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是大理寺少卿,素来铁面无情。
那日他在东市查一桩无头命案,蹲在血水横流的猪肉案前,指尖捻起一片白腻的肉。
那是人肉,他妻的肉,也是…我的肉。
他没认出来,面不改色让人快马送信到娇养的外室那里,叮嘱娇憨的外室近日闭门不出。
同僚拍他肩:“你也该担心担心正房。”
他嗤笑一声:“她若真死了,倒省了我一纸休书。”
可他不知道——
那具被剥去皮、剁成块腌在酱缸里的尸骨,正是我。
而在我腹中,还蜷着他的骨血,一个未足三月的胎儿。
上个月,我还到他那外室的宅外,告诉他我有孕了,求他回府陪陪我。
他连门都没开,安抚着外室的情绪,只冷冷回了一句:“落了它。别拿这孽种,脏了染染的眼。”
我死了。
我的魂魄飘在半空,像一片被风撕碎的柳絮,悬在东市最脏乱的猪肉摊上头。脚下是泥泞混着血水的地,腥臭扑鼻,苍蝇嗡嗡地盘旋,连狗都不敢靠近。
可我就在这儿。
我的魂,我的眼,我的心,全都在这里,死死盯着那个蹲在我面前的男人。
他穿着墨青官服,腰间玉带束得一丝不苟,背脊挺直如松。大理寺少卿闻卿,我夫君。
他正戴着鹿皮手套,从一口粗陶酱缸里,捻起一片被腌制过的肉。
那是我的肉。
我知道。
因为就在三天前,我还用这双手给自己梳头,用这双腿走过回廊,用这副身子,悄悄摸着小腹,想着要不要再去找他一次。
如今,我的骨头被剁碎了,皮被剥了,肉被切块,泡在这口腌菜缸里,成了东市百姓争抢的“秘制酱肉”。
而他,我的夫君,亲手验尸的人,却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多皱一下。
他凑近那片肉,轻轻嗅了嗅,眉心微蹙,像是在品一碟不合口味的凉拌猪耳。
“腐臭味被香料盖住了,”他声音冷得像冰,“但肌理不对。非畜非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围观的百姓,眼神锐利如刀:“查!给我把这片肉的来源查个底朝天!”
我听见自己魂魄深处发出一声呜咽,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没认出来。
他真的没认出来。
那是我啊,闻卿。
是你明媒正娶、三书六礼迎进门的正妻俞溪。
是你曾说“江南烟雨不及你一笑”的姑娘。
是你病中握着手不肯放、说“此生唯你不娶”的少年郎。
可现在,你捻着我的肉,像在挑拣一块不新鲜的猪肉,语气平静得仿佛在吩咐今日午膳添道菜。
更讽刺的是——
他处理完现场,竟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张素笺,提笔疾书。字迹清峻,力透纸背,写得极快,却极温柔:
染染吾爱:
近日城中不靖,恐有歹人作乱。你乖乖闭门不出,莫要惊慌。万事有我,勿念。
他将信折好,交给随行的小厮:“快马送去城西别院,务必亲手交到何姑娘手上。”
小厮领命而去。
我飘在半空,看着那封信被塞进怀里,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
染染。
何意染。
那个卖馄饨出身、娇声娇气、动不动就红着眼眶往他怀里钻的外室。
他连她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歪,却对我……连一句“夫人可安好”都不曾问过。
这时,一个同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带着几分打趣:“闻少卿,案子是查不完的。你也该担心担心你家正房夫人了。你这铁面阎罗,不怕夫人哪天被你气跑了?”
闻卿闻言,忽然嗤笑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扎进我的魂魄里。
“跑?”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若真死了,倒省了我一纸休书。”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宣判:
“这个只会争风吃醋、上不得台面的蠢货,死了清净。”
死了……清净?
我愣在原地,魂体几乎要散开。
原来在他心里,我活着是累赘,死了才是解脱。
我腹中那个未足三月的孩子,连名字都没来得及想,就被他一句“孽种”钉进了地狱。
一个月前,我还站在他别院外,淋着冷雨,手扶着墙,一遍遍求他:“闻卿,我有孕了……你回府看看我,好不好?就一盏茶的功夫……”
他连马车帘都没掀开。
只隔着布帘,冷冷道:“落了它。别拿这孽种,脏了染染的眼。”
那时我以为心已经碎了。
可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碎,是死后还要亲眼看着他捻起自己的肉,嫌弃地说“非畜非禽”,然后转身给另一个女人写情书。
我飘在空中,眼泪流不出来——魂魄是没有泪的。
只有无边无际的冷,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心尖。
就在这时,仵作突然惊呼一声:“大人!您看这缸底!”
众人围拢过去。
只见酱缸底部,压着一块褪色的绣帕。帕角绣着一枝淡青色的兰草——那是我惯用的花样,江南女子最爱的清雅纹样。
帕子一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闻卿的眼神骤然一凛。
他俯身,用镊子夹起那方帕子,指节微微发白。
“这是……”他喃喃,似在回忆什么。
我心头猛地一跳。
他认出来了?他是不是……终于想起我了?
可下一秒,他却将帕子递给仵作:“收好。这或许是关键证物。去查,谁家夫人用这种兰草绣帕。”
他没认出那是我的。
他只是觉得“某位夫人”可能与此案有关。
而他口中那位“夫人”,在他心里,从来都不是我。
我早已不是他眼中的“夫人”,只是一个碍眼的、该被休掉的“蠢货”。
我看着他站起身,官袍一拂,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却冷得像一座冰山。
风吹起他衣角,也吹散了我最后一丝幻想。
原来,爱是真的会死的。
死得比人还快。
就在这时,仵作又喊了一声:“大人!肉铺老板招了!他说这批‘特殊酱肉’是从一个黑市屠户手里收的,那人左耳缺了一角,姓何!”
闻卿脚步一顿。
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何?
我心头一颤,散碎的记忆忽然回笼。
何意染……姓何。
她的哥哥,何砚,左耳……确实缺了一角。
我死前最后看到的脸,就是他狞笑着闯入我的马车把我打晕模样。
而此刻,闻卿却还不知道——
他追查的凶手,是他捧在手心的外室的亲哥哥。
他心疼的“染染”,正是害死我和孩子、将我做成酱肉的幕后主使。
而他,还在为她写信,叮嘱她“乖乖待在家中”。
我漂浮在血腥的空气中,看着他下令封锁东市,调集人手,一副铁面无私、誓破奇案的模样。
可笑吗?
可悲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魂,被困在这里。
因为我死得不甘。
因为我的孩子,连哭都没能哭一声。
闻卿的脚步消失在东市的拐角,那声“姓何”的线索像根细针,扎破了我魂魄周围的死寂。
冷风卷着血腥味扑过来,我却忽然觉不到冷了,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在旋转、模糊,最终被一片温柔的江南烟雨所取代。
那是一年前。
彼时我还住在江南的俞家大院,双亲早亡却从不却爱。
闻卿还是个未及冠的穷书生,跟着恩师游学至此,淋雨生了场重病,倒在我家后门的巷子里。
是我发现了他,偷偷把他藏在柴房,每日熬药送水,给他缝补磨破的衣衫。他醒后,看着我手里绣到一半的兰草帕子,眼神亮得像星星:“姑娘的手艺,比江南的烟雨还雅致。”
那时的他,眉眼干净,说话温声细语,会为了给我买一支簪子,省吃俭用半个月;会在我看书时,默默站在一旁扇风驱蚊;会握着我的手,在月下发誓:“溪儿,等我金榜题名,必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你过门,此生绝不负你。”
我信了。
江南女子,一旦动了心,便是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我不顾旁亲家人劝阻,变卖了自己的嫁妆,资助他上京赶考。他走那天,我站在码头,看着他乘坐的船越来越远,泪水混着雨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他没有食言。
三年后,他高中进士,入了大理寺,一路做到少卿。他亲自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回到江南接我。红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欣喜与温柔,以为自己觅得了良人,从此便能岁月安稳。
初入京城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他虽公务繁忙,却总会抽出时间陪我。会带我去逛京城的夜市,给我买糖葫芦和糖画;会在我想家时,笨拙地学着做我爱吃的江南小菜。
会在深夜归来,哪怕再累,也会坐在床边,轻轻抚摸我的发顶,说:“溪儿,有你在,真好。”
可这份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
变故,是从城西那个馄饨摊开始的。
闻卿说,他有一次公务结束,路过城西,又累又饿,便在街边一家馄饨摊前坐了下来。
馄饨摊那姑娘手脚麻利,笑起来娇憨可爱,一碗热乎乎的馄饨,驱散了他满身的疲惫。
起初,他只是偶尔去吃一碗馄饨。后来,去的次数越来越多。
再后来,他便把何意染养在了城西的别院里,给她置办了良田美宅,买了金银珠宝,还托举她的家人立户府,把我从未得到过的宠爱,全都给了那个女人。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天,府里的丫鬟偷偷告诉我,说少卿大人在外面养了外室。
我不信,疯了一样跑到城西,果然在那座精致的别院前,看到了他的马车。
他从里面出来,衣衫整洁,脸上带着我许久未见的温柔笑意。而他身边,依偎着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姑娘,正是何意染。她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娇滴滴地说着什么,引得他低声发笑。
看到我的那一刻,闻卿的笑容僵住了。
我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颤抖:“闻卿,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何意染吓得往他怀里缩了缩,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闻卿皱着眉,用力甩开我的手,语气冰冷:“俞溪,你闹够了没有?染染身子弱,别吓到她。”
“闹?”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是你的妻子!你在外面养女人,还说我闹?”
“妻子又如何?”他眼神里的温柔彻底消失,只剩下不耐烦,“溪儿,我知道委屈了你。但染染和你不一样,她命苦,我不能丢下她。你是正房夫人,大度一点,别让我为难。”
大度一点?
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以为的深情,原来如此廉价;我坚守的婚姻,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回到府里,我大病了一场。
病中,我想了很多。我想,或许是我不够好,不够温柔,才让他移情别恋。
或许,只要我接纳何意染,让她进府,我们就能回到从前。
等我病好后,我主动找了闻卿,红着眼眶对他说:“闻卿,我不怪你了。你把那位姑娘接进府吧,我会好好待她,我们……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以为,我的妥协能换来他的回头。
可我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他狠狠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我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俞溪,你太让我失望了!”他眼神凌厉,像在看什么污秽之物,“染染是何等干净纯粹的人,你竟然想把她接入这污浊的后宅,让她受你的气?你安的什么心?”
“我没有……”我捂着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只是想让你回家……”
“回家?”他嗤笑一声,“这冷冰无趣的地方,也配叫家?俞溪,你记住,只要你敢动染染一根手指头,我绝不会饶你。”
他甩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那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
几乎不回府过夜,府里的开销也日渐拮据,却对何意染挥金如土。我这个正房夫人,活得像个笑话,被京城里的其他夫人暗地里嘲笑。
可我还是不死心。
我总觉得,他心里是有我的,只是被何意染迷昏了头。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温柔一点,他总会回头的。
直到那个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诊脉的太医笑着告诉我“恭喜夫人,是喜脉”时,我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孩子!我有我们的孩子了!
我以为,这个孩子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是挽回闻卿心的希望。我小心翼翼地护着小腹,哪怕还没有显怀,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我不顾丫鬟翠栀的劝阻,换上一身素色的衣裙,撑着一把油纸伞,一步步走到了城西何意染的别院外。
雨太大了,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衫,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冻得我瑟瑟发抖。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满心都是期待。
我在门外站了整整一下午。
从午后一直等到黄昏,雨越下越大,我的腿都麻了,几乎要站不住。
终于,那扇精致的朱漆大门开了。
闻卿走了出来,身边依偎着的,正是何意染。他脱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翼翼地裹在何意染身上,生怕她淋到一点雨。
“闻卿!”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转过头,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心疼,只有浓浓的厌烦。
何意染也看到了我,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声音娇滴滴的:“卿哥哥,她怎么来了?好吓人啊。”
“别怕,有我在。”闻卿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冷冷地看向我,“俞溪,你来这里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撑着伞,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轻轻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声音颤抖又带着一丝希冀:“闻卿,我……我有孕了。是我们的孩子。”
我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至少会有一丝动容。
可他没有。
他甚至没有看我的小腹一眼,只是隔着那层薄薄的马车帘,用一种极其冰冷、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孕了?”他嗤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里,“俞溪,你是不是觉得,有了这个孽种,就能绑住我了?”
孽种……
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闻卿,他也是你的孩子啊……”我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的孩子?”他冷哼一声,腾出一只手,更加温柔地安抚着身边受惊的何意染,然后才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一点点凌迟着我的血肉,“俞溪,我再说最后一次,落了它。”
我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落了它。”他重复道,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别拿这孽种,脏了染染的眼。”
脏了染染的眼……
原来,我和我的孩子,在他眼里,竟是如此肮脏不堪的存在。
那一刻,我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幻想,所有的爱恋,都彻底碎了。
雨水更大了,冲刷着我的身体,也冲刷着我最后一丝希望。我站在雨里,浑身冰冷,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何意染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缓缓驶离,溅起的泥水打湿了我的裙摆。
我没有追上去。
因为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那个曾经对我许下一生一世承诺的少年郎,已经死了。死在了何意染的温柔乡,死在了权力的欲望里。
而我,也在那一刻,心死了。
尖锐的仵作叫声,将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眼前的江南烟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东市那片血腥污秽的场景。血水混着泥泞,散发着刺鼻的恶臭,苍蝇嗡嗡地在我曾经的“残骸”上空盘旋。
我飘在半空,看着闻卿正站在肉铺老板面前,面色冷峻,语气严厉地审问着什么。
肉铺老板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真不知道那是人肉啊!小的只是从一个黑市屠户手里收来的,他说那是特殊的‘野味’,给的价钱很高,小的一时贪念起,才……才做成酱肉卖的!”
“黑市屠户?”闻卿眼神一凛,“他是什么模样?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小的不知道他的名字!”肉铺老板哭喊道,“他每次来都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小的只记得,他左耳缺了一角,说话声音很粗。他给了小的一笔钱,让小的把这些‘肉’做成酱肉,分销出去,还说……还说这样能消除痕迹。”
左耳缺了一角……
我心头猛地一颤。
是何砚!是何意染的亲哥哥!
我死前最后看到的,就是那张狰狞的脸。他把我拖进暗巷,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眼神里满是恶毒:“俞溪,你这个贱人,竟敢跟我妹妹抢男人!我今天就让你死无全尸!”
原来,是他。是他杀了我,是他把我做成了酱肉。
而闻卿,还在为那个指使凶手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叮嘱她“闭门不出”。
多可笑,多讽刺。
我看着闻卿皱着眉,对身边的捕快下令:“立刻全城搜捕!凡是左耳缺一角的黑市屠户,一律带回大理寺审问!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捕快们领命而去。
闻卿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触碰过我血肉的温度,可他却丝毫不知道,自己追查的,是一场何等残酷的真相。
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心中一片荒芜。
他越接近真相,就离“认出我”越近。可他真的会认出吗?
我不敢想。
如果他认出了那是我,他会后悔吗?会难过吗?还是会觉得,我死了,真的如他所说,“省了一纸休书”?
就在我思绪混乱之际,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神色慌张。他跑到闻卿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抖:“大人!府里……府里来人了!说……说是俞夫人……夫人她……”
闻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不耐:“俞溪怎么了?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小厮吓得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不……不是闹幺蛾子……是……是夫人她……不见了!”
不见了?
闻卿的眼神骤然一沉。
我也愣住了。
府里的人,终于发现我不见了吗?
是翠栀报的信?还是……有人早就知道我死了,故意等到这个时候才说?
小厮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府里的管家说,夫人已经三天没有回府了。翠栀姑娘急得不行,四处寻找都找不到,只好派人来向大人禀报……”
闻卿站在原地,沉默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担心,还是厌烦。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我紧紧地盯着他,心脏——如果魂魄还有心脏的话——在疯狂地跳动。
他会怎么做?
他会派人去找我吗?还是会觉得,我是故意离家出走,想博取他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