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滨海市警局三楼那间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办公室,此刻只剩下刺耳的警报余音和沉重的喘息。白拜躺在担架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管晃得他眼晕,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痛。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立刻从左臂和肋下传来,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眼前阵阵发黑。消毒水的味道、陈旧纸张的霉味,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般的血腥气,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清冽的酒香,粗暴地灌入他的鼻腔。

“呃…”他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呻吟,像破风箱在拉扯。

“醒了?”一个带着几分醉意、却又清朗疏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白拜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靠在不远处的文件柜旁。那人拎着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是那个自称“Saber”的…鬼?仙?还是疯子?

手腕上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白拜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三道鲜红如血的诡异烙印,如同活物般盘踞在手背上,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搏动。这不是梦。昨晚悬崖边的魔神大战,公路上和李晓那个疯子的生死搏杀,还有手腕上这滚烫的烙印…都是真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身上的伤口更让他窒息。他只是一个送外卖的!只想赚点钱,交上房租,吃顿饱饭!为什么会卷入这种神魔打架、动辄死人的鬼事情里?!

“小子,命挺硬。”Saber(李白)晃着酒缸踱步过来,醉眼朦胧地打量着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挨了刀子,又跟那教书匠在泥地里滚了一遭,还能喘气。不错。”他用沾着酒气的手指,似乎想戳戳白拜额头上的绷带。

“别碰他!”一声沉稳如磐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响起。那位身着明光铠、手持白杆长枪的女将军——Rider(秦良玉)如同山岳般挡在了担架床前。她目光如电,扫过李白那只不规矩的手,枪尖虽未抬起,但一股铁血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李白讪讪地收回手,撇了撇嘴:“啧,好大的煞气。吾不过是想看看这小子骨头断了没。”

保强站在稍远的地方,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正死死盯着担架床另一边——那里盖着一块刺眼的白布,布下是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李晓…那个几个小时前还歇斯底里、最终被自己信奉的“圣人规则”撕成碎片的教师…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而玉华婷…就在他眼前,被那个冰冷的月宫仙子掳走了,生死未卜。

“王富贵…Archer…还有那个Lancer…”保强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昨夜那通冰冷的屠杀令,西港区传来的惊天爆炸和Ruler的审判铡刀,以及最后那两股如同神魔对撞、差点震碎警局大楼的恐怖气息(Lancer vs Ruler)…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一个刑警的认知极限。守护?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连一个无辜的草原女孩都护不住!

就在这时,手腕上那个黑色的“天网”通讯腕表再次震动。保强低头看去,屏幕上是一条冰冷的文字简报:

> **目标‘王’确认死亡。地点:‘云顶’疗养中心顶层。死因:心脏贯穿,凶器不明。关联目标‘宋’及英灵Assassin踪迹消失。西港区‘黑水’事件后续处理中。Ruler阁下状态未知。Lancer灵基反应消失。**

简报末尾,是一个猩红的警告标记:**最高威胁:Archer及其御主(玉)仍活跃!能量读数指向城郊废弃观星台!建议:极端戒备!**

王富贵…死了?!

那个用金钱和暴力编织死亡之网的庞然大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死在疗养院的顶层?被Assassin那个藏在影子里的刺客干掉了?保强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翻涌上来——是解恨?是茫然?还是更深的恐惧?王富贵的覆灭,并没有带来安全,反而让局面变得更加诡谲和危险!那个掳走玉华婷的Archer,才是最大的变数!

“观星台…”保强猛地抬头,看向秦良玉和李白,声音带着决断的嘶哑,“玉华婷在那里!Archer也在!我们必须去!”

秦良玉没有丝毫犹豫,白杆枪顿地,发出铿锵之声:“邪祟挟持无辜,吾义不容辞!当救!”

李白晃了晃空了的酒缸,醉眼微眯,望向窗外惨淡的天色,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月宫仙子?呵,扰人清梦,又欺凌弱小…当罚!”他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一股疏狂而凌厉的剑气悄然弥漫。

“那…那我…”白拜挣扎着想坐起来,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又重重跌了回去。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抛弃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们都走了,去找玉华婷,去对付那个可怕的仙子…那他呢?留在这里?和这具恐怖的尸体待在一起?等着王富贵的余孽或者别的什么怪物找上门?

“小子,”李白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汝这身板,去了也是添乱。安心躺着吧。这警局…暂时还算个乌龟壳。”他说完,不再理会白拜的挣扎,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飘向门口。秦良玉对保强微微颔首,紧随其后,沉重的战靴踏在地板上却无声无息。

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留下白拜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担架床上,听着自己粗重而恐惧的喘息,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残留的酒气,看着旁边那具盖着白布的扭曲尸体。手腕上的令咒灼热得发烫,像三块烧红的烙铁,提醒着他那荒谬而绝望的命运。他用力闭上眼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咸腥的铁锈味。

---

**滨海市近郊·荒废观星台遗址**

夜风呜咽,如同万千冤魂在断壁残垣间哭嚎。惨白的月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冰冷无情地洒落,将破碎的罗马柱、倾颓的石台和丛生的荒草镀上一层凄凉的银霜。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土和石头风化的冰冷气息,死寂得令人心慌。

玉华婷蜷缩在平台中央冰冷的石板上,像一只被抛弃在雪地里的幼兽。单薄的蒙古袍无法抵御夜风的刺骨寒意,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泪水早已流干,脸上只剩下泪痕和尘土混合的污迹。她双手死死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试图用疼痛驱散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Archer(嫦娥)悬浮在离地半尺的虚空中。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纤尘不染,流淌着清冷的月华,在夜风中纹丝不动。她手中那把由极致寒气凝结而成的冰晶长弓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被她虚握在双手之中的、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月光铸造的长剑!

——月魄为锋·桂魄孤寒(Lunar Radiance Blade of Lonely Cold)!

剑身修长,散发着柔和却冰冷到极致的月白色光晕,剑锋处流淌着丝丝缕缕的寒雾,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咔嚓”冻结声!剑格处,虚幻的月桂枝桠缠绕延伸,形成天然的护手。这柄剑,如同从广寒宫桂树上摘下的一截精魂,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足以冻结灵魂!它凝聚着嫦娥对人间所有“不完美”与“背叛”的刻骨憎恨,是她“净化”意志的终极化身。

嫦娥那双比万载玄冰更冷的眸子,正毫无感情地俯视着瑟瑟发抖的玉华婷。那目光,不像在看一个活人,更像在审视一件需要被擦拭干净的“污秽器皿”。

“为…为什么…”玉华婷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绝望,“放了我…求你…我只是…想爸爸妈妈回来…这有什么错…” 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她几乎语无伦次。父亲的冤屈,母亲的病逝,养母的艰辛…她只是想抓住一点点温暖,这难道就是罪吗?

“错?”嫦娥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近乎嘲弄的弧度。空灵飘渺的声音如同寒风吹过冰棱,不带一丝波澜:

*“凡俗之情爱,痴愚之妄念,皆是滋生背叛与污秽的温床。生死伦常,亦需以绝对秩序重塑。汝之存在本身…即是错误之源。于此‘观星’绝地,当以月华…彻底涤净。”*

她双手缓缓抬起那柄月光之剑,剑尖斜指下方蜷缩的玉华婷。剑锋上流淌的寒雾骤然加剧,周围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如同死亡的粉尘簌簌落下!一股绝对零度的寒意瞬间锁定了玉华婷,让她感觉血液都要凝固,连思维都被冻结!

玉华婷看着那指向自己心脏的、散发着死亡光晕的剑尖,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她放弃了挣扎,瘫软在冰冷的石板上,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也许…这样也好…至少…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清越悠扬、如同龙吟九霄般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夜空中炸响!撕裂了观星台死寂的夜幕!

一道匹练般的墨色剑气,如同自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带着狂放不羁的诗意和斩断一切红尘枷锁的决绝锋芒,从平台东侧残破的台阶下方破空而至!剑气所过之处,夜风仿佛被赋予了狂放的生命,发出呜呜的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碎石,竟在空中凝聚成几行狂草般飞舞的剑气文字:

>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剑气之中,蕴含着对绝对冰冷秩序的嘲弄与对人间炽热烟火的深深眷恋!目标直指嫦娥手中那柄月光之剑!

“嗯?”嫦娥那双冰寒的眸子微微一凝,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凡俗烟火气”的搅局者感到一丝意外。她持剑的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剑尖指向瞬间改变!那凝聚着恐怖寒意的月光剑锋,不再指向玉华婷,而是对着那道袭来的狂放墨色剑气,凌空一划!

一道清冷如月华、却蕴含着绝对零度威能的弧形剑气瞬间脱剑而出!

“叮——!!!”

一声清脆无比、如同万载玄冰与亘古美玉轰然对撞的声响,在观星台上空炸开!

墨色剑气与月华弧光在半空中轰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极致的寒冷与狂放的诗意在相互湮灭、相互消磨!墨色剑气崩散成漫天流萤般的墨色光点,如同泼洒的豪迈诗篇;月华弧光则化作无数晶莹剔透的冰晶粉末,簌簌飘落,在惨白的月光下折射出凄美而冰冷的碎芒。

碰撞的余波尚未散尽,两道身影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废墟平台的两端!

东侧残破的台阶尽头,李白(Saber)长身而立。一身飘逸的白衣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腰间那硕大的酒葫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他手中那柄古朴长剑依旧随意地斜指地面,并未出鞘。俊朗的脸上带着三分醉意,七分睥睨天下的疏狂,眼神却锐利如电,穿透漫天飘散的冰晶碎芒,牢牢锁定着悬浮空中的嫦娥。

“啧啧,好冷的月光。”李白晃了晃空荡荡的酒葫芦,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仿佛在点评一场不够尽兴的宴席,“如此良辰美景,仙子不在月宫独酌,却在此地欺凌一个弱质女流,岂非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不如放下这劳什子冰剑,与吾共饮一杯浊酒,笑看红尘百态,岂不快哉?”他声音清朗,如同吟诗,但周身弥漫的凌厉剑气却如同无形的网,将整个平台东侧笼罩。

西侧一根断裂的巨大科林斯石柱顶端,秦良玉(Rider)的身影如同扎根于磐石般挺立。明光铠在冰冷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金属光泽,白杆长枪斜握在手,枪尖低垂指向石柱基座,自有一股渊渟岳峙、不动如山的沙场威压弥漫开来,与李白那飞扬的剑气形成奇妙的互补。她目光如炬,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瘫软在地、泪痕未干的玉华婷,确认其暂无性命之忧,随即两道如同实质寒芒般的视线,如同沙场点将的令箭,狠狠刺向空中的嫦娥。

“Archer(弓兵)!”秦良玉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金戈铁马特有的铿锵之音,在呜咽的夜风中清晰回荡,字字如惊堂木拍下,“汝身负撼世之力,本当上承天心,下安黎庶!然汝恃强而骄,倒行逆施,行此‘净化’暴虐之举,视苍生性命如草芥尘埃!此等行径,与那祸乱人间的邪魔外道何异?!”她手中的白杆枪微微抬起寸许,枪尖寒芒内敛,却有一股浩然正气混合着百战铁血的煞气升腾而起,如同无形的城墙,“吾,秦良玉!以手中白杆枪立誓!今夜,定阻汝暴行,救无辜于水火!”

嫦娥悬浮于清冷月辉之中,绝美的容颜如同万古不化的冰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李白那狂放的诗意邀约,秦良玉那凛然的正义斥责,在她耳中仿佛只是蝼蚁的聒噪。她那比深冬寒潭更冷的眸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如同在评估两件即将被净化的“器物”价值几何。

*“诗酒沉沦之徒,沙场喋血莽夫…”* 她的声音空灵飘渺,带着跨越千年的孤高与漠然,仿佛来自遥远的广寒宫阙,*“皆是沉溺于凡俗浊世、难以自拔的顽垢。一并涤净…倒也省却本宫一番工夫。”*

话音落下的瞬间,嫦娥动了!

她并未再挥动那柄月光之剑,而是将虚握长剑的双手缓缓合拢于胸前,做出了一个如同“捧月”般的奇异姿势。那柄通体由月华凝成的“桂魄孤寒”剑,剑尖朝上,竖立于她双掌之间,骤然爆发出比之前璀璨十倍的月白色光晕!

“嗡——!!!”

一声更加清越、更加冰冷、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剑鸣响彻整个观星台废墟!夜空之中,那轮本就惨白的月亮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唤,骤然亮得刺眼!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月华光辉如同九天垂落的银色瀑布,疯狂地汇聚向嫦娥和她掌中的月光之剑!清冷的光辉如同有生命的潮水,汹涌地注入剑身!

“月魄为锋·桂魄孤寒(Lunar Radiance Blade of Lonely Cold)——**净世**!”

随着嫦娥那空灵却蕴含着毁灭意志的真言吐出,竖立于她掌心的月光长剑猛地一颤!剑身之上,那流淌的寒雾瞬间暴涨,化作无数道细密如牛毛、却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月白色剑气丝线!这些剑气丝线并非直射而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以嫦娥为中心,呈完美的圆形向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激射、蔓延、覆盖!

范围:整个观星台废墟!

目标:一切非月华之“纯净”的存在!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无数道冰冷的月白丝线瞬间充斥了李白和秦良玉视野的每一个角落!空气在丝线掠过时发出细微的冻结碎裂声!地面上的碎石、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厚厚的白霜,随即化为齑粉!这是范围性的、无差别的“净化”打击!每一道剑气丝线,都蕴含着将物质与灵魂一同冻结、湮灭的月华伟力!

“好胆!”李白眼中醉意瞬间被锐利取代,怒喝一声!面对这覆盖性的绝杀,他不再保留!一直斜指地面的古朴长剑终于出鞘!

“噌吟——!”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竟暂时压过了月华剑气的嗡鸣!剑身并非寒铁,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流淌着墨色光晕的奇异材质!剑出鞘的刹那,李白周身那狂放的剑气瞬间暴涨、凝实!他脚下步伐玄奥,身形如同醉酒般晃动,手中长剑挥洒出一片泼墨般的剑影!

**“醉里挑灯看剑!”**

墨色剑影并非硬撼那无数月白丝线,而是如同最灵动的笔锋,在身前急速勾勒、泼洒!每一道剑影划过,都留下一道凝而不散的墨色轨迹!这些轨迹看似杂乱无章,却蕴含着天地自然的狂放意象——奔腾的江河、巍峨的山岳、翱翔的仙鹤、怒放的青莲!转瞬间,一幅由墨色剑气构成的、充满诗酒意境的巨大水墨画卷,在李白身前迅速展开、凝实!

“噗!噗!噗!噗!”

无数道袭来的月白剑气丝线狠狠撞入这幅狂放的水墨画卷之中!如同滚烫的烙铁刺入冰冷的深潭!刺耳的冻结与湮灭声密集响起!画卷之上,墨色的江河被冻结、山岳被冰封、仙鹤哀鸣坠落、青莲瞬间凋零!李白的身体剧烈震颤,脸色微微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以诗酒剑意硬抗月华净世之力,消耗巨大!但终究是挡住了这无差别的一击!护住了他身后的区域!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秦良玉也动了!

面对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月华丝线,这位身经百战的女将军没有选择任何花哨的技巧。她深吸一口气,如同巨鲸吞海,脚下生根,腰马合一!手中那杆沉重的白杆长枪爆发出刺目的白光,被她以最朴实无华、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的姿态,猛地插入脚下的石柱顶端!

“忠魂不灭·白杆为城!”

“轰隆!”

一声闷响!以枪尖插入点为圆心,一圈凝实无比、散发着铁血与守护意志的乳白色光晕瞬间扩散开来!光晕之中,隐约可见无数身披布面甲、面容坚毅模糊的白杆兵英灵虚影一闪而逝,他们肩并着肩,如同血肉长城般拱卫在秦良玉身前!

“嗤嗤嗤嗤——!”

无数月白剑气丝线狠狠撞在这圈乳白色的守护光晕之上!如同密集的冰锥刺向坚韧的牛皮大盾!刺耳的摩擦切割声令人牙酸!光晕剧烈地荡漾波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上面浮现的英灵虚影也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秦良玉紧握枪杆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脚下的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蔓延!她闷哼一声,嘴角同样溢出一缕血丝,但眼神却如同磐石般坚定!一步未退!

一轮无差别的“净世”剑气,竟被李白以诗酒泼墨画卷和秦良玉以白杆铁血意志硬生生挡下!虽然两人都受了震荡,但玉华婷所在的核心区域,以及他们身后的空间,暂时安全!

“哦?”悬浮空中的嫦娥,第一次发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意外音节的轻哼。她那冰冷的眸光扫过李白身前那幅正在迅速被月华寒气侵蚀、冻结、破碎的狂放水墨图卷,又扫过秦良玉枪下那圈摇摇欲坠却依旧顽强存在的守护光晕。*“倒是…比预想的…顽强些许。”*

但这意外的情绪,瞬间被更深的冰冷杀意取代!她双手再次合拢,掌中那柄月光长剑光华更盛!显然,下一轮攻击,将更加致命!

李白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眼前逐渐被冰霜覆盖、失去灵性的墨色画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被更加狂放的战意取代!他仰头,仿佛对着虚空痛饮,虽无酒,却气势如虹:“痛快!再来!吾之剑,尚未尽兴!”

秦良玉深吸一口气,压制住翻腾的气血,白杆枪嗡鸣着从石柱中拔出,枪尖直指嫦娥,声音沉稳如初:“邪祟!尽管放马过来!吾之枪锋,永不言退!”

新一轮、更加激烈的碰撞,在这荒芜的观星台废墟之上,在惨白的月光见证下,轰然爆发!剑气纵横,枪影如林,月华如狱!每一次交锋都让空间震颤,每一次碰撞都让月光为之黯淡!李白那疏狂不羁的青莲剑歌与秦良玉那铁血肃杀的白杆枪意,如同水火交融,竟在绝境中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补与共鸣,硬生生抗住了嫦娥那仿佛能净化天地的月华孤寒!

而蜷缩在战场中央的玉华婷,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碰撞余波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她死死抱住头,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刺骨的寒气透过地面侵入骨髓,凌厉的剑气余波刮得脸颊生疼,耳朵里充满了各种能量碰撞的轰鸣与尖啸。她只能绝望地祈祷,祈祷那两位突然出现的“守护者”,能挡住那位冰冷无情的月宫仙子…虽然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救她…

---

**滨海市·西郊·冰冷的海岸线**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单调而永恒的轰鸣。惨淡的月光下,李璃像一具被潮水抛弃的破烂人偶,瘫在冰冷潮湿的沙滩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海腥味。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断骨刺破皮肉的剧痛早已麻木。手腕上,那勒进皮肉、缠绕着暗红矿石碎片的丑陋铁丝手环,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而执拗的暗芒。

结束了…吗?

赎罪…成功了吗?

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黑暗中沉浮,父母的音容笑貌,弟弟惊恐的眼神,还有那被蚩尤狂暴意志充斥时的毁灭快感…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闪烁、碰撞。

就在这时!

“嗡…”

手腕上那沉寂的矿石碎片,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暴戾、充满了兵戈杀伐之恨与不甘怨毒的意念,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月光惊醒,顺着那勒进骨肉的铁丝,蛮横地刺入李璃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呃啊——!”李璃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鸣!这并非蚩尤那完全支配性的狂暴意志,而是一缕…源自上古战神被分尸封印时、最核心的、最本源的…“兵主”残魂!是纯粹的、对“存在”本身的极端渴望与不甘!

这缕残魂如同最霸道的燃料,瞬间点燃了李璃那早已被疯狂和罪恶感掏空的精神世界!求生的本能,被这远古的、对“存在”的极端渴望无限放大、扭曲!

“不…我不想死…”一个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甘,“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被蚩尤残魂点燃的求生欲,如同野火般焚烧着她最后一丝理智。

她用唯一能动的右手,五指如同铁钩,深深抠进冰冷潮湿的沙砾中!拖着残破不堪、剧痛钻心的身体,一点一点,朝着远离冰冷海水的、更高处的沙滩挪去!身后,留下了一道断断续续的、混合着暗红血渍和沙土的、触目惊心的拖痕。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带来骨骼摩擦的剧痛和内脏撕裂般的灼烧感,但在那缕暴戾残魂的支撑下,她竟奇迹般地没有昏厥,只是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

活下去…像那个怪物一样…活下去…

这念头本身,就是最深的堕落。

---

**“天网”滨海指挥中心·顶层密室**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分割显示着数个关键区域的能量读数、卫星热成像和加密文字简报。空气里弥漫着高强度设备运转的嗡鸣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感。

司辰站在屏幕前,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上刺眼的光斑:代表王富贵的猩红光点彻底消失;代表Assassin和宋佳心的微弱信号在西港区边缘消失,无法追踪;代表Archer的冰冷光点与代表Saber、Rider的两个强烈光点在城郊观星台区域激烈碰撞,能量读数如同过山车般剧烈波动;代表Lancer的信号在昨夜与Ruler的恐怖对撞后彻底湮灭;代表Ruler的浩瀚光点则在高强度爆发后陷入了难以解读的沉寂状态…整个滨海市的圣杯战争能量图谱,如同一幅被暴力涂抹后、又陷入诡异僵持的抽象画。

“司辰,Ruler阁下的灵基波动…依旧无法解析。能量层级太高,干扰太强,我们的设备…”一名操作员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不用解析了。”司辰的声音异常平静,打断了汇报。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那片荒芜观星台上惨烈的月光之战。“那是规则层面的碰撞,超越了凡俗仪器的理解范畴。我们只需要记录结果。”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光滑的金属边缘,“王富贵的死亡现场分析报告出来了吗?”

“初步报告。”另一名操作员调出加密文件,“死者王富贵,确认死于心脏贯穿伤。伤口极小,边缘有高温熔蚀和奇异能量湮灭痕迹。凶器…未发现任何实体残留。现场检测到极其微弱、但特性与Assassin(专诸)宝具描述高度吻合的空间波动及‘宴厅’幻境残留…推测,是Assassin以自身灵核溃散为代价,发动的最终一击。”

司辰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王富贵死亡现场的3D复原图——翻倒的奢华餐桌,狼藉的珍馐,飞溅的酒液和血迹,以及地毯上那个死不瞑目的男人。金钱、权势、网罗的保镖和凶兽…在历史阴影中递出的一柄鱼肠短剑面前,终究化为了泡影。

“不计代价,抹除王富贵所有与‘异常事务’相关的记录。切断他与‘天网’、‘协调办公室’的一切关联。他的死,必须是一场‘意外’。”司辰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至于Assassin和宋佳心…列入最高等级失踪名单,非核心权限不得调阅。”

“是!”操作员迅速执行指令。

司辰的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那个代表着观星台战场的、激烈闪烁的光斑区域。Archer…那个拥有空间转移和恐怖净化之力的月宫仙子…还有正在与她交战的Saber和Rider…以及那个被卷入其中的草原女孩…

“静默帷幕等级提升至最高。封锁观星台周边二十公里所有非必要空域和交通。启动‘认知干扰’协议,确保任何‘目击报告’都不会流传出去。”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混乱的能量图谱,转身走向阴影中的加密通讯台。圣杯战争的帷幕正在滑向终点,但落幕的方式,依旧扑朔迷离。而“天网”的职责,是在这终幕的混乱中,尽力维持凡俗世界那脆弱的“正常”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