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生后,钱丽君21岁的思想装入16岁少女的躯壳。

还是那个夏日下午,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打在街边。

镇上的空气闷热,远处传来小贩拉长的吆喝声。

钱丽君拎着两本练习册,正拐进那条她刻意绕行已久的小路——

然后,她看见了他。

孙强。

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T恤,牛仔裤裤脚卷到小腿肚,拖鞋啪嗒啪嗒响。

他正倚在烟杂铺的门口,一手插兜,一手拎着汽水瓶,笑得吊儿郎当。

一切都和记忆中的那个夏天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她。

钱丽君站在路口,手指一顿,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不躲了。

她抬脚,大步走过去。

孙强注意到了她,眼神一扫,微微一愣:“哎?你是……钱丽君!?”

他笑着,语气里带着当年那种不正经的玩味和自以为是的熟络。

“还记得我吧?我那会儿就在你们职高门口等你来报名——哟,那天你穿了个白裙子,头发扎个马尾……”

他还沉浸在记忆中,像是一个自以为“浪子情深”的主角,在讲述一段“注定重逢”的初遇戏码。

可惜这一次,钱丽君不是那个听他胡扯的小姑娘了。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语气十分配合:“哎哟,你还活着呢?”

孙强一怔:“啊?”

她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像在点评某种被遗忘在冰箱角落的过期泡菜:“我以为你早被你那群狐朋狗友拖去打架坐牢了,没想到还能在镇上遛达。”

孙强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似乎没料到这个昔日软糯听话的女孩,竟张嘴就是一把刀子。

她笑得灿烂,反倒更有种漫不经心的亲切。

“你……你现在在哪念书?”孙强问,语气还是想搭近乎。

“我准备考镇一中。”她语气自然,眼神平静。

孙强笑出声:“你?考镇一中?别闹了,你不是早退学了吗?那种地方——”

“对啊,我退学了。”她忽然打断他,声音轻得像风,“可现在,我打算重新站起来。”

她走近一步,目光锐利却不失礼貌:“以前我怕你,现在我连回头看都不想看。你知道你这副德行最适合干嘛吗?”

孙强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嗤笑道:“干嘛?”

她一本正经:“在警示教育宣传片里演反面教材。”

说完,她轻轻一笑,转身离开,留他站在原地,像被人用扫帚打碎的肥皂泡,呆若木鸡。

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身后那个名字,终于被她真正地甩在了过去。

这一次,她不是跌进陷阱的无知少女。

这一次,是她亲手把命运的绳索扯开。

从那天起,她仿佛获得了更大的勇气。

镇上的人依旧窃窃私语,有人笑她“装模作样”,有人说她“蹦哒不了几天”。

可她不怕了。

她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去镇中心的早点摊吃完饭就进图书馆,背书、做题、默写。

她找到了镇上一位退休的老教师,请他给她改作文、讲题。

她用几毛几毛攒下来的钱,买了一本二手的高考数学冲刺卷,晚上点着灯刷题到半夜。

那盏旧日光灯下,她的眼神坚定得像一把刀。

八月底,镇一中补招的消息出来了:可以通过一次测试择优录取。

她报名那天,报名处人挤人,有学生、有家长,还有一些“卡线”考生哭着找关系。

而她,一个曾被视为“辍学废柴”的姑娘,独自一人背着书包,稳稳站在队伍里,眼里没有焦虑,只有笃定。

当她填写志愿卡那一刻,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钱。丽。君。

笔迹干净有力,像是宣言。

那一瞬间,她终于有点相信——原来,重生真的不是上天的恶意补偿,而是一次奇迹的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