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2章

更新时间:2025-12-24 03:47:33

第2章 2

5

陈浩满脸震惊,他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却仍没有松开苏青棠。

“教......教官?”

大伯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发颤。

他看着那位肩扛将星的中年男人,又看看我,脸色惨白如纸。

冲进来的将军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看到被按跪在地的我脸色骤然阴沉。

“放开他。”

那两人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我身体一软,但立刻用手撑住地面,不让自己倒下。

将军的目光转向陈浩“还有你,放开苏医生。”

陈浩被将军看得心底发寒,却硬撑着把刀贴上女人的脖子。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们的家事!”陈浩色厉内荏地喊道。

“家事?”将军眉头紧锁,迈步上前。

“挟持女性,暴力伤害军官,这也是家事?”

“军官?”陈浩愣住了,随即尖声叫道。

“你胡说!他早就因病内退了!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你们肯定是假冒的!”

将军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愤怒,他不再理会陈浩,而是看向我,眼里满是敬意。

“陈默同志,尖刀营前任教官。因旧伤复发,经组织批准离队休养,军籍仍在,待遇不变。”

“我们,从未抛弃任何一位兄弟。”

他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亲戚耳边。

尖刀营!教官!

这几个词代表着什么,哪怕是他们这些平民也隐约知道那是军中传奇,是兵王中的兵王!

陈浩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他只是个废物小队长......”

“废物?”将军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官猛地踏前一步,“放你娘的狗屁!没有教官,五年前边境雨林行动,我们小队早就全军覆没了!是教官拖着一条被打穿的腿,背着两个重伤的队员,带着我们杀出重围!”

将军抬手制止了部下的话,他深深地看着我。

“陈默,抱歉是我们来晚了。”

他再次看向陈浩,“我最后说一次,放开苏医生,否则,以袭击现役军官和故意伤害罪,就地逮捕!”

陈浩本就心神大乱,瞬间被吓的刀掉落在地。

这一声惊醒了陈浩,他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军人,无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我......我......”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骚臭味弥漫开来。

其他的亲戚早已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苏青棠找到机会,逃了出来,扑进我的怀抱。

我抱紧她,目光冷冷地看向众人。

大伯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长、长官,误会,这都是误会啊......我们是来看望小默的......”

“看望?”将军冷笑一声,“带着刀来看望?把病人按在地上看望?”

他不再多看这些丑恶的嘴脸一眼,俯身小心翼翼地搀扶住我的胳膊。

“教官,”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这里不配让你停留。”

“手续都已经办妥,军区总院最好的病房和专家团队已经待命。我们,接您回家。”

我借着他的力量,缓缓站直身体。

剧痛依旧,但一股暖流却从心底涌起,驱散了之前的冰冷和绝望。

将军转头看了一眼抖如筛糠的亲戚和陈浩,冷冷开口。

“至于他们几个,你们留下来负责控制现场,核对所有人身份信息,固定证据。”

“然后,移交地方公安机关!”

6

将军的话音落下,几名持枪卫兵立刻上前。

亲戚们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小默!小默!是大伯不对!大伯鬼迷心窍啊!”

大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你帮大伯求求情,都是一家人啊!”

“哥!哥我知道错了!”陈浩瘫在尿渍里,手脚并用地想爬过来,“是我混蛋!我不是人!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我看着他们此刻卑微如尘的丑态,心中只剩一片冰冷的漠然。

家人?在我为国搏杀时,他们算计我的津贴。

在我重病缠身时,他们逼我入绝境。

在我唯一伙伴受威胁时,他们痛下杀手。

这样的家人,比敌人更令人心寒。

我对将军轻轻点头。

将军会意,沉声命令:“带走!”

卫兵们毫不客气地将哭喊求饶的亲戚们逐一押解出去。

屋内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教官,我们走吧,直升机在等着。”将军小心地搀扶住我。

在将军和卫兵的护送下,苏青棠扶着我一步步走出这里。

楼下,巨大的军用直升机旋翼缓缓旋转,气流吹起地上的尘土。

登机前,我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熟悉的窗户。

那里,曾有过短暂的温暖,但更多的,是病痛中的孤寂和今日彻骨的寒心。

舱门关闭,将一切喧嚣与不堪隔绝在外。

直升机平稳起飞,脚下的城市逐渐缩小。

将军坐在我对面,看着我苍白消瘦的脸和深陷的眼窝,眼中满是痛惜。

“教官,您受苦了。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让您休养期间受到这样的骚扰和伤害。”

“还有苏医生,抱歉,让你受惊了。”

他低着头表示着歉意,接着又语气沉重,“关于您弟弟陈浩及其亲属的处理......”

我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打断了将军的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依法处理。”

顿了顿,我补充道,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

“另外,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声明,与陈浩,及今日所有参与此事之亲属,断绝一切关系。从此,生死各安,再无瓜葛。”

将军神色一凛,郑重应道:“是!我立刻安排人去办。”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教官,您的身体......总院的专家们已经联合会诊过您的病例,他们有把握吗?”

我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的手,随即握紧成拳,骨节泛白。

“鬼门关前走过多少回了,不差这一趟。”

直升机降落在军区总院的停机坪上,医疗团队迅速把我转移到移动病床上。

苏青棠穿上白大褂,满脸笑意。

“太好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下你终于愿意接受专业治疗了。”

我抬眼望去,撞进她盈盈的笑眼。

“接下来由我负责您的治疗。我会竭尽全力。”

7

我点了点头,笑着感谢。

她站起身,对护士吩咐:“准备负压隔离病房,陈教官肺部有严重旧疾,需要严格防护。”

胸腔深处传来的憋闷和钝痛,以及四肢百骸旧伤被引动的酸楚,让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寒暄。

这具身体,自从那次在河水中耗尽元气救人后,就如同破了洞的风箱,再也经不起丝毫风雨。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各种精密检查中度过的。

苏青棠向我详细解释了病情:河水侵入肺腑,引发了不可逆的肺纤维化倾向,同时也加重了我在多年特种生涯中累积的旧伤。

将军偶尔会来看我,通报一下情况。

陈浩等人因非法侵入住宅、故意伤害、威胁他人安全以及涉嫌侵占财产等罪名,已被正式批捕,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那份断绝关系的声明,也通过官方渠道送达,彻底了断了这场荒唐的亲情。

我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那些人与我,已是两个世界。

如今困扰我的,是这具不争气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负重前行。

真正让我心绪产生波动的,是苏青棠。

她话不多,但每次交流都切中要害。

她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工匠,耐心而细致地修复着我这具因救人和旧伤而几乎崩塌的身躯。

一天深夜,我在半梦半醒间挣扎,恍惚间仿佛又沉入了那条冰冷刺骨的河。

河水灌入口鼻,沉重的装备拉着我下坠,身边是亟待救援的战友......

我猛地惊醒,心跳狂乱,剧烈咳嗽痛苦不已。

是苏青棠急匆匆赶了过来。

“急性呼吸窘迫,肺源性痉挛,”她迅速做出判断,声音冷静而果断,“陈教官,放松,跟着我的节奏,慢慢呼吸......”

待我呼吸稍稍平稳,她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我唇边。

“是创伤记忆在身体上的重现,结合了目前的生理痛苦。”

她平静地陈述,“身体的伤痛,往往会与当时的心理创伤紧密捆绑。”

“我查阅过您那次救援行动的详细报告。零下十五度的冰河,您先后三次潜入,救起了两名体重远超您的队员。至于其他的人......”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那不是您的错,陈教官。您已经做到了极限,超越了极限。是您的身体,为那次超越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我浑身一震,猛地抬眼看向她。

防护面罩后,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明天,我给您带一盆绿萝来吧。”

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它生命力顽强,能净化空气,对您的病情有好处。而且,看着这点绿色,或许心情能稍微开阔些。”

第二天,她真的带来了一盆绿箩放在我床头柜上。

我看着那抹绿色,被寒冰封住的心第一次照进了阳光。

我知道,这场与沉疴旧伤的战斗,漫长而艰难。

但这一次,我的身边,似乎多了一位“战友”。

8

我本以为,整个治疗过程都会像这样,宁静又温馨。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我病情稍稳时,将军面色凝重地带来了一个消息。

“教官,陈浩那边还不安分。”

他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我面前。

屏幕上,是某个热门社交媒体平台的热搜界面。

一个名为“泣血控诉:冷血兄长,病重夺产,勾结军方迫害至亲!”的帖子被顶到了前列。

发帖人正是陈浩。他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然在被羁押期间,通过代理律师或者外面尚未被清理的“自己人”,发布了这条长文。

文章极尽颠倒黑白之能事: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对兄长情深义重、却反遭算计的可怜弟弟。

声称我当年参军是抢了他的名额,如今病重,更是利用军中关系,强行要夺走家族财产。

这篇漏洞百出却极具煽动性的文章,瞬间引发了轩然大波。

评论区一片乌烟瘴气:

“我的天!这简直是土匪!”

“病了就要抢弟弟家产?这是什么操作?”

“那条狗一看就凶,肯定是帮凶!”

虽然也有零星理智的声音质疑证据不足,但很快被淹没在汹涌的骂声中。

“我们已经联系平台方紧急删帖,这种谣言传播速度极快,负面影响已经造成。”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恶毒的揣测和谩骂,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生死边缘走过几遭的人,对这些虚名看得淡了。

只是陈浩的恶毒,还是让我感到一阵冰寒。

“清者自清。”我缓缓闭上眼,“组织的公告,按程序办即可。”

可就在公告发布,舆论稍显平复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苏青棠医生。

她并没有与我商量,而是以个人实名认证的身份,在同一社交平台发布了长文。

标题简洁有力:《我所见的陈默教官:一位英雄的沉默与坚守》。

文章中,不仅首先明确了自己的身份,还将治疗我的整个过程都写了出来,力证我的无辜。

这篇实名发文,瞬间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她的文字冷静客观,与陈浩那篇充满情绪煽动和漏洞的文章形成了鲜明对比。

舆论开始迅速反转:

“主治医生都出来说话了!这分量够重!”

“我就说嘛,军犬怎么可能随便咬人,肯定是被逼急了!”

“极限救援留下的旧伤......哭了,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那个弟弟之前说的话漏洞百出,果然是在撒谎!”

将军再次来到我病房时,语气带着几分欣慰。

“苏医生这篇发文,效果比我们官方的公告还好。”

“现在舆论已经完全转向,陈浩他们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等将军走后,苏青棠走了进来。

“陈教官,感觉怎么样?”

她走到床边,习惯性地查看床头的监护仪数据,语气是惯常的专业。

“我没事。”我看着她,“苏医生,谢谢你。”

她操作仪器的手指微微一顿,脸上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我只是陈述事实。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更何况那些污蔑,我看不下去。”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凝视着她,语气郑重,“动用你的个人声誉,卷入这种舆论漩涡。这对一名医生来说,并非必要,甚至可能带来麻烦。这份情,我记下了。”

“多谢你,青棠。”

微风吹过,她的脸更红了几分。

9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苏青棠脸上那抹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低头整理着医疗器械。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

“真相不应该被埋没,英雄更不应该被诋毁。”

我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

有些情谊,记在心里比挂在嘴边更重。

接下来的治疗,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进行。

苏青棠的方案愈发细致,不仅针对我的肺,也兼顾了多年累积的旧伤。

那盆绿萝在她的照料下愈发郁郁葱葱。

几天后,我给啸云举办了一场葬礼。

只有一排身着常服的军人,矗立在细雨中,如同一道沉默的城墙。

我坐在轮椅上,由苏青棠推着,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胸前,挂满了这些年在枪林弹雨中获得的勋章。

每一枚,都曾沾染过硝烟,见证过生死。

今天,我要让啸云,我的战友,看看这些它曾用生命守护过的荣光。

面前,是一个铺着鲜红国旗的灵柩,小巧而庄重。

啸安静地躺在里面,仿佛只是沉睡。

它身上覆盖着的,是尖刀营特有的暗红色番号旗。

灵柩旁,站着肩扛将星的将军,他亲自担任葬礼的主持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啸云,西北战区尖刀营功勋退役军犬。”

“服役期间,参与重大任务二十七次,直接引导并参与突击行动九次,挽救战友生命三次。获立集体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五次......”

声音在寂静的陵园中回荡,是对逝去战友最郑重的告别。

宣读完毕,将军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我。

“下面,请尖刀营前任教官,陈默,为他的战友,送行!”

苏青棠将轮椅轻轻向前推了一小步。

我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努力挺直被病痛侵蚀的脊梁,用尽全身力气,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十年戎马,铁血生涯,所有的情感,都凝聚在这无声的举手之间。

礼仪兵们缓步上前,抬起那方覆盖着旗帜的灵柩,将其放入早已挖好的墓穴中。

当第一捧泥土撒落在灵柩上时,我闭上眼,仿佛又看见它在林间矫健穿梭的身影。

“啸云,”我在心中默念,“安息吧。你的忠诚与勇敢,将与这里的青山同在。”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将军再次来访,带来了案件的进展。

陈浩及其主要同伙的开庭日期定在一个月后。

“教官,您需要出庭去看看吗?”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窗外。

有些结局,需要亲眼见证,才能真正划下句点。

“我会去的。”我平静地说。

10

开庭那日,天气有些阴沉。

我在将军安排的专人护送下,和苏青棠医生一同前往法院。

法庭庄严肃穆。

我坐在原告席旁边的席位上,身姿依旧挺直,只是比往日更倚重手中的拐杖。

苏青棠安静地坐在我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像一道无声的支持。

陈浩、大伯等人被法警押了上来。

几个月不见,他们憔悴了许多,眼神躲闪,早已没了当初在我病床前的嚣张气焰。

陈浩在看到我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

庭审过程很顺利,证据确凿。

陈浩在最后陈述时,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我,声音哽咽:

“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求求你帮我求求情。”

“我真的......不想进监狱。”

兄弟?

我冷笑一声,静静地看着他。

“你当时想将我逼死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的兄弟吗?”

陈浩瞬间满脸绝望。

法官开始宣判,庄严的声音在法庭回荡:

“被告人陈浩,犯非法侵入住宅罪、故意伤害罪、威胁他人安全罪、诽谤罪、企图侵占财产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宣判声如同最终的槌音,敲定了他们的命运。

陈浩在听到刑期时,腿一软,几乎被法警架住。

他被带下去前,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悔恨。

我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注视,心中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这段扭曲的亲情,至此,彻底了断。

离开法庭时,外面的阴云不知何时散去了些许,透下几缕微光。

苏青棠轻轻扶住我的手臂,低声道:“都结束了。”

我微微点头,是的,都结束了。

将军很快带来了正式的消息,案件了结,所有涉案人员均依法判刑。

那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断绝关系声明,也早已随着判决生效而盖棺定论。

那些曾被煽动的舆论,早已在事实和官方发声下烟消云散。

过往的恩怨,如同窗外被风吹散的云,再也无法扰动我的心神。

又是一个黄昏,苏青棠做完例行检查,却没有立刻离开。

“陈教官,等这次治疗周期结束,肺部功能稳定后,总院和军区康复中心有一个联合项目,是针对您这类因公重创人员的长期康复计划。”

“如果您愿意,我想作为您的主治医生,全程跟进。”

沉默片刻,我缓缓开口。

“好。”

我知道,前路依旧漫长,病痛不会轻易放过我。

但我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

我的身后,有永不抛弃我的队伍,有誓死追随的伙伴。

而现在,身边又多了一位愿意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

未来或许依旧充满挑战,但我的心,前所未有地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