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死活!”岳南笙眼圈泛红,怒目看着周复礼。
周复礼伸手接住瘫软的靳岁欢,将她抱在怀里,无奈道:“我不是为了救你才打晕她的吗!”
“她手里还拿着簪子呢!一不留心就会伤到我!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死活!”
岳南笙直起身,委屈的跺着脚。
周复礼扶额:“南笙啊,你还不信我的实力吗?好歹我也是经常练骑射的,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我不可能失手叫她伤你的。”
岳南笙见周复礼说话间一直搂着靳岁欢不放,心中又酸又涩:“哼,抱得这么紧,可见是如愿以偿了。”
周复礼无奈的摇摇头:“你啊,醋坛子。好了,我现在要把她放到床上去。”
岳南笙也不再说话,看着周复礼抱着靳岁欢一步步走向地洞里那张石床。
这一幕倒叫她想起了新婚夜,那次她说脚疼,拜完天地回新房的路上,周复礼也是这样抱着她,一步步走向了新房,走到了婚床上。
周家这间地洞,在花园中间的小山后头。门板上贴了一层薄石片,关上门后,石门便与假山融为一体,外人根本不知此处别有洞天。为了防止腐坏,里面各种家具摆设大多由石器打造。
周家在华州是绵延了上百年,先祖建园子的时候正值战乱,想着留一个逃生的地洞,不料却被子孙拿来做了恶事。
岳南笙夫妇早就将地洞里修整了一番,床上铺了干净的被褥。周复礼轻轻将靳岁欢放在床榻上,察觉到地洞里的确比外头凉一些,他拉了拉被子给靳岁欢盖上。
“好了吗!还不过来!”
岳南笙不耐烦的喊了一句,周复礼赶紧走出去,跟着岳南笙往外走。
两人出了地洞,锁好石门,就着月色往前走。
周复礼心中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南笙,咱们就这么把欢欢弄过来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岳母那边是不是该通个气。”
“怕什么,小姨不过是个没用的妇人,除了哭还能做什么。至于我娘……”
岳南笙沉吟片刻,又道:“欢欢毕竟是她的亲外甥女,现在就说,只怕我娘不肯,等木已成舟再和她说吧。明儿我回娘家去看看。”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夜无眠的小江氏带着靳岁欢的奶娘苏妈妈,早早的守在了大江氏的院子门口,她来回踱着步,眼巴巴的盯着紧闭的院门瞧。
远远传来几声梆子声,已经到了卯时,前来换班的丫鬟春雨瞧见小江氏站在门口张望着,赶忙上前问道:“江太太,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小江氏双目赤红,勉强笑笑:“春雨姑娘,我在这里等着姐姐。”
春雨赶忙拍了拍门,叫道:“小石榴,快开门。”
待门开了,春雨扶着小江氏进了院子,将她安置在院子一侧的茶房,倒了一杯温茶给小江氏:“江太太见谅,我们夫人昨日累坏了,今日恐怕不能起这么早,您得再等等。”
“无碍的,姐姐这些日子确实辛苦了,我等等就是了。”
小江氏嘴唇泛白,声音有些发抖。苏妈妈有些心疼,想要提起小江氏已经一夜未睡,却被小江氏拍了拍手背制止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丫鬟来茶房提了两壶热水出去。
大江氏洗完脸坐在梳妆台前,春雨替她梳头发,想了想道:“夫人,江太太一大早过来了,我把她请到茶房歇着了,要不要现在请她过来?”
大江氏闻言叹了口气,问道:“欢欢那孩子还没有消息?”
春雨摇摇头:“没有,昨夜张管事借口给几家亲戚送些鲜果去,旁敲侧击问了问,并没有人发现表小姐。”
大江氏眉心蹙起来,有些烦躁:“欢欢找不到,她来找我也没用啊,等会行川两口子就要过来磕头认亲,岳家本家几位长辈都要过来,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听。等下,你去劝劝她,为了欢欢的名声,叫她再忍忍,等认亲结束了,再商议欢欢的事。”
石洞里,靳岁欢做了一个噩梦,睡梦中她被一条巨蟒缠绕着,那条巨蟒不停收紧,裹得她无法呼吸。一种窒息感迫使她张开双眼,却陷入比梦境还要黑暗的现实。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空气寒凉中带着一股腐朽的气味,熏得靳岁欢头昏脑胀。后脖颈处仍旧隐隐发痛,周复礼那个畜生下手不轻。
无边的黑暗中,前方有几束光,靳岁欢撑着身子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她几乎再次跌倒。
靳岁欢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一点,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那些光束前。
这是一排个只有指头大小的圆洞,想来是地洞用来通气的,靳岁欢想透过这些小洞看看外面的情况,却只能看到一点点范围,视线里只有几棵树影摇曳,并无一个人经过。
“有人吗?!”
她大声喊了两句,声音却又都弹了回来,想必外头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靳岁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穿的是岳家三等丫鬟的群青色布裙,那日她喝了春荣递过来的酸梅汤昏倒后,应该是被人换了丫鬟的衣裳,半扶半抱出了岳家的后门。
那时正是迎亲的时候,大家都往前院去看热闹,后门守门的婆子原本就是个贪杯的,那日定是被灌了酒,哪里分得清是谁出了门。
靳岁欢一想到春荣这条反咬主子的毒蛇,恨得牙痒痒。
饿狠了的肚肠突然痉挛起来,靳岁欢呻吟一声,扶着墙蹲了下去,很快呕出一口酸水。她无力的靠着墙,难道自己要死在这地牢里?
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靳岁欢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有人吗?救命啊!”
她太饿了,虽然用尽了力气,发出的声音却并不大。
头顶的石墙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很快一道白光闪进来,靳岁欢欣喜的刚要叫出声,那道白光又猛地消失了。
靳岁欢咬着牙站起来,借着那几道微弱的光束看到,墙壁上多了一个方形的石洞,里头放了一个木碗,隐隐有米香传来。
靳岁欢迫不及待将那个碗端过来,大口大口的喝着。
碗里盛的是米粥,里面的米粒不多,靳岁欢一口气喝完了,也没觉得有饱腹感。就着幽暗的光,靳岁欢看了看手中的木碗,兴许是怕她寻短见,连瓷碗都不肯送进来。
她唇角浮现讥笑,死,太容易了,地洞里有石桌,她一头撞上去就是个死。
可她若想死,也不能是这么窝囊的死法,总要拉一个垫背的。
小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地洞里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石洞口再一次被打开,这次送来的依旧是米粥。
靳岁欢含着泪喝着米粥,她已经明白了这对狗男女的打算。
他们就是要把她关在黑暗阴冷的地洞里,每日只给她喝米粥,保证她不饿死,一直到她崩溃了,主动求着要给周复礼生孩子,才会给她光明和食物。
倘若她不肯屈服,他们不会介意地牢里死一个人,也不会在意没了靳岁欢,她的娘亲和弟弟该怎么活。
“狗男女,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们!”
靳岁欢咬牙切齿的怒吼着,回声一直萦绕着,来来回回都是一个“杀”字。
到了第四日,靳岁欢已经没什么力气,她趴在床沿呕了两口酸水,双手拂过唇角时,她默默流了两行清泪。
七岁丧父,孤儿寡母为了保住爹爹留下的财产与靳家人斗智斗勇,来了岳府又是寄人篱下,靳岁欢向来会看人脸色,也一向识时务,她知道岳南笙和周复礼这对狗男女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若自己饿死了,这处地牢大概就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记得父亲葬礼时,娘亲昏倒,查出来有了身孕,靳家族亲诬陷娘偷人,那孩子不是父亲的。
靳岁欢当时只有七岁,夜里不敢睡,一直守在母亲身旁,生怕母亲寻了短见。
因为就在那年,靳家有位婶婶,被夫家诬陷偷人,当夜就上吊自杀了。
“傻孩子,娘不会死的,死是最没用的,人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娘亲的话靳岁欢一直记得,此刻,贞洁不算什么,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当那碗米汤又出现在石洞口,靳岁欢嘶哑着对送饭的那人道:“我要见岳南笙。”
不知过了多久,小洞里的光束变暗时,靳岁欢听到了开锁的声音,她身上没什么力气,躺着没动。
努力睁开眼皮,靳岁欢看到周复礼提着一盏红灯笼进来,那盏红灯笼放在了石桌上,红色的光照在靳岁欢的脸上,她惨无人色的脸才算有了一丝光彩。
周复礼走近了,坐到靳岁欢身旁。
他身上不知熏了什么香,靳岁欢头脑发胀,喉头一阵翻涌,忍不住呕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