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不知疲倦地抽打着乱葬岗的荒坟。陈烛背靠着那棵虬结扭曲的老槐树,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叶,一半是刺骨的寒冷,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惊悸。
“爹…” 他喃喃着,眼睛死死盯着泥泞地上那三个歪歪扭扭、被浑浊泥水不断冲刷却顽强存在的字迹——**找苏凉!**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脑海里。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还在眼前翻滚:巨猪獠牙下养父的旧疤,玉佩裂痕中爆发的神秘青光,还有那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的、养父断断续续、充满不甘与焦急的嘶喊:“烛…儿…快…逃…邪…魔…篡…改…因…”
邪魔?篡改因果?这头拥有养父伤疤、又似乎残留着养父一丝意识的恐怖山猪,到底遭遇了什么?娘围裙的碎片还挂在它的脖子上…陈烛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枚猪形玉佩紧贴着皮肤,温热的触感异常清晰,仿佛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玉佩表面那道曾迸发青光的裂痕,此刻黯淡下去,只余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就是这道裂痕,刚才救了他一命。
“爹…你还在吗?” 陈烛的声音带着哭腔,试探着向前挪了一小步,看向那头蜷缩在树洞阴影里的巨兽。
巨猪的状态极其糟糕。它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原本钢针般的鬃毛此刻显得有些黯淡无光。最令人心惊的是它的眼睛——那双猩红的瞳孔中,狂暴的血色并未完全褪去,如同粘稠的血浆在翻滚沸腾,但血光深处,却有一股微弱的、浑浊的青色光芒在顽强地挣扎闪烁。两种光芒激烈地纠缠、撕扯,让它的眼神混乱不堪,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迷茫。它巨大的头颅抵着潮湿冰冷的地面,鼻孔里喷出的不再是灼热的白气,而是带着血腥味的沉重喘息,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低低的、压抑的呜咽。
它似乎听到了陈烛的呼唤,浑浊的、翻涌着血光与青芒的巨眼艰难地抬起,看了陈烛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挣扎的痛苦,有深沉的悲伤,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它巨大的前蹄在泥地上无意识地刨动了几下,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浑浊的咕噜声,最终只是疲惫地、更深地垂下了头,仿佛刚才写下那三个字,已经耗尽了它所有的力气和意志。
陈烛的心沉了下去。爹的意识…被压制了?或者,正在与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搏斗?
“苏凉…” 陈烛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个名字像黑暗中的唯一一根稻草。不管爹现在是什么状态,他留下的信息是明确的——找苏凉!这是唯一的线索,唯一的希望。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在痛苦中挣扎的巨猪,一咬牙,转身冲进了茫茫雨幕。方向——镇上!
***
镇子叫青泥镇,不大,几条歪歪扭扭的石板街,两旁挤满了低矮的铺面。往日还算热闹的街巷,此刻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格外冷清、压抑。雨水在石板路上汇成浑浊的小溪,冲刷着一切,也试图冲刷掉昨夜那场血腥祭祀带来的恐惧。
陈烛浑身湿透,破旧的单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却因恐惧而紧绷的线条。他低着头,尽量贴着墙角的阴影快速移动。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进嘴里,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铁锈味,让他想起祭坛上渗入泥水的血。
他不敢回家。家,那个虽然破旧却曾无比温暖的小院,此刻像一张等待吞噬他的巨口。村长死了,死在“他”的手上(那个诡异的、穿着他衣服的“东西”),养父下落不明,养母…他不敢去想那碎花布片意味着什么。村民的怒火和恐惧,足以将他撕成碎片。
“找苏凉…” 这个名字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符。可苏凉是谁?住在哪里?养父从未提起过。他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湿冷的巷子里穿行,竖起耳朵捕捉任何可能的信息。
雨声太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偶尔有门窗吱呀一声打开,探出半张警惕的脸,看到浑身泥泞、形容狼狈的陈烛,立刻又“砰”地关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祥之物。恐惧像瘟疫一样在雨水中蔓延。
陈烛的心越来越沉。就在他几乎要绝望,考虑是否冒险去豆腐坊附近碰碰运气时(镇东老槐树附近唯一像样的铺子),一个低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声音来自一条狭窄岔道口一个半掩的破旧门板后。
“……你说…昨晚祭坛…真邪乎啊…王瘸子那心口,啧啧,碗口大的洞…”
“嘘…小声点!那妖胎跑了…指不定藏在哪儿呢…”
“哎…老陈家那两口子…李婶那围裙碎片…看着真瘆人…”
“谁说不是呢…不过…要说邪乎…西头豆腐坊那独臂丫头…苏凉…才叫邪门…”
“苏凉?她咋了?”
“嘿…你没听说?昨儿后半夜…刘屠夫家…出事了!”
陈烛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豆腐坊!苏凉!刘屠夫?他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耳朵恨不得竖起来。
“刘屠夫?他不是…前些日子还好好的?”
“好个屁!今儿早上被人发现…死在他家肉案上了!死得那叫一个惨…心肝脾肺…被掏得干干净净!案板上…就插着他那把祖传的杀猪刀!刀把上缠的红线…都浸透了!”
“嘶…我的老天爷!这…这跟苏凉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有人亲眼看见…昨儿傍晚,就下大雨前…苏凉那丫头…从刘屠夫铺子里出来!脸白得跟纸似的…”
“不能吧?苏凉那丫头…虽然独臂,看着挺老实…”
“老实?哼!一个外乡来的孤女,整天跟耗子混在一起…她那豆腐坊地窖里,指不定藏着什么脏东西!我看…这事儿,八成跟她脱不了干系!”
豆腐坊!苏凉!刘屠夫!掏心!杀猪刀!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钉子,狠狠敲进陈烛的脑子。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这个苏凉…难道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爹让他来找她…是求救?还是…送死?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爹的残念不会害他…可刘屠夫那血淋淋的死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温热的触感似乎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勇气。
没有选择了。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腥气灌入肺腑。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镇西头,豆腐坊的位置,一头扎进了更深的雨幕。
***
青泥镇西头,地势更低洼。雨水在这里汇聚,几乎漫过了低矮的门槛。一座孤零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铺面杵在角落。门楣上挂着一块早已褪色、字迹模糊的木匾,勉强能辨认出“苏记豆腐”几个字。铺门紧闭着,门板上湿漉漉的,透着一股死寂。
陈烛站在离豆腐坊十几步远的一个破旧雨棚下,雨水顺着棚顶的破洞滴落,砸在他的肩头。他紧张地观察着。铺面很小,很旧,墙皮剥落得厉害。铺子后面似乎连着一个小小的院落,隐约能看到几间同样低矮破败的土坯房。空气里,本该弥漫的豆香味,此刻被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气息覆盖了,像是…新鲜的血气混合着豆腐发酵的微酸。
他踌躇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直接敲门?万一里面是龙潭虎穴…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坚硬的地面上快速爬行,从豆腐坊紧闭的门缝底下传了出来!
陈烛浑身一紧,汗毛倒竖!他猛地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道门缝。
只见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黑潮”,正从狭窄的门缝里无声无息地涌了出来!那是老鼠!数不清的老鼠!大的小的,灰的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绿或猩红的光点!它们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密密麻麻,却又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声,只是沉默地、迅速地涌出,汇聚在铺门口湿漉漉的石阶下。
更让陈烛瞳孔骤缩的是,这群沉默的鼠群,竟然用它们小小的身躯,托举起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刀!
一把样式古朴、刀身厚重、刃口闪着幽冷寒光的杀猪刀!刀把上缠着的深红色布条,在灰暗的雨天里,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凝固的血液!正是刚才那些人议论中,插在刘屠夫心口的那把祖传凶刀!
鼠群托着这把沉重的屠刀,如同进行某种邪恶的献祭仪式,朝着陈烛所站的雨棚方向,沉默地、坚定地移动过来!那刀尖,正正地指向他!
陈烛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恐惧攫住了他,几乎让他无法呼吸。跑!快跑!这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然而,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爹的声音、玉佩的温热、还有地上那三个血淋淋的字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拉扯。
就在他僵立当场,眼看那被鼠群托举的森冷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时——
“吱呀——”
豆腐坊那扇紧闭的、湿漉漉的破旧木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了!
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陈烛大不了几岁的少女。身形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同样湿了大半的粗布衣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臂——袖管空空荡荡,齐肩而断!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如同久不见阳光的瓷器,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更添几分脆弱感。然而,她那双眼睛——却像蒙尘的琉璃,冰冷、死寂,深处又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她的目光,越过雨幕,越过那托举着屠刀的诡异鼠群,如同两道冰冷的锥子,死死地钉在了雨棚下浑身泥泞、脸色惨白的陈烛身上。
嘴角,缓缓向上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寒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
“呵…”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直刺陈烛的耳膜:
“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她微微歪头,眼神像打量砧板上的鱼肉,扫过陈烛惊恐的脸。
“怎么?是迫不及待…想来杀我,好继承我的‘鼠符’吗?”
**鼠符!**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陈烛混乱的脑海中炸响!玉佩在胸口猛地一颤,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温热感瞬间传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个苍白、独臂、眼神冰冷的少女——苏凉。
鼠群托举着那把染血的屠刀,在她脚边停下,幽绿和猩红的鼠眼齐刷刷转向陈烛,无声地散发着恶意。
陈烛的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想辩解,想质问,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旋涡中心。
就在这时,苏凉身后的豆腐坊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紧接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新鲜血液混合着内脏特有的腥甜气息,猛地从洞开的门内汹涌而出!
苏凉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那双死寂的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她甚至没再看陈烛一眼,猛地转身,独臂用力一挥:“滚开!”
堵在门口的鼠群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两边分开。
“跟我进来!” 苏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她侧身让开门口,独臂指向黑洞洞的铺内,“不想死在外面,就快!”
陈烛的心脏狂跳如鼓。进?还是不进?眼前是诡异的独臂少女和托着凶刀的鼠群,身后是充满杀意的村民和未知的恐怖。胸口的玉佩滚烫,爹的呼唤仿佛还在耳边。
那汹涌而出的浓烈血腥气,成了压垮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犹豫,一步跨出雨棚,踩进没过脚踝的冰冷雨水,朝着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豆腐坊大门,冲了过去!
就在他踏进门槛的瞬间,苏凉那只完好的右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他湿透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的手指冰冷刺骨,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砰!” 木门在他身后被苏凉用肩膀狠狠撞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铺子里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油灯如豆,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让陈烛窒息。借着微弱的光,他勉强看清了铺内的情形。
这是一个小小的豆腐作坊,石磨、木桶、滤布凌乱地堆放着。而就在铺子中央,一口巨大的、平时用来浸泡豆子的陶缸,此刻被掀翻在地!浑浊的浆水混合着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淌了一地!而在那翻倒的陶缸旁的地面上,赫然钉着一把崭新的、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刀身深深没入地面,刀把微微颤动。刀尖所指之处,暗红的液体正从地面缝隙里不断渗出!
“看清楚了!” 苏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冰冷、急促,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抖。她拽着陈烛,不由分说地冲向铺子后面一个更加黑暗的角落。那里有一块厚重的、布满霉斑的木板盖着地面。
苏凉松开陈烛的手腕,用独臂费力地掀开了那块沉重的木板!
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腐臭、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腥臊气味的阴冷气息,猛地从地下的洞口喷涌而出!
“下去!” 苏凉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陈烛被那浓烈的气味呛得一阵干呕,但苏凉那冰冷的、带着疯狂的眼神让他不敢反抗。他摸索着湿滑的土阶,一步步向下走去。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地窖,比上面更加黑暗,只有洞口透下的一丝微光。
苏凉紧跟着下来,独臂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噗地吹亮。
摇曳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地窖的一部分黑暗,也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陈烛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捂住了嘴,才没当场呕吐出来!
地窖的墙壁,不是土壁,也不是砖石——而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深深钉入墙体的——刀!
各式各样的杀猪刀!有的锈迹斑斑,布满暗褐色的污垢;有的刃口翻卷,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劈砍;有的则相对崭新,寒光闪闪。它们如同某种邪恶的荆棘丛林,布满了整个地窖的墙面!粗略看去,不下百把!
每一把刀的刀把上,都缠绕着深红色的布条。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火光映照下,陈烛清晰地看到,许多刀身或刀柄上,都刻着或烙印着一些模糊的字迹!
苏凉举着火折子,走到地窖中央。火光跳跃,映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如同鬼魅。她伸出冰冷的手指,指向靠近洞口的一把看起来比较新的刀。那把刀的刀把上,深红的布条缠得整整齐齐。
“这把,三天前杀的走街货郎,刀把缠着红线,”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指尖划过刀身上一道深深的、暗红色的血槽。“他死前挣扎得厉害。”
她又指向旁边一把刃口布满细小缺口的旧刀,刀脊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官印图案。“这把,捅穿了半年前来查案的县太爷,刀脊刻着官印。他死的时候,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刀丛中移动,每点向一把刀,就报出一个名字,一个死法,仿佛在清点一份死亡名录。那冰冷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让陈烛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最后,苏凉的手指,停在了地窖最深处、正对着洞口阶梯的一处墙壁上。
那里,一把崭新的、寒光四射、刀身纤薄锐利的杀猪刀,深深地钉在墙壁上!刀身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刚刚被钉入不久。刀把上,深红色的布条缠绕得一丝不苟,尚未沾染太多污迹。而最让陈烛头皮炸裂的是——在那崭新锃亮的刀面上,正如同被无形的刻刀雕琢一般,缓缓地、清晰地浮现出两个刺眼的字:
**陈烛!**
他的名字!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陈烛的心脏,几乎让他停止了呼吸!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土壁上。
“怕死?” 苏凉猛地转过头,那张苍白脆弱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惨笑!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燃烧着疯狂和绝望的火焰。她一步跨到陈烛面前,完好的右手闪电般伸出,狠狠抓住了陈烛刚才被雨水和泥浆弄脏、又被她抓过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怕死现在就…”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就在她抓住陈烛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肉的瞬间——陈烛手腕上之前被麻绳磨破的伤口,渗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那颗血珠,在苏凉粗暴的抓握下,正好滴落在那把刻着他名字的崭新屠刀刀面上!
“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声响。
异变陡生!
整个地窖的墙壁,仿佛活了过来!那些密密麻麻钉在墙上的、染血的、锈蚀的、崭新的屠刀,同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墙壁上那些早已干涸发黑的陈旧血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开始蠕动、汇聚,如同一条条黑色的溪流,朝着那把刻着“陈烛”名字的新刀疯狂涌去!
黑色的血液流经刀面,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瞬间将“陈烛”两个字覆盖、吞噬!紧接着,在陈烛和苏凉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粘稠蠕动的黑色血泊中,新的字迹如同恶毒的诅咒,缓缓地、清晰地浮现出来——
**苏凉!**
她的名字!猩红欲滴!
“呃…啊…” 苏凉脸上的惨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恐惧!她抓着陈烛手腕的手指猛地松开,如同被烙铁烫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踉跄着后退,撞在另一面布满屠刀的墙壁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完好的手臂,眼神充满了巨大的荒谬和冰冷的绝望。
“呵…呵呵呵…” 惨笑声再次响起,却比哭还要难听。她抬起头,看向脸色同样惨白的陈烛,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自嘲。
“原来…原来我才是下一个祭品…”
话音未落,她猛地用独臂抓住自己左肩空荡荡的袖管,狠狠一撕!
“嗤啦——”
粗布应声撕裂!
借着摇曳的火光,陈烛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苏凉那截断臂之下的肩头皮肤上,并非光滑的伤疤,而是覆盖着一片片细密的、如同金属般闪烁着冰冷幽光的——暗青色鳞片!此刻,那些鳞片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正一片片地、缓缓地逆立而起,边缘锋利如刀!
一股远比地窖里所有血腥味加起来更加古老、更加凶戾、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凶兽苏醒,轰然从苏凉那看似脆弱的身躯里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