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影西斜,如血的夕阳铺了半边天,将各处映照得通红一片。

岳家的喜事也进入了尾声,众人在门前道别,纷纷对着夕阳感慨,今儿真是好日子,连天公都作美,送了新人这样美的夕阳。

靳岁欢的母亲小江氏一直躲在西跨院的一间小院里做针线,因她是寡妇身份,今日不用人说,她也不好意思出来惹人眼。

眼看着西边的霞光从橘红变为灰紫,天色渐渐暗沉,靳岁欢还没有回来,小江氏不由有些心慌。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妆发,起身牵着儿子出去找靳岁欢。

“恭喜姐姐,今日娶了儿媳,以后有人给你分忧了,明年只怕孙子都要抱上了。”小江氏看着大江氏堆上笑脸说道。

“哈哈,妹妹说的是,行川娶了妻,我的担子又少了一副了。”大江氏脸上露出几分志得意满的喜悦。

小江氏陪笑了几句,开口问道:“姐姐,欢欢呢?怎么还不见她回来?”

大江氏有些奇怪:“宴席上我就没见到她人,刚才我看到春荣还问了一句,她说欢欢累了,饭也没吃就去休息了,怎么了,还没回你们院子吗?”

小江氏闻言不由着急起来:“没有啊,一直没回来,春荣呢,我来问问她。”

大江氏见小江氏这样着急安慰道:“你别急,今日来往的都是我们府上的亲友,欢欢又一直都在后院,应该不会出事,兴许是去了云清的院子里了,她们姊妹俩平日里就喜欢黏在一起……。”

姐妹二人到了新房附近,把刚刚交接完的春荣叫了过来:“春荣,你们家姑娘呢?”

春荣笑着说道:“禀夫人,姑娘今日太累了,叫我扶着她在‘竹影斋’那边休息一下,这会也应该醒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主仆六七人一起到了竹影斋,这处院子靠着角门不远,四周篱笆是用竹竿编成,又靠着鹤湖,别有一番野趣,原先是府里姑娘们办诗会、花会最爱来的地方。

“这里许久不曾住人,也没叫人熏蚊虫,欢欢这丫头怎么到了这里来歇息。”大江氏说着叫人推开门,东厢放着的一张床榻上竟空无一人。

大江氏有些奇怪,走过去四处看了看,那张床榻上似乎有人睡过的痕迹,可翻遍了屋子并没有人在。

“春荣,你不是说欢欢在此歇息吗?”大江氏问道。

春荣一脸迷茫:“对啊,姑娘是睡在这里的,我亲自扶了她过来的。”

“姐姐,欢欢那孩子向来有分寸,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姐姐……”小江氏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失声喊道。

大江氏也道:“妹妹放心,我这就叫人去查探一下,可有人见着欢欢了。来人,去叫王管家进来。”

王管家来了后,很快就将事情安排了下去,逐一排查可有人见到靳岁欢。

岳府的家丁仆妇不少,一百多号人问完了也到了天黑的时候,却始终没有人说见过靳岁欢去了哪里。

小江氏的眼泪汩汩而出,哽咽着说道:“姐姐,欢欢这孩子平日里是最守规矩的,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跑了,肯定是遇到坏人了,咱们报官吧!”

大江氏闻言却有些犹豫,今日是岳家的大喜之日,酒宴刚散就要引得衙役来府上,有些不吉利。

何况,此事若是闹大了,只怕靳岁欢以后也不好嫁人。

“妹妹别急,依我看,咱们不如等等,这时候就去报官,欢欢的名声就坏了,往后还怎么嫁人?”

靳岁欢今年十六岁,跟宋家一个年轻秀才已经议亲,只等秋闱过了,那家就会上门提亲。

小江氏却不同意她姐姐的看法:“姐姐,我不管,要是嫁不出去,我就养着欢欢一辈子,只要她人好好地活着,其他的我都不管。”

大江氏拍了拍小江氏的手:“好。这样好不好,我现在就让人往相熟的几家亲眷府上探探口风,看看可有人见到欢欢去了哪里,若是明日还找不到,咱们再报官,你说好不好。”

小江氏心里焦急,但是住在别人家里,却不好擅自做主,况且姐姐说的也有道理,只得无奈同意了大江氏的安排。

夜幕降临,一弯峨眉月挂在天上,清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靳岁欢醒来的时候,四周是墨一样的黑,死一样的静,她的耳中仍旧有嗡鸣声,整个人如同在虚空里。

“有人吗?”靳岁欢喊了一声,回音弹回来,把她吐出的字又砸回到她的脸上。

靳岁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什么地方?

阴冷的寒气慢慢沁入骨髓,靳岁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六月中,正是热的时候,这是哪里,这样的寒凉?

靳岁欢忍不住挣扎着坐起来,一番动作下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她才惊觉自己的脚踝被铁链锁着!

“有人吗?救命啊!”

靳岁欢周身颤抖起来,忍不住大喊了几句,弹回来的回音一声声敲击着她的耳膜,发出嗡嗡的声响。

“咔哒……”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开锁的声音,靳岁欢屏住呼吸,努力倾听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靳岁欢心头燃起希望,翘首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很快出现一盏昏黄的灯光,光圈越来越大,持灯人的脸也渐渐清晰了。

“表姐?!”

靳岁欢看到岳南笙惊愕的叫了一声,她猜测出自己被人掳走了,可她没想到最先看到的人竟是表姐。

“欢欢,你受苦了。”

烛光里,岳南笙眼睛里满是水光,有些心疼的看着靳岁欢。她提着一个食盒走到石桌前,招招手道:“欢欢,先来吃点东西。”

靳岁欢腹内空空,可丝毫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她急切问道:“表姐,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表姐,你救我回家吧!”

有了烛光,靳岁欢刚刚四处打量了几眼,到处是石壁,加之这里异常的寒凉,猜出这应该是个地牢。

“欢欢,你先吃点东西吧,今日忙了一天辛苦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岳南笙柔柔说着,拉着靳岁欢坐下。

靳岁欢坐到冰凉的石凳上,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拿起一块米糕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岳南笙:“表姐,我吃了,你说吧。”

岳南笙突然掉下两行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动着,哭得很是可怜。

换做往日,靳岁欢早就上前安慰,低声询问表姐这是怎么了。

可此时此刻,靳岁欢心头早就被各种不祥的预感占满,她看着岳南笙哭泣,生不起一点怜惜。

靳岁欢自小丧父,在靳家吃尽了苦楚,来了岳府也是谨小慎微,处处看人眼色,她怎么会看不出表姐的眼底有泪,眼神却不见丝毫悲痛。

“欢欢,你能替表姐生一个孩子吗?”岳南笙抬起红肿的眼眸,状似祈求的看着靳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