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伦敦,莱昂家族魔术工房,地下三层 - 午夜**

粘稠的黑暗被摇曳的煤气灯光勉强撕开一角,照亮了刻满冰冷几何线条的银灰色地板。空气里弥漫着魔力溶剂刺鼻的气味,混合着陈旧羊皮纸的灰尘味道。西奥多·莱昂站在房间中央,脚下是由液态水银勾勒出的庞大召唤阵,每一笔都精准得如同机械刻印。他的呼吸平稳得近乎不存在,碧蓝的眼眸倒映着水银流动的冷光,里面没有丝毫少年应有的温度,只有绝对的计算。

“宣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这片沉寂,每一个古老的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指尖流淌出的魔力不再是柔和的辉光,而是压缩、凝聚、尖锐化的能量束,如同无形的刻针,沿着水银的轨迹高速蚀刻着更深层的虚数回路。墙壁上镶嵌的紫水晶阵列嗡嗡低鸣,将整个伦敦地脉中流淌的微弱魔力粗暴地抽吸、汇聚,再经由西奥多的精密调控,注入法阵核心。

“汝之身托吾麾下;吾之命运附汝剑上…”

法阵的光芒骤然变得不稳定,不再是温暖的召唤辉光,而是某种危险、刺目的惨白,仿佛要撕裂空间本身。西奥多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尖的魔力流瞬间调整了十七个参数点,强行稳定住这狂暴的能量湍流。汗水浸湿了他一丝不苟梳向脑后的金发鬓角,但他身体依旧挺直如标枪。虚数能量特有的冰冷与空洞感开始弥漫,吞噬着周围微弱的热量和光线。

“响应圣杯之召唤,遵从这意志、道理者,回应我!”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猛地将双手按向法阵核心。不是注入魔力,而是如同操纵精密仪器般,进行了一次微妙的“引爆”。狂暴的虚数乱流被精准地导向阵眼——

“轰!”

并非震耳欲聋的爆炸,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撕裂”声。召唤阵中心的空间像劣质玻璃般碎裂、剥落,露出其后深邃无垠、色彩诡异流淌的虚空。强光并非从内部爆发,而是从这虚空的裂隙中被强行“汲取”出来,扭曲着,凝聚着,带着一种亵渎神明的冰冷质感。光芒中,一个修长的人影轮廓逐渐清晰。

强光敛去,如同被那身影本身吸收。奥托·阿波卡利斯立于法阵中央。他身上的白色神性铠甲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泽,又带着未来科技的冷硬棱角,巨大的金色十字剑——“虚空万藏”的拟态——斜指地面,剑身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在虚数能量的漩涡中明灭。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初临的迷茫或好奇,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深入骨髓的冷漠。碧绿的瞳孔扫过这间充满凡人魔术师气息的地下工房,最终定格在西奥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价值的审视。

“Servant,Saber。”他的声音如同教堂的管风琴,恢弘而毫无温度,“回应你的召唤而来。告诉我,年轻的魔术师,你渴求圣杯的愿望,是否值得我为之挥剑?”

西奥多平静地迎上那双非人的眼眸,脸上没有任何被威压震慑的波动。他微微颔首,动作精确得像量角器划过:“Saber。我是西奥多·莱昂,你的Master。我的愿望是‘理解根源’。圣杯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最高效工具。至于是否值得…”他顿了顿,语气毫无波澜,“你的力量服务于我的目标,这是契约的基点。效率与结果,会证明一切。”

奥托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绝非笑容,更像是对某种幼稚宣言的无声嘲弄。他不再言语,目光移开,仿佛这间工房乃至整个现实世界,都不过是等待他下一步计算的、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他手中的金色十字剑微微嗡鸣,剑身上的虚数能量流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似乎在回应着某种独立的意识。

***

**伦敦南区,佩恩家族废弃的旧仓库 - 同一时间**

“啊啊啊!这玩意儿到底怎么画才对啊?!”

里斯·佩恩的哀嚎在空旷破败的仓库里撞出回音。他正手忙脚乱地趴在地上,面前是用一罐快干掉的喷漆歪歪扭扭喷出来的“召唤阵”——如果那堆纠缠在一起的圆圈和意义不明的符文能称之为法阵的话。旁边扔着一本翻开的、沾满薯片油渍的《基础召唤:从入门到放弃》,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冷风从破碎的高窗灌进来,吹得他灰扑扑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也让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烦死了烦死了!都怪老头子非要我来…”他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用袖子胡乱擦掉不小心喷到手上的油漆,嘴里嘟嘟囔囔,“什么圣杯战争嘛…听起来就超麻烦的…我只想回去打游戏啊…”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皱着眉,努力回忆着书上最后几页那个看起来稍微简单点的图案,又拿起喷漆罐,对着地上那团“杰作”修修补补。颜料不够了,线条断断续续,有些地方还糊成了一团。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破罐子破摔地一屁股坐到法阵边缘,也懒得管姿势标准不标准了。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爱来不来!”他闭上眼,像是完成作业般飞快地、毫无敬意地念诵着从书上背下来的咒语,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宣告…呃…汝身托吾麾下…吾命附汝剑…啊呸,枪上?好像是枪…响应那啥杯子…呃…召唤!出来吧!随便什么玩意儿!”

他念得磕磕绊绊,注入的魔力更是微弱得可怜,如同风中残烛。地上的“法阵”只是极其敷衍地亮了一下微弱的灰光,几乎瞬间就要熄灭。里斯甚至能感觉到那点可怜的力量像水渗入沙子一样,飞快地流失。

“啧,我就知道…”他撇撇嘴,准备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就在光芒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仓库里漂浮的尘埃、里斯额前被风吹动的发丝、甚至从破窗滴落的雨水…所有细微的动态,都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凝滞。并非时间停止,而是某种更精妙、更强大的“力”介入其中,强行稳定了这濒临崩溃的召唤仪式。

一点纯净的白金色光芒,突兀地出现在法阵中心。它如此微小,却蕴含着令人心安的坚韧。光芒无声地扩散,所过之处,里斯那潦草的喷漆线条仿佛被无形的刻刀重新雕琢、修正、填充,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辉光。一个复杂而完美的几何图案,覆盖了里斯拙劣的涂鸦。

光芒的中心,无数纤细、闪烁的光之丝线凭空涌现,优雅地交织、旋转。它们汇聚成人形,最终实体化为一位身着纯白与淡金圣痕武装的灰金发女性。她悬浮在离地寸许之处,肩部的十字星环缓缓旋转,散发出静谧的光晕。那双赤红的眼瞳睁开,平静地落在还坐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里斯身上。

“Servant,Lancer。”她的声音空灵而温和,如同教堂的晨钟,“遵从召唤,现身于此。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里斯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跳起来,指着羽兔,又指指地上那瞬间变得高大上的法阵,语无伦次:“你…你…我…这…法阵自己变的?!哇靠!太酷了吧!你是…枪兵?天使?还是什么高科技投影?等等…Master?我?”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脸上还沾着点油漆渍,终于反应过来,咧开一个大大的、毫无心机的笑容,“对对对!我是里斯!里斯·佩恩!那个…Lancer小姐?请多指教啦!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指教什么…”他伸出手,又觉得不妥,在裤子上擦了擦。

羽兔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对简陋环境和这位脱线Master的鄙夷。她轻轻颔首,肩头的星环光芒流转:“理解。契约成立,Master里斯。我会履行我的职责。”她的目光扫过仓库的破败,最终落回少年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守护意味,“在战斗到来之前,请多保重。你…需要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落脚吗?”

里斯眨眨眼:“安全的地方?我家老头子那儿?算了吧,他要是知道我搞砸…呃,搞出这么大动静,非得唠叨死我不可!”他挠挠头,忽然眼睛一亮,“啊!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个朋友家附近挺安静的!走走走,Lancer小姐,我带你去!呃…不过你可能得…呃…稍微不那么显眼一点?”他比划着羽兔那身自带圣光的装扮。

羽兔肩头的星环光芒微微内敛,周身那过于显眼的光晕也柔和了许多,虽然气质依旧出尘,但至少不会像移动灯塔了。“这样呢?”

“哇!好厉害!走走走!”里斯兴奋地带头向仓库外跑去,仿佛不是卷入了一场生死战争,而是结识了一个超酷的新朋友。

***

**伦敦东区,克莱尔家的狭小阁楼 - 午夜**

爱丽丝·克莱尔的心跳得像只受惊的小鹿。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睡裙,赤着脚,紧张兮兮地蹲在阁楼唯一一小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板上。月光透过小小的天窗,洒在她精心铺开的一块旧餐布上。餐布中央,用她最宝贝的、亮晶晶的指甲油(心疼了好久才舍得用)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周围还点缀着几颗同样用指甲油画的“星星”。这就是她的“召唤阵”。

她翻遍了父亲书房里所有带点神秘学色彩的书(大多是些民间传说和星座占卜),东拼西凑,觉得“心意”和“爱”应该是最重要的召唤能量。她双手合十,紧紧贴在胸前,淡金色的长发垂落肩头,湛蓝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无比认真的光。

“圣杯啊…请听我说…”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糯和一丝忐忑,“我不知道什么战争…也不知道魔术师该怎么做…但是…书上说,圣杯能实现愿望…我…”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份最纯粹、最没有杂质的渴望,混合着她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魔力,注入那个小小的爱心阵里。

“我想要…遇见一个…像童话里那样,闪闪发光、很美好很美好的存在!请回应我吧!”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狂暴的能量流。只有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粉色光点,如同最细小的萤火虫,在爱心阵的中心轻轻亮起。

然后,这光芒如同投入水中的涟漪,温柔地荡漾开来。无声无息,无数闪烁着水晶光泽的粉色光粒凭空浮现,如同被春风吹拂的花瓣,轻盈地旋转、飞舞。它们汇聚着,勾勒出一个朦胧而优美的女性轮廓。

光芒渐盛,又温柔地收敛。爱莉希雅,最初的律者,无瑕的始源,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了小小的爱心法阵中央。她粉色的长发仿佛自带柔光,尖尖的妖精耳俏皮地动了动,湛蓝的眼眸如同蕴藏着整片星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阁楼,以及眼前这个穿着睡裙、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O”形的金发少女。

“Servant,Archer~”她的声音如同蜜糖,带着一丝天然的亲昵和欢快,打破了阁楼的寂静。她微微歪头,对着完全石化的爱丽丝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回应你充满‘爱’的呼唤而来啦!嗯哼~看来我的新Master,是一位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呢!就像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样惹人怜爱哦~♪”

爱丽丝的脸颊瞬间爆红,像熟透的苹果。她猛地捂住嘴,才没让惊呼声冲出来,心脏更是快要跳出嗓子眼。“Ar…Archer?你…你是…精灵?还是…仙女?”她语无伦次,眼睛亮得惊人,完全忘记了害怕,只剩下纯粹的、被巨大惊喜击中的眩晕感。

爱莉希雅轻盈地向前一步,脚下仿佛有看不见的花瓣铺展。她微微俯身,凑近爱丽丝,脸上绽放出足以让月光失色的灿烂笑容:“嗯~是Archer哦!也可以叫我爱莉希雅~很高兴认识你,我可爱的Master!你的愿望,我确实收到了呢!闪闪发光的存在,不就是我吗?对吧对吧?♪”她伸出手指,俏皮地点了点爱丽丝的鼻尖。

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带着包容一切的善意,轻轻拂过爱丽丝的身体。那感觉让她想哭,又忍不住想笑。她看着爱莉希雅那毫无阴霾的笑脸,下意识地用力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嗯!爱莉希雅…小姐?你真的…好美…像梦一样…那个…我叫爱丽丝…”

“爱丽丝~♪ 真是像水晶一样清澈美好的名字呢!”爱莉希雅开心地转了个圈,裙摆飘动,“不过,爱丽丝酱,我们可能要小声一点哦?你的爸爸妈妈好像睡在楼下呢,吵醒他们就不好啦~”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俏皮又温柔。

爱丽丝这才想起现实,慌忙点头,压低声音:“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爱莉希雅小姐…你…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嗯哼~只要爱丽丝酱需要我,我就会在这里哦!”爱莉希雅的笑容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不过呢,圣杯战争已经开始啦,我们可能要一起面对一些…小小的挑战呢。怕不怕?”

爱丽丝看着爱莉希雅的笑容,心中的不安奇异地被抚平了。她用力摇头,金色的长发甩动:“不怕!有爱莉希雅小姐在!”

***

**伦敦近郊,卡珊德拉的昏暗房间 - 午夜**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最后一丝月光,房间里只有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在冰冷的石制窗台上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影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湿气。卡珊德拉蜷缩在房间最角落的一张老旧扶手椅里,单薄的睡袍裹着她瘦削的身体。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深棕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她大半张毫无血色的脸。只有一双空洞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无神地盯着地板上那个用她自己的血绘制而成的召唤阵。

暗红色的线条在烛光下显得粘稠而诡异,勾勒出一个扭曲、痛苦、仿佛无数荆棘缠绕的图案。这不是任何正统的魔术阵,而是她根据那些疯狂低语和噩梦碎片,加上自己绝望的执念,胡乱拼凑出来的东西。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感觉不到。身体里仅存的那点魔力,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被她如同挤干海绵里最后一滴水般,注入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法阵中。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带着浓重的绝望:

“来吧…无论是什么…”

“恶魔也好…诅咒也好…”

“带走我…或者…给我一个理由…”

“一个…能让我撑过明天的理由…”

“回应我…求你了…”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法阵上的血液只是诡异地流动了一下,变得更加暗沉。蜡烛的火苗猛地蹿高,又骤然缩小,几乎熄灭,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加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卡珊德拉的心沉了下去,比这房间的地板还要冰冷。果然…连最后的希望…都是奢望吗?连回应都不屑给予?她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冰冷的痕迹。就这样结束吧…也好…

就在绝望彻底将她吞噬的前一瞬——

“滋啦——!”

一声刺耳、狂暴的电流撕裂声猛地炸响!仿佛有高压电击穿了空气!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根蜡烛的火苗,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掐灭!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紧接着,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恐怖威压凭空降临!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臭氧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巨兽的沉重压迫感!

轰隆!

一道粗壮得不可思议的紫黑色雷霆,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房间的屋顶!狂暴的电蛇疯狂乱窜,瞬间将卡珊德拉那用鲜血绘制的、扭曲的法阵蒸发殆尽!碎石、瓦砾如同暴雨般砸落!卡珊德拉甚至来不及尖叫,只能本能地蜷缩得更紧,用双臂死死护住头脸,被震耳欲聋的雷鸣和崩塌声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雷光肆虐的中心,一个高挑、冷峻的身影缓缓降临。她紫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跃动着细碎的电弧。一身黑紫色的律者装甲覆盖全身,线条锐利,肩甲如同收拢的龙翼,裙摆边缘跳跃着不安分的电光。她手中握着一柄造型狰狞的太刀,刀身缠绕着令人心悸的紫黑色雷霆,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最令人恐惧的是她那双眼睛——如同熔化的赤红宝石,冰冷、锐利,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俯瞰众生的漠然和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Servant,Rider。”她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沉重的威压,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敲打在卡珊德拉脆弱的心脏上,“回应召唤而来。契约者,是你?”

卡珊德拉被这恐怖的气势和破坏力彻底震慑,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凌乱的发丝和弥漫的烟尘,看着那个如同雷霆化身的身影。那双赤红的龙瞳扫过她,让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这就是…她召唤出来的“存在”?不是救赎,而是…毁灭本身?

“我…我…”卡珊德拉的声音破碎不堪,恐惧让她几乎失声。她想问“为什么是你”,想问“你要做什么”,但所有的话语都被那沉重的威压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无意义的颤抖。

Rider——雷电芽衣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捕捉到了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死气。她微微蹙眉,赤瞳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又被冰封般的漠然取代。她向前迈出一步,脚下的碎石被逸散的电流瞬间化为齑粉。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的少女,声音依旧冰冷:

“契约成立。吾名雷电芽衣。你的名字,御主?”

卡珊德拉被那迫近的威压逼得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才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卡…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芽衣重复了一遍,语气毫无波澜。她环顾了一下这个被自己降临破坏得一片狼藉的房间,屋顶破开的大洞正对着阴沉的夜空。“此地不宜久留。战斗的气息已经弥漫。准备离开。”她的语气是命令,而非商量。

卡珊德拉看着那个破洞,又看看眼前这个如同移动天灾般的从者,一股更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离开?去哪里?带着这样一个存在,哪里会是安全的?她的预言里,她的未来只有一片空白…也许,这就是终点到来的方式?不是安眠,而是在雷霆与毁灭中化为灰烬?她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抵抗。

***

**伦敦西区,马尔·桑德躲藏的廉价汽车旅馆房间 - 午夜**

“不不不…别亮…千万别亮啊…”马尔·桑德缩在房间最角落,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墙壁里。他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廉价T恤的后背,身体抖得像暴风雨中的落叶。在他面前的地板上,铺着一张皱巴巴的、印着可疑油渍的披萨盒纸板。纸板上,用颤抖的手指蘸着番茄酱,画着一个歪歪扭扭、比例失调的六芒星——这就是他的“召唤阵”。

他根本不想画!是家族的命令像催命符一样压下来!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用他唯一会的魔术“藏匿”把自己彻底藏起来,藏到战争结束!

“我只是…只是随便画画…不算数的…圣杯大人有怪莫怪啊…”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像念经一样飞快地、语无伦次地嘟囔着,“别理我…当我不存在…千万别来…求你了…我不好吃…不对,我不好用…也不对…”他越说越混乱,声音里带着哭腔。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魔力,在他极度的抗拒下,更是如同风中残烛,别说驱动召唤,连让番茄酱图案发个光都做不到。

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看着毫无动静的番茄酱法阵,稍微松了口气。很好,没反应!他赢了!他安全了!他得赶紧收拾东西,换个更偏僻的地方躲起来!马尔手脚并用地想从地上爬起来。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来自法阵,而是来自他头顶!

旅馆房间那扇薄得像纸板的木门,连同门框的一部分,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外面硬生生轰得向内爆裂开来!木屑、碎块如同霰弹般喷射!房间内廉价的水杯、台灯瞬间被激射的碎片打得粉碎!

“呜哇——!!!”马尔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猛地抱头,像受惊的乌龟一样把自己蜷缩得更紧,死死贴着冰冷的墙壁,连滚带爬地缩向离门最远的角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袭击?!这么快?!是其他Master?!完了完了完了!

门口弥漫的烟尘中,一个高大、沉稳的身影走了进来。棕发,细框眼镜,一身标志性的黑色大衣,内衬是醒目的红色。他手里握着一根形似黑色金属权杖的东西,顶端悬浮着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核心——伊甸之星(拟态)。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踏过满地的狼藉,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过这间狭小、破败的房间,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个抖成一团、几乎要吓晕过去的青年身上。

“Servant,Caster。”瓦尔特·杨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学者般的沉稳,与周围爆裂的环境格格不入。“回应召唤而来。你就是我的Master?”他的目光落在马尔脸上,微微皱眉。这个年轻人的状态…与其说是魔术师,不如说更像被吓破了胆的兔子。

“别…别杀我!圣杯给你!都给你!我退出!我弃权!”马尔语无伦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挥舞,仿佛这样就能挡住什么,“我…我会藏匿!我把自己藏起来!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他几乎是尖叫着发动了自己唯一会的魔术,淡薄的魔力波动笼罩全身,试图让他在这位可怕的“从者”眼中消失。

瓦尔特看着马尔那滑稽又可怜的“藏匿”效果,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Master,冷静点。我不是来伤害你的。”他手中的伊甸之星光芒微闪,一股无形的、温和但坚定的力场扩散开来,瞬间抚平了房间内狂暴的能量余波和飞溅的碎屑,让混乱的空间稳定下来。“契约已经成立。我是你的Servant,Caster。瓦尔特·杨。至少在契约期间,我会确保你的安全。”他顿了顿,看着马尔依旧惊恐万分的眼睛,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自己不要做出过于…危险的举动。”

马尔依旧缩在墙角,身体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但眼神里的恐惧丝毫未减。他看着瓦尔特,又看看那根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权杖,再看看被轰成碎片的大门…安全?跟着这个一登场就拆门的家伙?他觉得自己的“幸运”这次好像开了一个天大的、致命的玩笑。“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声音发颤地问。

“首先,离开这里。破坏的动静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瓦尔特果断地说,目光扫过门外的走廊,“然后,我需要了解关于这场战争和这个时代的信息。走吧,Master。”他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示意马尔自己站起来跟上。

马尔看着那只手,又看看瓦尔特不容置疑的眼神,哭丧着脸,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双腿还在打颤。他感觉自己像被押赴刑场的囚徒。

***

**伦敦,泰晤士河南岸,废弃码头区 - 午夜**

海风带着浓重的咸腥和铁锈味,穿过废弃集装箱的缝隙,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鬼魂的呜咽。玛丽·间御站在一处相对开阔的集装箱顶,昂贵的丝绒长靴踩在冰冷的铁皮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高昂着头颅,像巡视领地的女王,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倨傲。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也照亮了她脚下那个闪烁着刺目红光的召唤阵。

法阵由碾碎的、品质极高的红宝石粉末勾勒而成,线条精准、繁复,充满了古老而暴戾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魔力波动和宝石粉尘特有的灼热感。玛丽手中抛玩着一枚鸽卵大小的蓝宝石,每一次抛起都带起一小片冰蓝色的魔力涟漪。

“哼,磨磨蹭蹭的废物们,应该都开始了吧?”她撇撇嘴,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一群不知所谓的蠢货,也配染指圣杯?真是拉低了战争的格调。”她停下抛掷宝石的动作,五指猛地收紧!掌中的蓝宝石瞬间被强大的魔力碾成齑粉!

“宣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而充满命令的意味,与之前里斯或爱丽丝的呼唤截然不同。狂暴的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注入脚下的红宝石法阵!红光冲天而起,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血腥味,将周围的集装箱都映照得如同血池地狱!

“以吾之令咒为证!以间御之血为凭!汝等当匍匐于吾之伟力之下!现身吧,Assassin!为吾清扫前路的尘埃!”

血红色的光芒扭曲着,凝聚着,带着一种择人而噬的冰冷。光芒中心,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直接剥离出来。渡鸦站在法阵中央,深紫色的战术风衣在魔力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她右眼的战术目镜闪过一道冰冷的蓝光,灰紫色的短发利落而危险。她手中那支线条流畅、充满科技感的狙击枪“涤罪七雷”的枪口,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幽紫的微光。

渡鸦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瞬间扫过周围的环境——破败、危险、适合隐匿与猎杀。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集装箱顶那个盛气凌人的女人身上。没有低头,没有问候,只有一种审视猎物的冷静评估。

“Servant,Assassin。”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渡鸦。契约成立。”她甚至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仿佛那并不重要。她的目光越过玛丽,投向远处被黑暗笼罩的伦敦市区,像是在确认猎场。“目标指令?”

玛丽对渡鸦这种毫不恭敬的态度似乎有些意外,随即被更大的不悦取代。她冷哼一声,下巴抬得更高:“指令?哼,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的任务,就是清除所有挡在我和圣杯之间的障碍!用你最拿手的方式,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明白了吗?”她语气轻佻,仿佛在吩咐清洁工打扫垃圾。

渡鸦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她收回远眺的目光,重新落在玛丽身上,战术目镜的蓝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了解。”她的回答依旧简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她抬起手,随意地调整了一下肩部渡鸦羽毛装饰的角度,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职业杀手的冰冷韵律。“那么,Master。建议你尽快离开这个过于‘开阔’的制高点。真正的猎手,不会让自己成为靶子。”她的话语里没有关心,只有基于专业素养的、冷酷的提醒。

玛丽被这隐含教训意味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但看着渡鸦手中那支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狙击枪和对方毫无波澜的眼神,终究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发作。她转身,动作略显僵硬地准备从集装箱上下来。这个Assassin…和预想中唯命是从的使魔不太一样。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和隐隐的不安,在她心底滋生。

***

**伦敦,莱昂家族主宅,偏僻的后花园工具房 - 午夜**

月光被高大的树篱切割得支离破碎,吝啬地洒在工具房破旧的木门上。空气里混杂着泥土、朽木和除草剂的气味。罗温·莱昂蹲在工具房内狭小的空间里,背靠着一堆生锈的园艺工具,脸上混杂着紧张、羞愧和一丝不甘。他用一根粉笔在地上仔细地描画着一个基础的六芒星召唤阵,线条虽然有些颤抖,但远比里斯那喷漆涂鸦要标准得多。这是他唯一从家族基础课程里学得还算像样的东西。

“罗温,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冰冷、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工具房门口传来。

罗温吓得浑身一哆嗦,粉笔“啪”地掉在地上摔断了。他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跳。西奥多·莱昂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射在罗温身上,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西奥多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法阵,又看看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像是在看一件出了纰漏的实验器材。

“哥…哥哥!”罗温慌忙站起来,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我…我只是…想试试…”他在西奥多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在西奥多面前,他永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家族里的天才,十岁就进入高级魔术学院的存在…而他,十八岁了,还在用粉笔画最基础的召唤阵。

西奥多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那简陋的法阵,又落回罗温那张写满紧张和崇拜的脸上。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圣杯战争不是游戏,罗温。你的资质,参与其中等同于自杀。”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基于事实的判断。“放弃无谓的幻想。家族不需要无谓的牺牲品。”他说完,不再看罗温一眼,转身,身影无声地融入主宅方向的阴影中。

罗温僵在原地,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西奥多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穿了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勇气和自尊。他慢慢地、失魂落魄地蹲下身,看着地上那个被哥哥评价为“等同于自杀”的法阵,眼眶发酸。放弃?他连尝试的资格都没有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不甘和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执拗猛地涌了上来。他咬着嘴唇,捡起那半截粉笔,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不再追求完美,只是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将体内那点微弱得可怜的魔力,连同此刻翻涌的所有负面情绪——对哥哥的敬畏、自卑、不甘,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一股脑地,毫无章法地注入地上的法阵!

“来吧!不管是什么!回应我啊!”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吼,带着绝望的疯狂。

嗡——!!!

法阵猛地爆发出极其不祥的暗红色光芒!这光芒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性的气息,瞬间将整个狭小的工具房映照得如同炼狱!粉笔的线条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瞬间被蒸发!地面在剧烈震动,生锈的工具叮当作响!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无尽怒意和破坏欲的精神风暴,如同实质般从法阵中心喷涌而出!

“呃啊!”罗温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正面撞上,大脑如同被重锤猛击!剧痛!无数的幻象碎片、狂怒的嘶吼、被否定被质疑的极端怨恨…如同海啸般冲进他的意识!他眼前发黑,七窍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他痛苦地抱住头,蜷缩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暗红色的光芒扭曲着,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人影悬浮在狂暴的能量中心,周身缠绕着不祥的暗红色崩坏能流,如同燃烧的业火。巨大的、由纯粹精神能量构成的狰狞链刃在她手中若隐若现。黑发狂乱地舞动,赤红的瞳孔在光芒中睁开,里面没有理智,只有焚烧一切的、原始的狂怒和一种“被召唤”的极端不爽!

“谁?!谁在吵?!!”一个狂暴、尖锐、充满戾气的女声直接在罗温的脑海里炸响!这声音饱含着被强行唤醒的暴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周围的一切连同召唤者本身都撕成碎片!“是你这个…废物?!吵死了!给我闭嘴!!!”

伴随着这声精神层面的狂啸,一股更加强横、混乱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蜷缩的罗温身上!

“噗——!”罗温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在剧痛和狂乱的精神污染中断线。他像破麻袋一样瘫软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工具房内,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识之律者(小识)的身影在狂乱的能量流中逐渐清晰。她甩了甩手中那柄巨大狰狞的链刃“意识之键·拟态”,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赤红的瞳孔扫过地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罗温,又看看这狭小破败的工具房,脸上充满了极度的厌烦和不屑。

“嘁!弱鸡!老古董的窝里怎么尽是这种货色!”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链刃随意地一挥,旁边一个生锈的铁桶无声无息地被分解成两半,切口平滑如镜。“麻烦死了!Berserker?行吧行吧!反正够劲就行!喂!地上那个!”她用链刃的尖端不客气地戳了戳罗温的手臂,留下一个浅浅的血痕,“没死就赶紧起来!别装死!告诉我该砍谁?!”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小识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脸嫌弃:“啧!真是废物中的废物!算了!先出去找点乐子!憋死我了!”她一脚踹开本就摇摇欲坠的工具房门板,扛着巨大的链刃,带着一身狂暴混乱的气息,大摇大摆地融入了伦敦的夜色之中,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昏迷的御主。她的狂笑声在寂静的花园里回荡,充满了破坏一切的疯狂意味。

***

**莱昂家族工房,地下三层**

奥托·阿波卡利斯站在巨大的落地水晶窗前——这并非实体玻璃,而是他用虚数能量临时构筑的、能观测空间扰动的界面。窗外并非真实景象,而是流淌着无数数据流和空间坐标的金色虚数空间投影。他修长的手指在水晶般的“窗面”上轻轻划过,指尖带起细微的涟漪。

“哦?”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碧绿的眼眸注视着投影中几处刚刚爆发、又迅速隐去的异常魔力波动点。其中一个方向,带着狂暴的雷霆气息(Rider),另一个方向,则是混乱无序的狂气(Berserker),更远处,还有一道极其隐晦、如同毒蛇般潜行的轨迹(Assassin),以及…一道温和却坚韧的丝线(Lancer)和一点纯粹的光点(Archer)。

“看来,演员们已经悉数登场了。”奥托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身后的巨大金色十字剑,“虚空万藏”,微微嗡鸣着,剑身的虚数能量流如同活物般蠕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信息。

西奥多站在房间另一侧的实验台前,正快速地在几个悬浮的虚数屏幕上操作着,调取伦敦地脉的实时数据流。“检测到多处高能反应和空间扰动,符合从者降临特征。初步分析,至少五位从者已确认现身,方位分别是……”他的语速极快,精准地报出坐标。

“效率尚可。”奥托淡淡评价了一句,目光依旧停留在投影上,似乎对那些坐标的具体位置并不十分在意。“Master,你对其他御主,了解多少?”

“基础情报已录入数据库。”西奥多头也不抬,“佩恩家的幼子,克莱尔家的普通女孩,桑德家的胆小鬼,间御家的玛丽…以及我的弟弟罗温。”提到罗温的名字时,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有趣的组合。”奥托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那笑容冰冷而玩味,“一个懵懂的孩子,一个纯真的少女,一个恐惧的懦夫,一个傲慢的蠢货,一个绝望的病人,以及…一个不自量力的模仿者。”他的目光扫过代表罗温召唤点的、那团混乱的暗红色标记。“看来,这场战争的开局,就充满了戏剧性的矛盾。而矛盾…”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西奥多,碧绿的眼眸深邃如渊,“往往是推动计划最有效的催化剂。”

西奥多停下了操作,迎上奥托的目光:“你的意思是?”

“观察,收集,等待。”奥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让矛盾发酵,让棋子相互消耗。当舞台足够混乱时,才是我们登场,拨动命运琴弦的最佳时机。在此之前,”他再次看向虚数投影,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锁定了某个方向,“保护好你的令咒,Master。它们是我们实现目标的…保险丝。”

西奥多沉默地点点头,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数据分析中。工房内只剩下虚数能量流动的低鸣和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窗外虚数投影中,伦敦的夜色下,七组主从的命运之线,已然交织。

***

**伦敦某处高耸的钟楼顶端**

爱莉希雅坐在冰冷的石质边缘,纤细的双腿悬空轻轻晃荡。粉色的长发在夜风中柔柔飘动。她俯视着脚下这座沉睡的、灯火璀璨的巨大城市,湛蓝的眼眸如同映照着星空的湖泊,美丽而深邃。

“真是热闹的夜晚呢,爱丽丝酱~”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着虚空中的某人低语,“雷霆的轰鸣,狂气的嘶吼,冰冷的杀意,还有…坚韧的丝线…”她微微歪头,脸上那标志性的甜美笑容依旧,但眼底深处,却沉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为了一个人颠覆世界的执念…为了守护而压抑自我的决绝…为了‘巢’而游走于暗影的觉悟…还有…那些被卷入其中的、懵懂或绝望的灵魂…”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在夜风中飘散。“圣杯啊…承载着如此多沉重愿望的许愿机…这一次,又会编织出怎样的故事呢?是新的希望乐章…”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裙甲上冰冷的水晶装饰,“…还是…另一曲悲伤的终焉序曲?”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爱莉希雅静静地坐着,如同月光下沉思的女神,粉色的光粒在她周身无声萦绕,仿佛在守护着这份短暂的、风暴前的宁静。伦敦的夜空下,无形的硝烟已然弥漫,七组主从在各自的角落,度过了他们命运相连的第一个夜晚。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