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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秤砣，被一股蛮横的力道猛地拽出水面。剧痛，尖锐，滚烫，直冲天灵盖的剧痛，从小腹以下炸开，瞬间攥住了李衍所有的感官。
眼前是晃动模糊的影子，油腻的汗味混着劣质熏香，还有一股浓重的、铁锈似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粗粝的麻绳捆得他手腕生疼，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微微的弧度让他以一种极其羞辱且完全无法反抗的姿势固定着。
“刘公公，今儿这个瞧着脸生，细皮嫩肉的，不像寻常人家出来的。”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讨好的谄媚。
“管他哪儿来的，进了这敬事房的门，就是咱家案板上的肉。”另一个更老、更阴柔、慢条斯理的声音回应，像钝刀子刮着骨头，“按住了！利索点，这一刀下去，后半辈子的富贵……哼哼。”
冰凉的触感，落在最要命的地方。
李衍混沌的脑子“嗡”一声，炸了。碎片式的记忆和他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疯狂对冲——他是李衍，现代某卷到猝死的审计狗，上一秒还在对账目；他也是“李衍”，大明朝一个刚被家里卖了顶债、送进宫“搏前程”的倒霉蛋！而现在这架势……净身？！
操！穿越开局直接地狱难度？还是直奔断子绝孙的那种？！
求生本能压倒一切。他想喊，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麻绳深深勒进皮肉。想动，四肢被死死压住，那握刀的阴影已经逼近。
就在那冰冷即将切入皮肉的刹那——
“叮！检测到强烈生存意愿及独特职业背景……【天机系统】激活中……绑定成功！新手保护机制触发：强制时间凝滞（局部，极简版）。”
一道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脑海响起。
时间仿佛瞬间粘稠。老太监刘公公举刀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狞笑凝固。旁边两个帮闲小太监按着他的动作也僵住，眼珠子一动不动。
李衍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拼命挣扎，捆着的麻绳居然随着他的用力，崩开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松动——是这“极简版”凝滞的效果？只作用于最关键的动作和威胁，给了他一线缝隙？
他不管了！趁着那老太监动作迟滞的万分之一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侧面一滚！
“噗通！”
重物坠地声。他连同那块垫着的木板一起摔在地上，骨头撞得生疼，但总算离开了那要命的“手术台”。几乎同时，时间的凝滞效果消失。
“嗯？！”刘公公一刀落空，割在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愕然转头，看到滚到墙角、狼狈不堪却显然还未“去势”的李衍，三角眼里瞬间爆出惊怒的凶光，“反了天了！给我抓住他！”
两个小太监也回过神来，骂骂咧咧扑上来。
跑！必须跑出去！
李衍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他手脚并用爬起来，也顾不上浑身疼痛和某个部位凉飕飕的后怕，凭着刚融合的零星记忆和求生的直觉，撞开旁边一个摆着瓶瓶罐罐的木架，在一片“乒乓”乱响和太监们的怒骂中，冲向记忆中进来时瞥见的门口方向。
门虚掩着。他撞开门，一头扎进外面昏暗曲折的巷道。
身后是气急败坏的追赶声和“抓逃奴”的尖锐叫喊。皇宫大内，巷道纵横如迷宫，李衍根本辨不清方向，只朝着看起来更暗、更僻静的地方没命地狂奔。肺像破风箱一样扯着疼，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不知跑了多久，喊杀声似乎远了。他躲进一处假山石的阴影里，瘫倒在地，剧烈喘息。身上仅有一套粗布单衣，刚才一番挣扎滚爬，早已污秽不堪，还扯破了几处。冷风一吹，他哆嗦起来。
假死？系统？新手保护？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的力气和全部的惊吓额度。他得活下去，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以一个“逃了净身”的准太监身份活下去。
喘息稍定，他强迫自己冷静。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一下伤口（虽然没挨那一刀，但挣扎时擦伤不少），弄点吃的，再图后计。
他观察四周，这里像是御花园某个偏僻角落，树木蓊郁，假山层叠。远处有隐约的灯火和宫墙轮廓，近处只有风声虫鸣。他顺着阴影摸索，发现假山后似乎有条被藤蔓半掩的小径，通向一处独立的宫院墙根。那宫院看起来不大，位置偏僻，墙漆斑驳，门楣上的匾额字迹都模糊了，像是久未修葺的冷宫所在。
就这里了！人迹罕至才好藏身。
他蹑手蹑脚靠近，发现角门竟然没锁，虚掩着一条缝。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心中升起一丝侥幸，轻轻推开一条缝，闪身而入。
院内比外面看着更荒凉，杂草丛生，只有正殿屋檐下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晕出一点惨淡的光。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甜腻香气。
李衍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想摸到偏殿或者后罩房找个空屋子。刚走到正殿侧面的窗根下，一阵极轻微的、压抑的声响传入耳中。
像是……人声？还是女人的声音。。。女鬼！！！
他汗毛倒竖，立刻僵住。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人？他小心翼翼，屏息凝神，凑近那扇雕花木窗的缝隙。
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光线摇曳，映出里面两个身影。
一个宫装女子背对着窗户，云鬓高挽，仅着一身水红色软绸寝衣，身段玲珑起伏。她面前……似乎紧贴着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两人挨得极近，姿态暧昧。那男子的手，好像还扶在女子腰侧？
李衍脑子“轰”一声。偷情？！在皇宫里？！他瞬间想起以前看过的各种宫斗剧桥段，撞破这种事，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他心脏狂跳，第一反应是赶紧悄无声息地退走。可就在他挪动脚尖的刹那，殿内那宫装女子忽然动了。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
隔着窗棂缝隙，李衍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极美的凤眼，此刻却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烦躁和凛冽的寒意。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在昏黄光线下，红得妖异。
四目相对。
李衍呼吸骤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