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深夜。
楼下传来两声短促的口哨，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罗文从窗口探出头，看见路灯下立着三个黑乎乎的人影。
他抓起外套，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没惊动屋里睡着的关琳。
下了楼，罗文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辛磊、张大和王五，三人清一色的黑色紧身衣，头上还套着只露俩窟窿的针织帽，跟电影里那种低配版悍匪似的。
“干嘛？”罗文点了根烟，上下打量着这几只黑乌鸦，“去偷鸡还是摸狗？”
辛磊一把扯下头套，露出一脑门热汗。
“什么偷鸡摸狗，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辛磊把头套塞进兜里，一脸正气，“咱们这是去匡扶正义。”
罗文吐出一口烟圈，指了指辛磊背上那若隐若现的“九龙拉棺”。
“背着这玩意儿去匡扶正义？阎王爷看了都得给你点个赞。”
“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干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你们玩，我回去睡觉。”
罗文转身欲走。
这几个人看着就不靠谱，别回头把自己搭进去。
“哎哎哎！兄弟别走啊！”
辛磊急了，一把拽住罗文的胳膊。
“你在想什么鸡脖呢？咱们真是去为民除害！”
辛磊把罗文拉到墙角，压低嗓门，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远处的大街。
“最近这一片，飞车党猖狂得很。专门盯着下夜班的小姑娘，骑着摩托车从后面冲上来，抢了包就跑。”
“光抢包也就算了。”辛磊咬牙切齿，脸上那股子痞气也没了，全是愤慨，“这帮孙子连人家耳朵上的金耳环都硬扯！前天有个小姑娘，耳朵都被扯豁了，血流了一地！”
罗文夹着烟的手顿住。
脑子里闪过孔萍每晚下班走的那条夜路。
要是遇上这帮人……
一股戾气从胸口升腾而起。
“操。”罗文骂了一句，把烟头狠狠弹飞，“那还废什么话？直接去干仗啊！”
“这帮畜生在哪？带路，我去废了他们。”
罗文把袖子撸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
打架这事，他在行。
尤其是打这种欺负女人的渣滓，他能把对方屎都打出来。
辛磊愣了一下，连忙摆手。
“不打不打！咱们是文明人，动什么手啊？”
罗文皱眉。
“不打架？那你叫我出来干嘛？给他们念大悲咒？”
“打一顿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辛磊嘿嘿一笑，那笑容里透着股狡黠，“那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出来该抢还得抢。”
“咱们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辛磊拍了拍腰间别着的螺丝刀和老虎钳。
“没收作案工具。”
“没了摩托车，我看他们怎么飞。难道靠两条腿跑？”
罗文看着辛磊那一脸“我很机智”的表情，无语到了极点。
绕了半天弯子。
“你他妈直接说去偷摩托车不行吗？在这瞎鸡脖扯半天。”
……
凌晨两点。
城郊的一处露天停车场。
这里没有保安，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半死不活地亮着。
十几辆大排量摩托车横七竖八地停在角落里，车身贴着各种花里胡哨的贴纸，一看就是那帮飞车党的座驾。
四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进去。
“兄弟，你会搭线不？”辛磊掏出工具，回头问罗文。
罗文摇头。
这技术活超出了他的知识盲区。
“得，那你去放风。”辛磊指了指路口，“有人来就咳嗽一声。”
罗文走到路边的树影下站定。
辛磊带着张大和王五，各自选定目标，开始动手。
这三人确实是惯犯，动作麻利得很。
拆壳、剪线、接通。
辛磊蹲在一辆改装过的鬼火少年车前，嘴里叼着个小手电，全神贯注地摆弄着那几根红红绿绿的电线。
“滋啦。”
火花闪了一下。
没打着。
辛磊皱眉，又换了两根线头对在一起。
“这根不对。”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放屁！”辛磊头也不回地骂道，“老子干这行多少年了？闭着眼都能搭着！你专业还是我专业？”
他又试了一次。
还是没动静。
“都说了不对，那是大灯线，你要接点火线。”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笨得跟猪一样，还学人偷车？”
辛磊火了。
“你他妈哪只眼看见……”
他猛地停住。
手里的动作僵在半空。
这声音……好像不是张大，也不是王五。
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直冲天灵盖。
辛磊慢慢转过头。
一张满是横肉的脸正凑在他旁边，手里提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刀刃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泛着寒光。
再往后看。
张大和王五已经被四五个壮汉按在地上，嘴里塞着破布，呜呜直叫。
“你看老子这只眼行不行？”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你他妈……谁啊？”辛磊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抖。
“偷老子摩托车，你猜猜老子是谁？”
壮汉举起砍刀，照着辛磊的脑门就劈了下来。
“妈呀——！！！”
辛磊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他连滚带爬地往后缩，那一刀砍在摩托车坐垫上，海绵翻飞。
辛磊哪还顾得上什么“九龙拉棺”的威严，撒丫子就往路口跑。
两条腿倒腾得跟风火轮似的。
罗文正靠在树上抽烟，突然听见这一嗓子，手一抖，烟灰掉在裤子上。
回头一看。
辛磊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这边狂奔，身后跟着五六个提着刀的壮汉。
“快跑啊！点子扎手！”
辛磊一阵风似的从罗文身边刮过，连头都没回。
罗文：“……”
这他妈就是你要干的大票？
这就是你的劫富济贫？
“站住！别跑！”
后面的壮汉追了上来，看见挡在路中间的罗文，领头的那个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钢管就砸。
“跟那傻逼一伙的是吧？去死！”
钢管带着风声呼啸而至。
罗文没退。
跑？
往哪跑？
这帮人手里有车，两条腿能跑过两个轮子？
既然跑不掉，那就干。
罗文侧身，钢管擦着鼻尖落下。
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左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那壮汉的手腕，右手成拳，重重轰在对方腋下。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壮汉惨叫一声，手里的钢管脱手。
罗文接住钢管，反手一抽。
“砰！”
钢管结结实实地砸在第二个冲上来的黄毛脸上。
黄毛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鼻血狂飙。
剩下几个人愣住了。
这小子练过？
“弄死他！”
有人喊了一嗓子，三个人举着刀一拥而上。
罗文不退反进。
他像是一头冲进羊群的恶狼，手里的钢管舞得密不透风。
“铛！”
钢管架住一把砍刀。
罗文抬腿就是一脚，正中那人裤裆。
“嗷呜！”
那人捂着裆部跪倒，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这就是街头斗殴。
没有什么花架子，全是奔着要害去的。
插眼、踢裆、锁喉。
罗文招招狠辣，每一击都让对方失去战斗力。
一分钟不到。
地上躺了一片。
哀嚎声此起彼伏。
罗文扔掉沾了血的钢管，喘着粗气，手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渗血。
但他不在乎。
他走到那个领头的壮汉面前，一脚踩在对方脸上。
“飞车党是吧？”
罗文脚下用力碾了碾。
“抢女人包是吧？”
“扯耳环是吧？”
每问一句，脚下的力道就重几分。
壮汉此时哪还有刚才的嚣张劲，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含糊不清地求饶。
“大……大哥……错了……别踩了……”
路口那边。
跑出几十米远的辛磊听见后面没了动静，只有惨叫声。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只见罗文一个人站在路灯下，周围躺了一圈人，正捂着胳膊腿在地上打滚。
“卧槽……”
辛磊揉了揉眼睛。
“牛逼啊兄弟！空手接白刃？！”
他立马掉头跑了回来。
看着地上那几个刚才还追着自己砍的壮汉，辛磊瞬间来了劲。
“妈的！刚才不是挺狂吗？砍我？来啊！再砍啊！”
辛磊冲上去，对着那个领头的壮汉就是一顿猛踹。
“让你吓唬老子！让你拿刀！让你不说普通话！”
一边踹一边骂，唾沫星子横飞。
完全忘了刚才自己跑得比兔子还快。
张大和王五也被人松了绑，从地上爬起来，加入战团，对着那帮人一顿乱踢。
“行了。”
罗文拉住辛磊，“再打就出人命了。”
辛磊喘着粗气，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发型，又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也就是我兄弟拦着，不然今天非废了你们不可！”
他走到那排摩托车前。
这次没人敢拦了。
“都会骑吧？”辛磊跨上一辆最拉风的川崎，一脚踹着火。
轰轰轰——
引擎的轰鸣声撕裂夜空。
罗文挑了一辆黑色的本田，跨坐上去。
油门一拧。
强劲的推背感传来。
“走！”
辛磊大喊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四辆摩托车排成一排，像是四头出笼的野兽，呼啸着冲上无人的街道。
风在耳边狂吼。
罗文伏低身子，看着两侧飞速倒退的路灯。
这种极速狂飙的感觉，让他的血液都在燃烧。
去他妈的黑羊帮。
去他妈的王大志。
老子现在只想飞。
辛磊在前面回头，冲罗文竖起大拇指，扯着嗓子大喊：
“兄弟！爽不爽？！”
罗文没说话。
他猛地拧到底油门。
摩托车发出一声咆哮，瞬间超过辛磊，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一道鲜红的尾灯残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