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灵宗,坐落于巍峨连绵的天山山脉主峰之下。远望群峰如剑,直插云霄,终年积雪的峰顶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银辉。山脚下,一片恢弘古朴的建筑群依山而建,飞檐斗拱,云雾缭绕,浓郁的天地灵气几乎化为实质,呼吸间都令人心旷神怡。巨大的山门以整块白玉雕琢而成,上书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圣灵宗!山门前,一条由青色巨石铺就、宽达十丈的“登天梯”蜿蜒而上,直入云雾深处,气势磅礴。
陈烛、云芷和刚刚恢复人形、还有些虚弱的朱福贵站在山门前,渺小得如同尘埃。陈烛沉默地仰望着那没入云端的阶梯,眼神复杂,有震撼,也有沉重。朱福贵则张大了嘴巴,圆脸上满是惊叹:“我的老天爷!这…这就是仙家气派?胖爷我这辈子值了!” 云芷撇撇嘴,玉足轻轻踢了踢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小声嘀咕:“切,看着气派,规矩肯定又多又烦人,希望伙食别太难吃…”
山门前已聚集了不少前来参加入门考验的年轻人,个个气宇轩昂,或三五成群,或孤傲独立,彼此间带着审视与竞争的目光。陈烛三人的组合颇为惹眼——一个沉默寡言、衣衫破旧、眼神却锐利如刀的陈烛;一个美得不似凡尘、赤足系铃、举止随性的云芷;还有一个圆滚滚、一脸憨厚又带着点劫后余生惊悸的胖子朱福贵。不少目光落在云芷身上,惊艳与好奇交织,落在陈烛身上则多是轻视和探究。
三人正准备向负责登记的宗门弟子走去,忽然——
“昂——!!!”
一声穿金裂石、威严浩荡、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龙吟,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天山山脉!这声音并非来自脚下的宗门,而是源自那高不可攀、云雾缭绕的雪山之巅!
刹那间,天地色变!
覆盖山巅的厚重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开!一道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银白色身影,裹挟着无尽的冰寒与神圣气息,自九天之上俯冲而下!它的身躯修长而充满力量,覆盖着冰晶般剔透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霞光。巨大的龙首威严神圣,龙角如水晶珊瑚,龙须飘拂,一双巨大的龙瞳如同两轮冰蓝色的太阳,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与智慧!正是圣灵宗的镇宗圣兽——灵龙!传说中守护天山、非宗门生死存亡关头绝不现世的至高存在!
灵龙的出现,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震动!
“灵龙!是守护圣兽灵龙!”
“天啊!它怎么下山了?!”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强敌入侵?!”
山门内外,无论是准备参加考验的新人,还是负责维持秩序的圣灵宗弟子,甚至是远处宗门内一些正在静修的长老,无不骇然失色,惊呼连连!无数道目光带着极致的震撼与敬畏,死死盯着那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
灵龙庞大的身躯并未冲向山门,而是在距离地面尚有数百丈的高空盘旋了一圈,冰蓝色的龙瞳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最终,那冰冷威严、足以让真元境修士都心神颤抖的目光,精准地定格在了人群之中——那个站在山门前,仰头望着它,显得格外渺小的陈烛身上!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几乎要惊掉下巴的目光注视下,盘旋的灵龙竟缓缓降低了高度!它庞大的头颅微微低下,靠近了陈烛所在的方位!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冰蓝龙瞳中,威严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亲昵?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孺慕?
灵龙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带着冰晶碎屑的柔和气流,轻轻拂过陈烛的脸颊和头发。它伸出分叉的、如同最纯净水晶构成的龙舌,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地,舔舐了一下陈烛紧紧握在左手掌心的鼠符位置!
嗡!
鼠符微微震动,传递出一丝奇异的波动。
陈烛浑身僵硬,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灵龙身上那股浩瀚、古老、纯净无比的力量,如同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他。玉佩在胸口微微发烫,仿佛在与灵龙呼应。这感觉…很奇妙,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与安宁。
然而,这一幕在其他人眼中,无异于平地惊雷!
“他…他是谁?!”
“灵龙圣兽…在亲近他?!”
“怎么可能!这小子什么来头?!”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陈烛身上,充满了震惊、嫉妒、难以置信!一个衣衫破旧、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引动了镇宗圣兽的降临与亲昵?这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哼!装神弄鬼!”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倨傲、带着浓浓不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震撼而诡异的氛围。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身着华贵锦袍、腰悬美玉、面容英俊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傲气的青年,在一群同样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跟班簇拥下,踱步而来。他目光如电,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鄙夷,冷冷地扫过陈烛,最终停留在陈烛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沾着泥点的鞋子上。
“我当是谁引动了灵龙异象,原来是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泥腿子。” 青年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灵龙圣兽高踞九天,何等尊贵?定是你身上带了什么污秽邪物,或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引得圣兽降下神威,欲要驱邪除秽!圣兽仁慈,未曾当场碾死你这蝼蚁,已是天大的恩典!还不速速跪下,自缚请罪,等候宗门发落?!”
他身后的跟班们立刻附和:
“林师兄说得对!定是这小子用了邪法!”
“看他那穷酸样,也配让圣兽亲近?定是妖邪!”
“林师兄慧眼如炬!快把这可疑之人拿下!”
此人正是圣灵宗副宗主林震岳的独子——林天骄!天赋卓绝,家世显赫,自幼在宗门内横行无忌,眼高于顶。
陈烛眉头紧锁,眼神冰冷。这无端的污蔑让他胸中怒火升腾。他握紧了拳头,掌心的鼠符传来冰冷的滑腻感。
“喂!那个姓林的!” 没等陈烛开口,一个清脆如银铃、却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响起。云芷一步跨出,挡在了陈烛身前,双手叉腰,俏脸含霜,毫不畏惧地瞪着林天骄,“你眼睛长头顶上啦?还是被门挤了?灵龙圣兽自己下来亲近谁,用得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泼脏水?圣兽都没说陈烛有问题,你算老几啊?圣灵宗是你家开的?你说抓人就抓人?”
她语速飞快,声音又脆又亮,像连珠炮一样,怼得林天骄脸色一僵。周围不少人忍不住低笑起来。
“你!” 林天骄何曾被人如此当众顶撞,尤其还是个如此美丽的少女,顿时恼羞成怒,“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对本少出言不逊!我看你和他是一伙的!定也是心怀叵测!”
“心怀叵测?” 云芷大眼睛一翻,露出一副极度嫌弃的表情,“我看你是心胸狭窄、嫉妒心作祟吧?是不是看灵龙圣兽不理你,只亲近我们陈烛,你酸得牙都掉了?啧啧啧,小肚鸡肠,难成大器哦!”
“噗嗤!” 朱福贵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放肆!” 林天骄气得脸色铁青,周身灵力隐隐波动,一股慑人的气势就要爆发。他身后的跟班也纷纷上前一步,怒视云芷和陈烛。
“够了!”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沉稳的声音响起。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气息渊深的长老飘然而至,正是负责此次入门事宜的外门长老之一。他目光如电,先是对着天空盘旋的灵龙恭敬一礼,灵龙似乎也完成了某种“确认”,巨大的龙瞳深深看了陈烛一眼,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庞大的身躯卷起云雾,重新腾空而起,瞬息间消失在雪山之巅的云海之中。
长老这才看向下方,目光在林天骄和陈烛三人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最终停留在林天骄身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天骄,灵龙圣兽自有其意,非我等可妄加揣测。休得在此喧哗,扰乱秩序。一切按宗门规矩来。”
林天骄虽然跋扈,却也不敢公然顶撞长老,只得狠狠地瞪了云芷和陈烛一眼,尤其是陈烛,那眼神阴鸷得如同毒蛇。他冷哼一声,带着跟班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充满威胁的低语:“山不转水转,小子,入门考验,走着瞧!”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陈烛三人无疑成了全场焦点,也彻底得罪了副宗主之子。
在宗门弟子古怪的目光中登记完毕,三人领到了一枚代表临时身份的玉牌和一份关于入门考验的简要说明。
***
天山脚下,一家名为“迎仙居”的客栈成了众多待考者的临时落脚点。客栈虽简朴,倒也干净。三人要了一间稍大的通铺房间。
夜幕降临,窗外是巍峨天山模糊的轮廓,窗内烛火摇曳。
经历了白天的惊心动魄和针锋相对,此刻房间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凝。朱福贵坐在床沿,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的亲娘咧,白天可吓死胖爷了!那大长虫…啊不,灵龙圣兽,那气势!还有那个姓林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眼神跟刀子似的!”
云芷则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桌子上,手里把玩着几颗散发着不同药香的种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瞧你那点出息!一条小龙而已,至于嘛?至于那个林天骄,哼,跳梁小丑,本姑娘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躺床上笑三天三夜起不来!”
陈烛靠窗站着,望着窗外黑暗中沉默的天山,眉头紧锁。白天灵龙那奇异的亲近感,林天骄恶毒的污蔑,还有即将到来的考验,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猪形玉佩和掌心的鼠符。
“喂,闷葫芦,” 云芷跳下桌子,凑到陈烛身边,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掌心的鼠符,“说说呗,你这‘老鼠牌’和‘猪猪牌’到底怎么回事?还有白天那遁地、召唤耗子的本事?灵龙好像也特别在意它们?”
陈烛沉默片刻,在云芷清澈又带着狡黠的目光和朱福贵好奇的注视下,终于缓缓开口。他将青泥镇的惨剧、槐树下猪妖与养父的关联、被迫收取鼠符的过程、遭遇朱福贵被污染化为猪妖、坠崖后获得符文认知以及那神秘卷轴的信息,都选择性地说了出来。只是略去了脑海中那个冰冷声音的指引。
听着陈烛平静却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叙述,朱福贵脸上的嬉笑消失了,圆脸上满是同情和愧疚:“兄弟…对不住…我…我那时…” 他想起自己化身猪妖时的狂暴,一阵后怕。
云芷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难得地认真起来。她拿起陈烛掌心的鼠符仔细端详,又轻轻触碰了一下他胸口的玉佩,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微弱灵光。
“符文…圣兽…邪魔污染…” 云芷喃喃自语,秀眉微蹙,“这和我从我们古药宗那位活了三百多年的‘老药罐子’师祖那里听来的传说…好像能对上!”
“传说?” 陈烛和朱福贵同时看向她。
“嗯!” 云芷点点头,盘腿坐到床上,托着下巴,眼神变得悠远,“师祖说,大概三百多年前,咱们这片大陆,突然被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入侵了。那东西被叫做‘邪魔’或者‘煞源’。”
“没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像是凭空出现。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像是一种…污染源?能寄居在活物体内,无论是人还是动物、甚至植物!被寄居的东西,会变得无比强大、嗜血、疯狂,彻底失去神志,只知杀戮和破坏!它们的力量诡异而恐怖,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山河变色。短短几十年,整个大陆几乎要被黑暗彻底吞噬了!”
云芷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烛火在她脸上跳跃。
“就在这绝望之际,” 她话锋一转,眼中亮起光彩,“传说中,一位被尊称为‘圣灵王’的盖世强者横空出世!师祖描述他,身着灿金战甲,披着烈焰般的猩红披风,手持一柄能开天辟地的神剑——开天剑!”
“圣灵王率领着残存的人类和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灵兽,与铺天盖地的邪魔展开了惊天动地的决战!他神威盖世,开天剑所向披靡,斩杀了无数强大的邪魔领主!但邪魔的数量和污染性实在太过恐怖,杀之不尽,灭之不绝,而且被污染的生灵几乎无法逆转!”
“就在局势即将彻底崩坏之际,圣灵王做出了一个震撼天地、也最终拯救了大陆的决定!” 云芷的语气带着崇敬,“他将那柄拥有无上神威的开天剑,生生崩解!以自身无上修为和生命本源为引,将开天剑的碎片与自己的血肉精魄融合,化作了十二枚蕴含天地本源之力的——圣灵符文!”
“同时,他残存的意志和力量,分化为了十二尊强大的守护圣兽!这十二圣兽,形态各异,力量不同,却正好对应着古老的十二地支生肖!”
“圣灵符文与十二圣兽,共同构成了一个覆盖整个大陆的‘圣灵封魔大阵’!符文是阵眼,圣兽是阵基!在它们的合力镇压下,肆虐的邪魔被强行驱逐、封印、净化!残存的邪魔气息也被压制到了大陆的各个阴暗角落,无法再形成席卷之势。”
云芷顿了顿,眼神复杂:“但是,代价也是巨大的。圣灵王彻底消散于天地间,只留下十二枚符文和十二圣兽的传说。而那场浩劫中,被邪魔污染而失去神志的人占了绝大多数,真正目睹过圣灵王和圣兽风采、知晓真相的人,本就极少。加上三百多年的岁月流逝,知道完整真相的人,恐怕…十不存一了。现在流传的,大多是后人根据零星记载和口口相传拼凑的故事,真假难辨。甚至很多人,包括一些大宗门,都怀疑圣灵王是否真的存在过。”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陈烛低头,看着掌心的鼠符和胸口的玉佩。原来它们…是开天剑的碎片所化?是圣灵王血肉精魄的结晶?是镇压邪魔的关键?难怪拥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朱福贵听得目瞪口呆:“我的天…圣灵王…开天剑…十二圣兽…原来胖爷我差点变成的猪妖,是被那什么‘饕餮煞气’(邪魔污染)搞的?”
云芷点点头:“没错。邪魔虽然被大阵镇压,但它的污染力量并未根除,只是蛰伏。一些强大的邪魔煞气,或者受到外界刺激的污染源,依旧能侵蚀生灵,就像你遇到的那种。而陈烛身上的符文,” 她看向陈烛,眼神郑重,“既是力量之源,也是责任之钥。它们能压制邪魔,但也可能被邪魔反向污染,就像青泥镇和朱富贵遭遇的那样。收集它们,掌控它们,净化它们…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和危险。”
她跳下床,拍了拍陈烛的肩膀,又恢复了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大眼睛眨了眨:“所以呀,闷葫芦,别愁眉苦脸啦!明天还要爬那劳什子的天山呢!早点睡!养足精神!咱们的目标可是圣灵宗的真传!学会了仙法,揍邪魔,找真相,顺便…气死那个林天骄!”
陈烛深吸一口气,胸中的迷茫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和目标感取代。他握紧了拳头,掌心的鼠符冰冷依旧,胸口的玉佩温热如初。窗外,天山在夜色中沉默耸立,仿佛在无声地等待着考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