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端着药碗进来的杨承天看见妻子已经坐在桌边,瞧着她苍白的面色和额头上的伤痕,顿时有点窘迫。
他脸上带着有些讨好的笑,冲陈秋禾道:“秋秋,你醒了呀?头还疼吗?”
陈秋禾看着进来的壮年男人,做鬼的时候跟在他的身后这么多年,他的样子早就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三十出头的年龄,身量不高,但结实匀称。
脸盘方方正正,眉目清爽,皮肤不似一般庄稼人那般粗糙,鼻梁高挺,嘴唇也不算薄,白皙的脸上常带着笑意,一对酒窝讨喜的镶嵌在脸上。
当初陈秋禾就是觉得他脾气好,爱笑,才同意了家里给她说这门亲事。
只是谁都没想到,那个记忆里勤劳能干的少年郎竟然会在她生育了两个孩子后一点点染上赌,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陈秋禾低垂下眼,在心里暗道,不,不只是赌,他还在她生育荞荞的那段时间里勾搭上了有夫之妇李云香,最后一手促成了她被害的这件事。
也许他们勾搭在一起的时间比她了解的更早,陈秋禾自嘲的勾起唇。
不过那又怎样呢?她重活一遭,这个烂透了的男人她绝不会再要了。
杨承天看她脸色冷漠,有些讪讪的放下药碗,搓了搓手,然后态度诚恳的举起手:
“秋秋,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我发誓!你信我,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我要是再赌,我就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陈秋禾安静的端起药,皱着眉头,几大口就将味道苦涩的药灌了下去,她现在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死了那么久,活着多难啊,她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按时喝药,把身体养得棒棒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前辈子积了什么功德才换来重获新生的机会,但是并不妨碍她爱护自己。
至于杨承天的保证,赌徒的话谁信谁傻。
陈秋禾突然发现,自己将前世的自己也骂了进去。
可不是傻么?总相信他会改,总等着他为了孩子会戒了赌,一直等到她死了,飘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戒得掉。
陈秋禾喝完药,拿着空碗走向厨房。
杨家的厨房是前后的二间屋子,外面是大锅灶台,旁边摆着陈秋禾码得整齐的柴火。
陈秋禾走进里间,里间最惹人注目的是摆在屋子中间的杀猪凳,那是一条浸染了岁月与血气的实木长凳,敦厚重实,四条粗腿牢牢的扎进土里,像是从屋子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
她走向前,指尖轻抚它,木头上的每一道纹裂都是她熟悉的样子,这也是她的陪嫁。
不同于别人家的姑娘陪嫁的都是床和家具,她陪嫁过来的是一整套杀猪的用具还有她娘家的杀猪手艺。
木凳的下方摆着不知道包裹了什么的厚厚白色巾帕,她熟练的打开,里面是几把擦得油光锃亮的刀。
陈秋禾挑出里面那把最细最尖的,这是她用得最多的一把刀,习惯性的将它放在泡在水里的磨刀石上打磨了两下,用指腹试了试刀刃,满意的将它握在了手里。
一般的杀猪刀都比较厚重,刀身宽而厚,刀背微微隆起,这样杀猪放血的时候,沉甸甸的刀插进去,滚烫的猪血就能顺着刀的弧度流下来。
陈秋禾是女子,就算力气比一般姑娘大一些,也终究比不上壮年屠户,所以她爹就教她用巧劲,特意给她打造了这把刀。
尖细的杀猪刀,像一把淬了冷光的长锥子。刀身窄而尖长,顶部极其尖锐,刀刃薄如蝉翼,仿佛能轻易刺破这人世间的重重阻碍,带领人走向光明。
刀柄是她弟弟为她精心打磨的桃木,木柄上刻着一圈圈的防滑纹路,刚好适合她牢牢握住,容易发力。
她把刀虚藏在袖子里,走出厨房,蹲下身和正在院子里玩耍的荞荞说:
“荞荞,你去祖母家吃晚饭,娘还有些不舒服,今天晚上不做饭了。”
荞荞懂事的点点头,她知道娘亲不舒服:“娘亲要好好休息,那我去祖母家啦!”
杨承天的父母住在他们隔壁,中间只隔着邻居唐婆婆一家,陈秋禾目送女儿进了婆婆家的门,放心的锁了院门,重新回到了屋内。
杨承天此时正弯着腰打量着她的妆台,陈秋禾心下了然。
他在找那根簪子。
她放缓了脚步,靠近正在摆弄妆台的杨承天。
杨承天听着妻子靠近的声音也没有回头:“秋秋,我瞧着你的胭脂都空了,等明天我去给你添些新的回来。”
嘴上说着体贴入微的情话,眼睛却依旧贪婪地不愿离开梳妆台。
他真是一点都没变,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该死。
陈秋禾缓缓露出了微笑。
举起手中的杀猪刀,按照平时砍猪时的位置,瞄准男人的右肩。
手腕发力,只听“嗤”的一声,刀尖入肉,鲜血快速沿着刀刃蔓延开来。
她松了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杨承天惨叫一声,趴在妆台上不敢动弹,那把杀猪刀还牢牢扎在他的背上,鲜血很快的染红了他的衣服,像一朵绽开的血花。
杨承天的额头上迅速布满了汗珠,出于本能的想要反手拔出背上的刀,可陈秋禾的速度更快,她轻轻的将杀猪刀往前一推,杨承天就已经疼得无法动弹了。
“秋秋,我错了!”
杨承天虽然不理解陈秋禾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动手,但他一直是一个懂得为自己谋利的人。
认错是让她消气的最好方式。
陈秋禾看着刀尖的血迹,鼻尖萦绕着生锈的鲜血味,她突然觉得有点恶心。
手中刀微微转动了一下,刀尖在肉里瞬间换了个位置,她也如愿的再次听见了杨承天的惨叫声。
“啊!秋秋住手!我求你了!”杨承天的声音带着颤抖。
陈秋禾等他习惯了这一阵疼痛,听见喘息声逐渐变小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夫君。这种日子我过腻了,我们一起去往生吧。你当初不是答应了我,要和我一起同生共死吗?我先送你上路,然后马上就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