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铜圆盘上的三角形凹槽像张饥饿的嘴,水流裹挟着穆清歌向它撞去。在即将触及金属的刹那,玉符爆发出刺目金光,将洪水硬生生劈开一道缝隙!她趁机抓住盘缘凸起的纹路,指甲在古蜀符文上刮出刺耳声响。

"抓紧!"贺兰朔的声音从漩涡外传来,模糊得像隔了层毛玻璃。他不知何时抓住了盘面另一侧的凸起,左腿却被卷入水流的尸体缠住,正被拖向深渊。

穆清歌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玉符上。金光更盛,照亮了圆盘中心的机关结构——那根本不是简单的凹槽,而是三层嵌套的锁芯,每一层都需要特定频率的声波激活。她突然明白父亲颈侧的伤疤从何而来:那是声波共振留下的永久印记!

"唱歌!"她朝贺兰朔嘶喊,"用古蜀语唱《破阵子》!"

水流轰鸣中,贺兰朔的嗓音嘶哑地响起。那是种奇特的喉音唱法,每个音节都带着金属般的震颤。当第三个高音迸发时,圆盘突然剧烈震动,三层锁芯开始旋转。穆清歌感到掌心传来灼痛,玉符正在与圆盘产生共鸣!

漩涡的吸力骤然消失。洪水退去后,圆盘中心升起个三尺见方的青铜柱,柱面刻满会蠕动的符文。最顶端是个巴掌大的凹槽,形状与玉符完全吻合。

"快!"贺兰朔拖着伤腿爬过来,"黑沙帮在炸上游水坝!"

穆清歌犹豫了。玉符显示,这个装置一旦激活,方圆十里的地下结构都会改变。但此刻别无选择——头顶的岩层已经开始崩塌,更大的洪水正在逼近。

她将玉符按进凹槽。

刹那间,整个溶洞亮如白昼。青铜柱上的符文如活蛇般游动,组成九层同心圆。圆盘下方的岩层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紧接着是某种巨型机械启动的嗡鸣。穆清歌的视网膜上烙下了最后一幅画面:九个沙丘同时下沉,露出隐藏的古蜀祭坛。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时,穆清歌正趴在某块倾斜的金属板上。嘴里全是铁锈味,鼻腔火辣辣地疼。玉符躺在手边,表面布满细裂纹路,像张破碎的蜘蛛网。

"贺兰朔?"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回荡。

回应她的是远处滴水的声音。借着玉符微弱的光,穆清歌看清自己身处一条倾斜的甬道内,四壁是某种发光的合金。更诡异的是,这些金属会随着她的呼吸改变亮度,仿佛有生命般。

甬道尽头传来微弱的咳嗽声。穆清歌拖着伤腿爬过去,发现贺兰朔卡在两块交错的金属板之间,左腿呈不自然的角度弯曲。更糟的是,他颈侧的三角形伤疤正在渗血,染红了半个肩膀。

"圆盘是升降机。"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我们在地下三百丈。"

穆清歌掰开变形的金属板,发现贺兰朔的腿伤比看上去严重——胫骨刺穿皮肉,断面泛着诡异的蓝色。玉符显示这是古蜀的"寒铁"所伤,普通医术无法治愈。

"需要磁石引导碎骨。"她撕下衣袖包扎伤口,"但首先得离开这条死亡陷阱。"

贺兰朔指向甬道上方:"听。"

起初穆清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但随着玉符温度升高,某种规律的震动从金属壁传来——哒、哒哒、哒,像是某种密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震动正在改变甬道的结构!两侧墙壁缓缓合拢,顶端逐渐降低,照这个速度,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被压成肉饼。

"不是机关。"贺兰朔突然说,"是呼吸。"

他示意穆清歌将耳朵贴在金属壁上。果然,那规律的震动像极了某种庞然大物的心跳声。整条甬道竟是活的,或者说,是某个巨型生物的血管!

"古蜀的机械生命体。"贺兰朔试图站起来,"我们得顺着'血流'走。"

每挪一步都是折磨。穆清歌的脚伤让支撑变得困难,而贺兰朔的体重大部分压在她肩上。更糟的是,玉符的能量越来越不稳定,预知的画面时断时续。有几次她差点踩进突然出现的裂缝——那些裂缝会迅速愈合,像伤口结痂般不留痕迹。

甬道尽头是个圆形大厅,中心悬浮着颗巨大的水晶球。球体内流转着暗红色雾状物,偶尔凝聚成模糊的人形。玉符突然自行浮起,射出一道蓝光击向水晶球。球体表面泛起涟漪,浮现出外界的实时画面:

九个沙丘已经沉入地底,露出下方的青铜祭坛。黑沙帮的骑兵正围着最大的祭坛集结,伽罗长老站在祭坛中心,手中的蛇头杖插入某个装置。杖顶的水晶球里,赫然映出穆清歌和贺兰朔在甬道中的身影!

"他们在定位我们。"贺兰朔拽着穆清歌退到阴影处,"需要干扰信号。"

穆清歌摸向腰间的皮囊,取出那枚吸收过沙傀核心的玉符。裂纹间仍有细沙流动,正是最好的干扰源。她将沙粒抖在水晶球基座上,沙粒立刻沿着无形的能量轨迹爬升,在球体表面形成层雾状屏蔽。

画面扭曲了一瞬,突然变成完全不同的场景:穆家祠堂的地下密室,父亲正将七枚青铜钉按特定顺序钉入墙面。每钉一枚,就有一段古蜀语被激活。最后一枚钉下时,整个密室亮起蓝光,浮现出九个沙丘的全息投影——正是如今沉入地底的那些!

"这是...记忆回放?"贺兰朔的声音带着震惊。

画面中的父亲突然转头,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他们。老人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穆清歌读懂了唇语:"当月亮闭上眼,沙子会唱歌。"

水晶球突然爆裂。

飞溅的碎片中,大厅四壁亮起血红色的符文。地面开始倾斜,将两人甩向某个突然出现的洞口。穆清歌在坠落前最后看到的,是贺兰朔试图抓住她的手臂,以及他颈侧伤疤发出的诡异蓝光。

坠落仿佛永无止境。

当穆清歌终于摔在实地上时,身下不是预想的岩石,而是某种富有弹性的膜状物。玉符的光芒照亮了这个球形空间——他们被困在了某个巨型生物的"胃囊"里!

贺兰朔躺在不远处,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更可怕的是,他的伤口正在被胃囊分泌的透明液体侵蚀,那些液体像活物般顺着血管向心脏爬去。穆清歌用匕首划开薄膜,却引来了更多消化液的喷涌。

"醒醒!"她拍打贺兰朔的脸,"不能睡!"

男人灰蓝色的瞳孔勉强聚焦。他蠕动着嘴唇,却只发出气音:"...钥匙..."

穆清歌突然明白父亲留下的讯息。"当月亮闭上眼"不是指时间,而是动作——她需要遮住玉符的光!她迅速用沾血的手帕裹住玉符,果然,胃囊内壁立刻开始蠕动,露出条狭窄的通道。

拖着贺兰朔爬过通道的过程像场噩梦。通道内壁布满倒刺,每前进一寸都要付出皮开肉绽的代价。最窄处只能容她侧身挤过,贺兰朔的伤腿被挤压得鲜血淋漓。当终于看到出口的微光时,穆清歌的指甲已经全部翻起,指尖露出森森白骨。

出口外是片地下湖。湖水清澈见底,却没有任何生物迹象。湖心小岛上立着九根石柱,每根柱顶都放着颗干枯的头骨。玉符显示这些头骨的眼窝里跳动着微弱的蓝火——是古蜀祭司的"思维容器"!

"游过去..."贺兰朔的气息越来越弱,"中间那根..."

湖水比想象中冰冷。穆清歌的伤口一接触水面就结出冰晶,血液在血管里几乎凝固。游到半途时,贺兰朔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丝——噬心蛊在低温下开始暴走!

石柱岛上的景象更令人毛骨悚然。九颗头骨的眼窝蓝火突然大盛,在空中交织成某种立体投影:正是新月城的地牢三维图!某个标红的牢房里,蜷缩着个瘦小的身影——贺兰朔的妹妹!她皮肤下的黑丝已经蔓延到面部,每当抽搐时,就有黑虫从鼻孔钻出。

"时间不多了..."贺兰朔挣扎着爬到中心石柱下,"需要...你的血..."

穆清歌割破手腕,让血滴在柱基的凹槽里。血液顺着纹路流遍整个岛屿,激活了隐藏的机关。九根石柱同时下沉,露出下方的金属台子。台子上刻着行小字:"以血为钥,以魂为引,九柱归一,天门洞开。"

最后一个字亮起的刹那,整个地下湖沸腾起来!无数气泡从湖底升起,在水面形成巨大的漩涡。玉符突然挣脱手帕,射出一道金光击中漩涡中心。水流分开处,露出条倾斜向上的隧道。

"走!"贺兰朔推了她一把,"我断后!"

穆清歌没给他逞英雄的机会。她拽住贺兰朔的腰带,拖着他一起跳入漩涡。急速旋转的水流中,她看见湖底有东西在发光——是九个青铜圆盘,排列方式与沉入地底的沙丘完全一致。最中心的圆盘上,赫然刻着穆家的族徽!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两人被冲进一条狭窄的竖井,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在即将窒息的边缘,穆清歌感到后背撞上某种网状结构,紧接着是刺眼的阳光和滚烫的沙粒——他们被喷出了地面!

喘息片刻后,穆清歌才看清所在的位置。这是个碗状的流沙坑,四周的沙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中心流动。更可怕的是,沙丘上方站着整排黑沙帮骑兵,所有弓箭都对准了他们!

"跳!"贺兰朔突然用尽全力将她推向流沙中心,"相信我!"

穆清歌在坠落前最后看到的,是贺兰朔扑向最近骑兵的身影,以及他颈侧伤疤迸发出的刺目蓝光。流沙吞没她的刹那,玉符显示出最后的预知画面:沙层下方三丈处,有条干涸的地下河道。而贺兰朔,正被七把长矛同时刺穿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