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的帐篷藏在驼队集市最深处,外表是寻常的褐色毡房,掀开帘子却别有洞天。四壁挂满风干的奇异生物,从三眼蜥蜴到六翅沙蝎,中心的铜炉里炖着粘稠的紫色液体,散发出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穆家的丫头。"鬼医从阴影中现身,是位独眼老翁,左眼窝里嵌着颗会转动的玉石,"上次见你时,你还在襁褓里尿裤子。"
他接过乳牙扔进铜炉,液体立刻沸腾,腾起的烟雾在空中凝成少女的轮廓——贺兰朔的妹妹!她胸口有个发光的红点,周围缠绕着十二道黑丝。鬼医的玉石眼突然弹出,用细链悬在烟雾上方扫描。
"噬心蛊成熟期。"他收回眼球,从药柜取出个琉璃瓶,"需要'沙虫王泪'中和,但存货只够三次治疗。"
穆清歌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金色纹路。鬼医的独眼瞪大,突然抄起桌上的青铜小刀划向她手臂。血珠还未落地就被他接住,滴入装有银色粉末的骨碗中。血液与粉末接触的刹那,碗中窜起半尺高的蓝色火苗。
"纯度够了。"鬼医转身掀开地砖,露出个暗格,"你父亲寄存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暗格里是个青铜匣,表面刻着与穆清歌玉符互补的纹路。打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枚骨钉,每根钉上都刻着微型星图。穆清歌刚触碰,骨钉就自动飞起,悬浮在她周围组成星座图案。
"北斗镇魂钉。"鬼医的声音突然严肃,"专克噬心蛊,但每用一根,施术者就会失去一种感官。"
贺兰朔猛地抓住穆清歌的手腕:"不能用这个!"
鬼医冷笑:"心疼了?当年你父亲为做这些钉子,亲手剜掉了自己的左眼。"他指向墙上某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的眼球瞳孔是罕见的金色。
帐篷外突然传来驼铃声,节奏三长两短。鬼医脸色骤变,迅速将琉璃瓶和青铜匣塞给穆清歌:"黑沙帮的暗号,从后门走!"
后门通向屠宰场,血腥味完美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两人混入运肉的板车下,随着车队来到集市边缘的废弃染坊。染缸早已干涸,但地下储藏室保存完好。贺兰朔撬开某个暗格,露出里面预存的干粮和清水。
"安全屋。"他检查着箭袋,"我上次来新月城时布置的。"
储藏室的陶瓮里封存着肉干和奶渣,墙角木箱中则是干净的绷带和替换衣物。最珍贵的是挂在梁上的皮囊,里面装着沙漠特产的荧光蜂蜜——能快速补充体能的天然兴奋剂。
穆清歌用铜盆接雨水,加入荧光蜂蜜和特定比例的草药。当混合物变成淡金色时,她示意贺兰朔脱去上衣。男人胸口的晶体心脏已经变成暗蓝色,裂纹处不断渗出光雾。
"忍着点。"她将药液缓缓倒在晶体上。液体接触的瞬间发出油炸般的声响,贺兰朔咬住皮绳才没叫出声。但效果立竿见影——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
治疗结束后,穆清歌自己也喝下小半碗药液。金色纹路从锁骨蔓延到脖颈,暂时压制了灵烬的反噬。她借着油灯的光检查青铜匣,发现每根骨钉底部都刻着父亲留下的数字,从一到十二。
"对应十二种感官。"她拿起标"七"的骨钉,"父亲失去的是左眼视觉、味觉、嗅觉..."
贺兰朔突然夺过骨钉:"够了!我们另想办法。"
储藏室突然震动,梁上落下簌簌灰尘。穆清歌的玉符自动浮起,显示地面正上方有重型生物经过——是那条机械沙虫!通过玉符的透视,他们看到沙虫腹部打开了个舱门,伽罗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在搜查全城。"贺兰朔熄灭油灯,"但找不到这里。"
黑暗中,穆清歌的指尖无意触到墙上的刻痕。玉符亮起微光,照亮那些被岁月模糊的符号——是穆家的密文!她顺着刻痕摸索,在墙角找到块松动的砖。撬开后里面是卷用蛇皮包裹的羊皮纸,纸上画着新月城的详细剖面图,标注了七条通往地牢的密道。
"父亲留下的..."她轻抚图纸上熟悉的笔迹,"每条密道都对应一种星象。"
贺兰朔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地面再次震动,但这次伴随的是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玉符显示机械沙虫正在破坏集市,伽罗似乎确信他们藏在那里。
"天亮前必须行动。"穆清歌将图纸收入怀中,"月食是明晚子时。"
他们分头准备。贺兰朔打磨着匕首和箭矢,将荧光蜂蜜涂在刃口增加毒性;穆清歌则调配更多药剂,将镇魂钉浸泡在特定溶液中激活。当准备工作完成时,新月已升至中天。
储藏室突然安静得可怕。穆清歌意识到某种异常——她听不见贺兰朔的呼吸声了。转头看去,男人正盯着掌心某物发呆。那是颗锈迹斑斑的青铜纽扣,上面刻着楼兰文字。
"妹妹第一次缝扣子时做的。"他声音沙哑,"我逃出实验室那晚,她偷偷塞给我的。"
穆清歌不知如何回应。她取出标"四"的镇魂钉,蘸着药液在纽扣上画了个符文。钉子突然发出微光,在空中投射出模糊影像:小女孩躲在铁笼角落,用碎布缝制着什么...
"钉子能感应血缘。"她轻声解释,"你妹妹还保留着人性。"
贺兰朔突然抓住她的手:"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这些钉子。"
月光从通风口斜斜射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穆清歌的玉符显示,贺兰朔的机械心脏此刻跳动的频率与她完全同步。这种奇妙的共鸣让她想起鬼医的话——"火种为钥,神谕为引"。
"我答应你。"她最终点头,"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最后必须用钉子..."穆清歌直视他的眼睛,"让我来承担代价。"
黎明前的微光渗入储藏室时,两人已整装待发。贺兰朔换上商队护卫的装束,晶体心脏用特制的皮甲掩盖;穆清歌则扮作哑巴媳妇,将玉符藏在头巾里。最后的准备是将荧光蜂蜜与特定草药混合,制成能暂时改变瞳孔颜色的药水。
"记住路线。"穆清歌指着图纸上的蓝线,"我们从染坊后巷的排水口进入,沿水道走两百丈,在第三个岔路口..."
贺兰朔突然捂住她的嘴。玉符警报无声亮起——有人触动了外围警戒!两人迅速熄灭光源,屏息听着头顶的脚步声。不止一人,且步伐整齐得诡异。
玉符的透视功能显示,五个穿新月城卫兵制服的人正在染坊搜查。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真实形态——制服下是半机械半生物的躯体,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某种发光的虫巢!
"伽罗的傀儡兵。"贺兰朔唇语道,"被噬心蛊控制的活死人。"
傀儡兵突然停下,齐刷刷转向储藏室入口。其中一人摘下头盔,露出腐烂的面容——正是昨天在蓄水池边被穆清歌用星轨针击退的改造骑士!他的金属喉结振动着发出机械音:
"热源检测到生命体,坐标确认。"
没有时间犹豫了。穆清歌抓起标"五"的镇魂钉刺入地面,钉子迸发的金光形成屏障。几乎同时,傀儡兵的重斧劈开地板,刃口离她的头顶只有寸许!
"走!"贺兰朔撞开暗门。两人冲入下水道时,整个染坊在身后轰然坍塌。晨光中,新月城的轮廓已清晰可见,高耸的城墙在朝阳下泛着血色。
"看来..."穆清歌调整着头巾,"我们得提前实施计划了。"
贺兰朔检查着箭袋,晶体心脏首次发出稳定的蓝光:"月食之前,一切都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