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锦见她这般温顺恭谨,笑着摆手道:“沈姨娘客气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主子还特意吩咐,让您务必尽快服用,定能让您的身子快快好起来。”
又寒暄了几句场面话,绿锦便领着人告辞了。
等人一走,摇枝立刻皱起眉:“主子,这东西您可千万别碰!谁知道世子妃安的什么心,指不定在里头掺了什么东西!”
沈清妩转过身,语气玩味:“别急,这补品,咱们留着有用。”
”去,给孟柔送去。”
摇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一亮:“主子是想……”
“孟柔不是病着么?”沈清妩慢条斯理道,“世子妃一片心意,咱们可不能独吞。她如今病中虚弱,正该补补身子。”
她顿了顿,眸光沉沉:“当着她院里下人的面说清楚,这是世子妃特意赏我的补品,我念着她病着,特意分了一半过来。”
摇枝心领神会,连忙应下:“奴婢明白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食盒重新盖好,快步往孟柔的院子去。
沈清妩靠回软榻,望着窗外皑皑白雪,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
沈明珠想害她,那她便顺水推舟,将这掺了料的补品送出去。
至于用下这补品的孟柔是何下场,那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毕竟,是她自己要借着装病攀附,是她自己要蹚沈明珠搅局的浑水。
这苦果,自然该她自己咽。
她特意让摇枝点明这是沈明珠所赠,届时孟柔身子越发不适,只会疑心是沈明珠记恨她装病不来请安,故意报复。
到时候,不用她动手,沈明珠和孟柔这对互相利用的“盟友”,自会生出嫌隙。
往后再想联手对付她,怕是难如登天。
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果不其然,不过半日功夫,孟柔院里就传来了动静。
“呕——哇——”
门扉半掩着,挡不住屋内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干呕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寒风卷着一股腐臭的恶臭味儿从孟柔院里飘出去,路过的丫鬟们纷纷嫌弃地捂住口鼻。
孟柔的屋内更是一片狼藉。
她趴在床边,衣袍被冷汗浸透,额角的青筋因为呕吐而突突直跳。
没消化的燕窝残渣混着胆汁,顺着床沿往下淌,黏腻又恶心。
她吐得直不起腰,胃里翻江倒海。
到最后实在撑不住,整个人顺着床沿滑坐在冰冷的地上。
伺候的小丫鬟跪在床边,手里端着的铜盆早已盛满了秽物。
小丫鬟强忍着阵阵恶心,用帕子胡乱地擦拭着孟柔的嘴角。
可刚擦干净,下一波呕吐又涌了上来。
帕子很快就沾满了黏腻的秽物,根本擦不净。
“水……”孟柔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刚一张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院门口早已围了不少探头探脑的下人,一个个都用帕子捂着口鼻,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我的天,这吐得也太吓人了……”
“活该!先前装病摆架子,连世子妃的请安都敢推脱。”
“可不是嘛!吐得这么吓人,指不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太晦气了,我可不敢靠近!”
议论声断断续续飘进屋内,落在孟柔耳中。
她呕得浑身脱力,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胸腔里又酸又胀,恨意与恶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
一定是沈明珠!
一定是沈明珠记恨她昨日装病不去请安,故意借着沈清妩的手,送了这掺了东西的补品来害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狂滋长。
她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快被咬出血来,刚压下去的恶心感再次汹涌袭来。
她猛地侧过身,对着床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
入夜,世子府彻底静了下来。
孟柔院里的呕吐声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低泣。
她院里的丫鬟悄悄往主院方向探了好几回,盼着世子能过来瞧瞧,可每次都只能失望而归。
主院的灯亮着,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而此时的汀兰院内,炭火烧得正旺。
沈清妩靠在软榻上,膝头盖着厚实的雪貂绒毯,神色安然。
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摇枝刚要起身通报,就见陆矜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语气却柔和:“今日身子可有好些?”
沈清妩撑着身子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陆矜快步上前按住了肩头。
“不必多礼,坐着就好。”
陆矜在软榻边坐下,目光落在她膝头的纱布上:“伤口还疼吗?大夫今日来看过了?”
“大夫下午来过了,说恢复得还算不错,只是还需静养。”沈清妩垂着眼,声音温软,“倒是听说孟姐姐今日身子不适,世子不去瞧瞧吗?”
陆矜闻言,神色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带着几分疏离:“不过是些小毛病,府里有大夫照料,不必我特意过去。”
话音刚落,陆矜抬眸,定定地看着沈清妩。
沈清妩觉得自己似乎要被他看透,那目光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将她所有的心思都裹挟其中。
她甚至不敢去想,陆矜是不是已经洞悉了她的全部算计。
若是他真的全都知道了,会怎么看她?
是觉得她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还是觉得她不过是后院女子的无聊争斗,不值一提?
无数杂乱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涌。
沈清妩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低下来:“世子爷为何这样看着妾身?”
半晌,陆矜才缓缓开口:“孟柔那边,你做得很好。”
沈清妩的心猛地一跳,抬眸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