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武伯让府中侍卫将拜帖送到了宴府,要见的是宴清禾的祖父。
宴老太爷听说是镇国公府的帖子,让侍卫把人赶出去。
恰逢袁氏听说是镇国公的人,说什么都不让走,“不行不行,侄女定是来找父亲商量钱的事。我去求求父亲。”
宴文却拉住了袁氏,“不行啊,父亲不知道我欠了那么多债,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
“你傻呀,老太爷除了大哥就你一个亲儿子,打死了谁给他养老?要是侄女见不到老太爷,你的钱没人还,你才是真死了!”袁氏恨铁不成钢,打了一下宴文的头。
宴文也反应过来,连连称是:“那我去和父亲说。”
他鼓着勇气,走进宴老太爷的书房,将事情说了个十之八九。
“什么?你......你这逆子!居然在外面闯下如此大祸!”宴老太爷听闻此事,气得直抚胸。
袁氏安抚道:“爹你别气了,他也是被迷了心,这次帮他还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从哪里凑那么多钱!那可是五万两!”
宴文也赶紧过去扶着宴老太爷坐下,“咱没有,镇国公府有啊!我们今天去了,侄女答应帮我还钱了。”
说到镇国公府,宴老爷子不屑一顾,“一个武将搭了个浑身铜臭的商户女,倒也是‘珠联璧合’,能拿出几个铜钿不奇怪。”
又有些狐疑,“她真答应了?”
“儿子还能骗你不成?他们送来的拜帖估计就是为了此事,爹你可不能不管我。”
自从和镇国公断亲之后就这么一个儿子,宴老爷子想着,再不争气,也不能真不管了,又让人收下了拜帖。
“等解决了这混账事,我再和你算账!”随即陷入思考,镇国公府要是能好好待宴家,他倒是可以考虑重新纳入宴家族谱。
一大早宴文和袁氏就翘首以盼,等着镇国公府来人。
十几辆马车排成长队,车轮在石板上压出来深深的印痕,足见其分量。
宴清禾让侍卫将马车上的箱子一箱箱往主院搬,宴文十分惊喜:“侄女这些是?”
宴清禾莞尔一笑,“这些就是价值五万两的嫁妆。”
“当真?”袁氏也是兴奋地看着一个个箱子。
“婶婶不妨看看?”宴清禾语气中带着玩味。
袁氏迫不及待地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锦缎之上躺着一顶赤金翠凤冠,金丝做的凤羽,凤眼嵌着纯度极佳的鸽血石,冠周十二颗南海月明珠莹润生辉。
袁氏啧啧称奇,缓了一下,又去打开其他箱子,价值千两的浮光锦,象牙雕花镜,琉璃玉镯,件件都是世间珍品。
宴文看着这些东西,五万两绰绰有余,话都说不清楚,连声道:“侄女这......这些都是给我们的?”
他们倒是知道宴清禾的嫁妆值钱,却没想到竟如此值钱,宴清禾竟能在短短一日内拿出这么多奇珍异宝。
宴清禾含笑应道:“祖父在哪,我同他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我带你去!”宴文迫不及待地把宴清禾引到宴老爷子的书房,使劲地敲门:“爹,侄女来了!”
“让她进来。”
书房肃穆,“清正廉明”的题字高悬,宴老爷子身形清癯,端坐在太师椅上。
见宴清禾进来,宴老爷子就沉声道:“跪下!”
宴清禾眸中情绪翻涌,却实实在在地跪下,背脊挺得笔直,“孙女宴清禾给祖父请安。”
前世她没有接触过宴老爷子,镇国公府的所有拜帖都被拒之门外,她只知道在发现宴家人做的事情之后,皇帝降下罪责,宴老爷子气急攻心晕倒,没多久就去世了,这事成了父亲的心病。
“你在外面那些事,我都听说了,嚣张跋扈,行事鲁莽哪有世家女的样子。我宴家世代清流,名声重于生命,你父亲当武官,与商贾联姻,已令门楣蒙尘,你不可步你父亲后尘。”
宴文倒是把宴清禾拉了起来,“哎呀父亲,你说这些做什么,侄女都把嫁妆带来了,帮我还钱。”
“什么?嫁妆?”宴老爷子倒是不知道这事。
“对啊,嫂子留给侄女的嫁妆,大哥也是,食邑千户不自己多留点。没办法,只能用侄女的嫁妆了。”宴文兀自絮叨,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哼,原来那商贾留下的。”宴老爷子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鄙夷,仿佛沾了什么不洁之物,“罢了,勉强用这些东西就还了那些债,以免沾染商贾的习气。”
宴清禾已经站起,语气中听不出情绪:“谁说我是白给的,这是我镇国公府借给宴二爷的,要签借契。”从手中拿出一张借契,便是连叔父都不叫了。
在后面的袁氏伸手想要抢过借契:“侄女,你之前可不是那么说的!你说要帮你叔父还钱的。”
这可是整整五万两,如果签了借契还不上,宴清禾一样可以报官。
“侄女你怎么出尔反尔!”宴文心情大起大落,又去宴老爷子面前跪下,抱着腿:“爹,儿子以后也是要当官的,你想想办法。”
看宴老爷子迟迟不说话,宴清禾转身就吩咐着:“青黛,让人把东西带回去。”
“不能带走!”袁氏死死拦住青黛,她可就指着这嫁妆还钱了,若是有多的,还能落到她手上。
“够了!”宴老爷子讳深莫测,缓缓开口,“清禾,你年纪尚小,不知如此巨额财物带在身边,是祸非福。”
略做停顿,语气转为语重心长,“女子嫁妆本就该由宗族长辈代为掌管,以防被小人觊觎。我便做主,将这些东西清点后收入府中。”
宴清禾讥笑一声,看着这个自诩清流的祖父,只觉可笑。以长辈之名收了她的嫁妆,却没有留下凭据,届时真来索要,串通府中上下不承认就是。
“宴大人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保管也该交给外祖,怕是轮不到你。”
宴老爷子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书桌上,“《女则》有云,女子无私货,你父亲疏于管教,致使你锱铢必较,我便要好好管管你!这就是第一课!”
宴清禾眼含讥讽,他这话便是赤裸裸地强占之意:“宴大人确定要这样做吗?不会后悔?”
宴老爷子看着宴清禾眼中的冷漠莫名感到不安,又将情绪压下,“冥顽不灵!休要胡搅蛮缠,送客!”
宴文和袁氏喜不自胜,如此就解决了赌债,多的东西足够他们再挥霍一段时间。
“走吧侄女,我送送你。”宴文小人得志,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把宴清禾送到门口,“侄女下次再来啊”,宴文亲手将府门关了,美滋滋地去看嫁妆了。
“呸!”青黛啐了一口,“还什么书香门第呢,我多待一刻都嫌腌臜。”
宴清禾看着并无什么情绪,她来之前未尝没想过,如果宴老爷子是个真君子,如果顾念父亲和她,那她愿意给这老人一个安身的归处。
但是宴老爷子话里话外看不上镇国公府,羞辱她的娘亲,还强抢这些东西,那后果便是他们自找的。
这些人一定会后悔。
宴清禾最后看了一眼宴府,颇为失望地上了马车,这宴家还是和镇国公府没关系的好,她得早日断了父亲的念想。
宴府内,宴文和袁氏越看越高兴,对管家说道:“快清点一下,这些东西大概值多少钱,明天就把赵瑞喊过来。”
众人一顿忙乎,估算宴清禾带来的东西还了债,还能剩下七八千两,袁氏脸都要笑歪了,“这侄女家真是有钱啊。”
“可不是吗,我看她一点不心疼的样子,估计家中还有更多呢!”宴文小心抚摸着浮光锦。
“等这事过去,我去和她多交际交际,大哥不是想回族谱吗,要是多给咱点好处,勉强帮他求求爹。”
赵瑞没想到他们真还得起价值五万两的财宝,听到是郡主嫁妆,心里有些看不上宴家人,面上也不露声色,拿了东西走了。
林胡安听说这五万两是用的宴清禾嫁妆,先是一愣,后又抚掌大笑,笑声中掩藏不住的快意和讥讽。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是她在婆家安家立命之本,没想到如今被逼到动用嫁妆帮人还债,只怕这镇国公府已经外强中干。”
“敢和老爷作对活该她被拿走嫁妆。”管家奉承着林尚书,然后看了一眼周围,欲言又止。
林胡安看懂了示意,让其他奴仆离开。
待人走开,管家上前低声道:“老爷,他们派人来问,还有没有货。”
“那得问他们的准备了多少银两,货想要多少,我都有。”林胡安眉梢一挑。
管家会意,立刻接话:“我问过了,对面能出这个数”他伸出五个手指,“五十万两现银。”
林胡安说:“这次胃口不小啊,告诉他们,银子到位,货自然到位。”
管家心领神会,“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