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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庆祝丈夫升任三甲医院院长,我特意去菜场多买了两斤猪大肠。
正在洗得满手腥臭时,电视里播出了他的专访。
女主持问及他成功的秘诀。
他推了推金边眼镜,儒雅随和:“因为我孑然一身,才能毫无牵挂地献身医学。”
我手里的肥肠滑落进水池,像极了我那被嫌弃的一生。
九年了。
我是伺候他瘫痪老爹送终的儿媳,是替他挡过医闹刀子的泼妇。
但在他的履历表上,配偶栏永远是空白。
......
丈夫沈知行的专访还在继续。
电视里,他穿着我昨晚熨烫了三遍的高定西装,整个人都在发光。
“沈院长,您这么年轻就执掌三甲医院,家里人一定很支持吧?”
沈知行对着镜头,嘴角挂着那种惯有的、疏离的笑。
“支持谈不上。”
“我这人独来独往,父母早逝,也没有成家。”
“正是因为孑然一身,没有世俗的牵绊,我才能把全部精力都献给手术台。”
我站在满是油污的厨房里,手还泡在冰冷的水里搓洗着那两斤猪大肠。
听到这句话,手一抖。
滑腻腻的肥肠“噗嗤”一声掉进水槽,溅起一滩脏水,糊了我一脸。
腥臭味直冲天灵盖。
像极了他刚才那番话,恶心,又让人反胃。
父母早逝?
隔壁卧室里那个瘫痪在床、每两小时就要翻身拍背、拉屎拉尿都要我伺候的老不死,难道是充话费送的?
没有成家?
那我这个每天给他洗衣做饭、伺候他全家老小、被他当成免费保姆用了九年的女人,是鬼吗?
我关掉水龙头。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蜡黄、头发随意挽起、穿着起球毛衣的女人。
三十三岁,看着像五十三。
这就是沈知行口中“不存在”的妻子。
门锁响动。
沈知行回来了。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和一股淡雅的“无人区玫瑰”香水味。
那是副院长柳如烟的味道。
“知行,这次专访效果真好,现在网上都在夸你是‘禁欲系男神’呢。”
柳如烟的声音又娇又软,像把钩子。
沈知行低沉地笑了笑:“都是虚名,只要不影响学术研究就行。”
两人换了鞋,走进客厅。
沈知行一眼就看到了我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那种厌恶,是不加掩饰的。
像是看到了一块粘在鞋底的口香糖。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他下意识地侧过身,挡在柳如烟面前,似乎怕我污了女神的眼。
柳如烟倒是大方,探出头冲我笑了笑,眼神里却全是戏谑。
“嫂子在做饭呢?哎呀,这是什么味道?”
她夸张地捂住鼻子,后退了两步。
“怎么一股......下水沟的味道?”
沈知行脸色一沉,大步走过来,一把推开厨房的门。
那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猪大肠赫然在目。
“林棉!”
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带同事回来庆祝,你就在家里弄这些脏东西?”
“你是存心想恶心我是不是?”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的俊脸。
就在十分钟前,这张脸还在电视上说着“孑然一身”。
“这是为了庆祝你升职......”
“庆祝?”
沈知行冷笑一声,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轻蔑。
“你以为我是你这种市井妇人?升了职就要吃这种狗都不吃的下水?”
“赶紧倒了!别让这股臭味飘出来,丢人现眼!”
说完,他“砰”地一声甩上厨房门。
隔绝了那股味,也隔绝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