将军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孙女受此大辱,亦是怒发冲冠,布满老茧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好个姬家小儿!竟敢如此折辱我孙女!真当我老了,提不动刀了吗?!这婚,必须退!老夫这就去面见陛下!”
姬府,祠堂。
“逆子!跪下!”
姬钧厉脸色铁青,手中的家法藤条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抽在姬峰宏的背上。姬峰宏吃痛,却梗着脖子不服。
“我姬家如今看似铁桶一般,实则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倒好,日日饮酒作乐,流连赌坊,在外面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如今竟将如此混账话传到永阳耳中!你是生怕我姬家的敌人找不到把柄吗?!”姬钧厉越说越气,藤条如同雨点般落下。
“啊!父亲!别打了!”姬峰宏疼得龇牙咧嘴,心中更是憋闷至极。他不过睡了个丫鬟,说了几句实话,至于吗?这万恶的旧社会!“肯定是有人陷害我!是那个狗皇帝,还是柳明庭那个老匹夫?!”
“你还敢攀扯他人?!”姬钧厉气得浑身发抖,“今日我非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免得你日后给姬家招来灭门之祸!”
祠堂门口,姬峰宏的母亲源氏静静地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丈夫鞭打儿子。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心疼,也没有劝阻。
她只是觉得困惑,深深的困惑。
这真的是她的宏儿吗?
她的宏儿虽然也有些纨绔习气,胆小怕事,但绝不敢如此顶撞他父亲,更说不出那般恶毒诅咒郡主的话。自从数月前一场高烧醒来后,这个儿子就变了。行事更加张扬跋扈,眼神里时常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和对周围一切(包括她这个母亲)的不屑,嘴里偶尔还会冒出些她完全听不懂的词语。
躯壳还是那个躯壳,可内里,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儿子去了哪里。这种无力感和疏离感,让她在面对这个“儿子”闯下的祸事时,只剩下一种置身事外的麻木。
鞭打声和呵斥声在祠堂内回荡。
姬峰宏一边躲闪,一边在心里疯狂呼唤着他的系统:“系统!系统你死了吗?再不想办法,老子就要被这个老古董打死了!任务怎么办?奖励还要不要了?”
【检测到宿主遭遇生命威胁,触发紧急避险任务:向姬钧厉认错,承诺与永阳郡主修复关系。任务奖励:初级防御符箓x1(可抵挡一次物理攻击)。】
姬峰宏眼睛一亮,连忙抱住头大喊:“父亲!父亲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明日就去向郡主赔罪,我一定求得她的原谅!这婚事不能退啊父亲!”
姬钧厉打得也有些累了,见他服软,手中的藤条终于停下,喘着粗气喝道:“哼!若能求得郡主回心转意便罢,若不能……你就给我滚去边疆大营,一辈子别回来了!”
看着瘫倒在地、龇牙咧嘴的姬峰宏,姬钧厉眉头紧锁。泄密之事,他定要严查!而永阳郡主那边,若威武大将军铁了心要退婚,这无疑会让姬家失去一个重要的军方盟友,甚至可能将其推向对立面。
皇宫,养心殿。
林晖渊听着小顺子的禀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永阳郡主要退婚……姬峰宏被家法处置……”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把火,烧得比朕预想的还要旺。”
“陛下,我们是否需要……”小顺子低声询问。
“不,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林晖渊摆摆手,“静观其变即可。让威武大将军去闹,让姬钧厉去头疼。顺便……让柳太傅那边知道,姬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他需要这场风波,更需要姬峰宏这个“变数”继续搅动局势。一个内部出现裂痕、外部树敌越来越多的姬家,才是他最好的机会。
“继续盯着,尤其是姬峰宏,朕很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