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的员工没想到,时总会亲自参加复试。
参加复试的一共三位,竞争的都是同一个岗位,蒋婵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缎面飘带衬衫,下身搭一件长度正好到膝盖的同色系半裙,轻盈的飘带简单的系在颈间,更衬得她脖颈修长,气质温婉,头发低扎在脑后,露出小小的耳垂。
耳垂上依旧带着那颗润泽的珍珠,很衬她。
时琛低下头,只觉得这样职业化的打扮也很适合她。
或者说,比她之前的打扮更适合。
人事部的郝总监看时总和刚才一样不做声,就准备按照自己的步骤开始复试。
没等他把那些准备好的问题都问完,时总忽然打断了他。
“孟小姐,我比较在意的是,你的丈夫是我们公司的副总,你又为什么想到我们公司来工作呢?是想和你丈夫同进同出,还是觉得有他在,你更好展开工作?”
郝总监默默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只觉得不愧是时总,问题问的犀利又难听。
不管是哪种,都说明孟小姐并不适合这份工作。
公司不是他们夫妻谈情说爱的地方,更不是没有规矩的家庭作坊。
这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错,但孟小姐却始终面不改色。
她语速有些慢,但声音很好听,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让人不由得认真去听。
“都不是,具体原因说来惭愧,我毕业六年,结婚六年,也在我的档案上留下了六年的空白期,就算我去其他公司面试,其他公司也很难用我,所以我来这里试一试。”
郝总监有点冒汗。
孟小姐说话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别的公司不用她,难道他们公司就会用了?
就因为她丈夫是公司副总?
本来看她回答其他问题条理很清晰的啊,怎么这时候说这种话?
果不其然,就见时总把她的简历撂到了桌上,身体向后靠,目光审视。
“那你凭什么觉得,其他公司不要的,我们会要呢?”
郝总监的视线又转到孟小姐那里,他都替她紧张,可她本人却真真切切的笑了一下。
“我来贵公司面试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我的丈夫贺文石。”
郝总监感觉都可以把人请出去了,就听她继续道:“空白期之所以让人难以接受,就是因为无法让人看见我的工作能力,其他公司我不了解情况,我难以在一场面试中证明自己,但因为我丈夫的原因,我对贵公司目前的情况有所耳闻,所以……今天我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份策划案。”
“关于下个季度的广告和宣传,我有自己的想法。”
一份企划案被放在了时总的面前。
郝总监忍不住抻脖子看了两眼,还真做的有模有样。
“孟小姐,你可以向我们阐述一下你的想法。”
郝总监说完,就见时总侧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在赞同还是反对。
“我的想法很简单,错误已经发生,不该掩盖,不该无视,我们只能面对,就像人生的选择题,错了没什么,重新开始再选择对的就是了。”
“在现在这个喊了几十年男女平等,男性女性也同样需要工作挣钱的社会,把做饭和家务归咎在女人头上,本来就是一种冒犯。”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推出了新的观点,打造家庭煮夫的概念,把做饭和家务规划到男人头上……”
郝总监若有所思的缓慢点头,“听着像个好办法,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这只是个最差的下下策。”
蒋婵目光放在时琛身上,继续道:“这样的做法,讨好的意图太明显,男性消费者不买账,很多女性消费者也会觉得不适,毕竟再怎么男女平等,同工同酬,大部分的家务也都是落在女性身上的,扭曲了这一点,就是不尊重事实,也忽视了那些女性的付出。”
“所以我的想法是,把重点放在女性的选择上。”
“就比如我,当初结婚选择照顾家庭是我的选择,如今出来工作也是我的选择。”
“真正对女性的尊重,就是在女性做选择的时候,让她自己说了算,自由的选自己的路,同时给她路可以选。”
“照顾家庭也好,职场工作也好,都是值得尊重,需要被看见价值的。”
“所以我的企划案有个标题,叫选择。”
“这才是我们应该交出的答卷。”
“好!”
郝总监没忍住,先一步喝了一声。
时总又偏头看了他,郝总监低头,装没发生。
指节在他桌面敲了敲,时总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们先出去。”
郝总监诧异。
面试,有什么话是他这个人事总监不能听的?
带着一种被摒弃的沮丧心情,郝总监拖着脚步走出了会议室。
一同被撵出来的徐特助表情更难看。
靠到墙边,脑袋一歪,怼到墙上不动了。
郝总监有样学样,也把脑袋怼到了墙上。
会议室内,时琛的神情依旧严肃,像不化的冰山。
“你知道贺文石的策划案是什么,对吗?”
昨天他出差回来,贺文石刚把自己的策划案交到他手上。
刚刚被她批成最差的下下策的那个就是。
时琛不信有这么巧的事。
她既然知道公司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下个季度的宣传策划,她没理由不知道贺文石的想法。
釜底抽薪?踩着贺文石的肩膀?
让他好奇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种见不到光的期盼在他心里扎了根,正悄悄的冒着嫩芽。
他需要答案。
面前的女人今天格外爱笑,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整齐的贝齿,“我知道,我还知道他打算把自己打造成公司品牌的形象代言人,这个想法,倒是还算可取。”
时琛手中的钢笔在她的简历上轻轻敲击,“先是主妇,再是职场新秀,女人可以选择厨房,也可以选择写字间,这样的形象代言人吗?”
蒋婵直白的道:“我觉得比什么家庭煮夫要好,毕竟家庭主妇千千万,没见过哪个被大肆吹捧,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时琛缓慢点头,“你说的对,这样的想法也很好,但问题是……”
他语气停顿,胳膊搭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了过去,目光直直的盯着蒋婵。
“问题是,不管是分公司还是总公司,我们从来没招聘过高层的家眷,这对其他员工来说并不公平。”
他想听的答案比想象中来的更干脆也更直接。
“我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