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零分零四十秒!
模拟战舰对战室那厚重的合金舱门感应开启的嗡鸣声尚未完全消散,一道穿着军校制服、气息微喘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皮鞭抽打般,猛地挤了进来!
李星河!
他几乎是贴着地面滑入,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舱室深处那个属于他的、孤岛般的模拟驾驶座舱。只要再给他三秒…不,两秒!趁着讲台上监考官视线偏移的刹那…
“哟——!”
一声拖着长腔、尖利刺耳、饱含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恶意的招呼,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破了舱内因开考而略显凝重的空气!
“看看这是谁?我们‘声名赫赫’的万年留级生——李!星!河!大驾光临啦!”
如同点燃了引信,压抑的嗤笑声、毫不掩饰的议论声瞬间从各个角落爆发出来,汇成一片充满恶意的低语浪潮:
·
“啧啧啧,果然是他!踩着棺材板儿进考场,真是传统艺能!”
·
·
“八年了!整整八年!每次大考都压着生死线来报到,今年是打算刷新纪录,留级四连冠?”
·
·
“赌一包能量块,他这次实战模拟肯定又是垫底!扣十分?哈!扣二十分他也照样不及格!”
·
这些声音,如同无数只冰冷滑腻的手,瞬间扼住了李星河试图潜行的脚步,将他狼狈地钉在了舱门入口处的灯光下,无所遁形。他那点可怜的“如意算盘”,在这些积攒了数年的嘲弄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讲台上,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带着沉重的压力,穿透了喧嚣,死死钉在了李星河身上。
霍克上尉!
这位以铁血纪律和魔鬼手段闻名军校、八年前曾被李星河“亲切”冠以“活阎王”绰号的军纪总教官,此刻正站在那里。他身上的尉官制服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肩章上的徽记冰冷地反射着顶灯的光芒。那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暴怒的迹象,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是你?” 霍克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重的寒铁砸在金属地板上,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杂音,“李星河。八年了,整整八年。每一次结业考,每一次实战模拟…你告诉我,哪一次你不是像这样,在死亡的倒计时最后一秒,才把自己‘摔’进考场?!”
他的眼神死死锁住李星河,那里面翻涌的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死死摁住。他想从这个少年眼中看到哪怕一丝羞愧、一丝焦急、一丝对未来的惶恐…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深藏眼底的一抹他无法理解的决绝?
这平静,比任何顶撞都更让霍克心寒!
“呼…” 霍克上尉猛地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强行吞咽下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再睁开时,那双曾令无数违纪学员胆寒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灰败与心灰意懒。
“罢了…” 他挥了挥手,那动作带着一种放弃挣扎的颓然,仿佛拂去的不是空气,而是最后一点对这个学生的期望,“滚去你的位置坐好!念在…念在你总算没彻底放弃的份上,保留你的考试资格。”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宣判:
“但是!所有实战模拟科目——”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扣!十!分!”
“轰——!”
这个宣判如同在滚油里泼进冷水,瞬间引爆了更大的窃笑和议论!
“扣十分!哈哈哈!霍克魔鬼这次是真下死手了!”
“保留资格?扣十分?这跟直接判他死刑有什么区别?谁不知道他理论课就是个灾难,全靠实战模拟那点可怜分吊命?”
“啧啧啧,‘万年留级生’的帽子,看来是焊死在脑袋上,摘不下来咯!”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从李星河侧后方响起,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呵呵呵!扣十分耶!尊敬的李星河同学,不知道您老人家今年…还毕不毕得了业啊?要不要提前预定一下明年的补考席位?兄弟我帮你占个风水宝座?”
刺耳的哄笑声如同冰冷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向那个站在舱门口、孤立无援的身影。那十分,扣掉的不仅仅是分数,更是他挣扎了八年,本就如风中残烛般的…毕业希望。
“嗤…我看悬!就他这‘踩点大师’的德行,加上霍克魔鬼这十分一扣…” 一个刻意压低却刚好能让李星河听清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从左侧过道的阴影里飘来。
“毕业?做梦呢吧!” 另一个声音立刻接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他要能毕业,那这军校的毕业证,怕不是比废纸还贱?我看啊,他就该在这学院里生根发芽,当个‘留级标本’供学弟学妹们瞻仰——看看什么叫反面教材的巅峰!”
“就是!浪费资源!占着茅坑不拉屎!” 更远处传来一声愤懑的附和,声音里压抑着积年的不满,“凭什么他就能搞特殊?我们累死累活,他倒好,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些细碎、冰冷、充满恶意的议论,并非汹涌的浪潮,而是如同跗骨之蛆般的低语,贴着地面,钻进耳朵,缠绕在周身。它们来自这一届本应是他“学弟学妹”的年轻面孔,此刻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怨毒。
李星河脚步未停,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偏移半分,只是那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不满地撇了撇嘴,舌尖无声地顶了顶后槽牙,一股铁锈般的涩意在口腔弥漫。
诅咒我毕不了业? 这个念头带着一丝荒谬的滑稽感闪过。
我和你们…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需要恨不得把我钉死在这学院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这质问在他心底翻腾,带着一丝少年人本能的委屈和不解。但仅仅一瞬,那点情绪就被更深沉的、近乎冰冷的清醒所覆盖。
嘴里虽然这么咕哝着,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
可李星河心里,却如同明镜高悬,洞若观火。
他太清楚了。
那“无需在校内留宿”的特权——当所有学员都必须严格遵守封闭式管理,忍受着集体宿舍的喧嚣和刻板的作息时,他却能自由出入,行踪成谜。这在等级森严、强调绝对纪律的军校里,无异于一道刺眼的特权伤疤,时刻灼烧着其他学员的神经,无声地宣告着:规则,并非为所有人而设。
还有那“缺席的课时”——那些至关重要的战术推演课、星舰协同实操、甚至是体能极限训练…当他的同学们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在模拟舱内熬红双眼,为了学分和评级拼尽全力时,他的座位却常常空空如也。缺席的理由?无人知晓。这不仅仅是“偷懒”那么简单,在军校这个将“集体荣誉”和“全勤”奉为圭臬的地方,这简直是一种对集体付出和牺牲的漠视与践踏!
这些“特殊待遇”和“缺席”,日积月累,早已不再是简单的个人行为。它们像不断投入薪柴的炉火,在这些年轻气盛、渴望公平与认可的学员们心中,熊熊燃烧着名为“嫉妒”与“不公”的烈焰!
他们看不到李星河缺席背后的生死搏杀,看不到他夜归时满身的疲惫与伤痕。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享受着特权、践踏着规则、还年年霸占着“留级”名额、挤占着学院资源的“蛀虫”!
怨气?
何止是怨气!
那是经年累月发酵的敌视,是资源被侵占的愤怒,是对规则被特权亵渎的无声抗议! 这届低了他几个年级的同学们,不过是将这份积压了整个学院氛围的负面情绪,在他这个最显眼的“靶子”身上,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所有不满和规则压抑的象征。
李星河沉默地走向自己的模拟舱位,脊背挺得笔直,仿佛感受不到身后那一道道淬毒的目光和冰冷的低语。那微微撇着的嘴角,最终化作一丝几不可闻的、带着自嘲与无尽孤独的叹息,消散在模拟舱启动的低沉嗡鸣声中。
这深仇大恨…或许没有。但这积重难返的敌意,早已筑成了横亘在他与整个学院之间,一道冰冷而坚固的高墙。
那充斥着鄙夷和恶意的议论声浪尚未平息,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近乎惊悸的敬畏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猛地从角落的某个模拟舱后响起:
“——闭嘴吧你们!说得好像你们真能看透他似的!”
这突如其来的反驳,瞬间压低了周围的嘈杂。发声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学员,他的脸色微微发白,眼神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李星河走向座舱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知道他在高年级里,还有个什么绰号吗?”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要积蓄勇气吐出那个令人心悸的名字:
“‘首席生杀手’!”
轰!
这个名号如同在寂静中引爆了一颗精神震撼弹!刚才还充斥着嘲讽的空气瞬间凝滞,无数道目光刷地聚焦过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你说什么?!” 有人失声问道。
“没错!首席生杀手!” 那瘦弱学员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一种揭露惊天秘密的激动与恐惧交织的情绪,“前八届!整整八届的结业考!所有需要实战对垒的科目——无论是单兵格斗、机甲模拟对抗,还是小规模战术指挥推演…”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中的震撼:
“…凡是在这些科目中抽签或安排对上他的当届首席生、次席生…无一例外!”
“全!都!输!了!”
“而且——”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不是惜败!是完败!碾压式的、毫无悬念的、甚至…让人看不懂的完败!”
他环视四周一张张惊骇的脸,一字一顿地抛出更恐怖的事实:
“我查过内部战报记录!自从这个‘万年留级生’考入军校,所有考试中涉及到‘对战’的项目——无论对手是谁,无论科目是什么…”
“…他!从!来!没!有!输!过!一!场!”
“零败绩!百分之百的胜率!”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区域!只有模拟舱散热系统低沉的嗡鸣,如同为这恐怖战绩奏响的背景音。那些刚才还满脸鄙夷的学员,此刻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脸色煞白,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要不然…” 瘦弱学员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疲惫,“你们以为,那些以铁血严苛著称的教官们,尤其是霍克上尉那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活阎王’,为什么会对他那些‘特权’和‘缺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近乎纵容?”
“那不是纵容废物!”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那是对一种…完全超出常规范畴的、无法解释的、纯粹的‘战斗怪物’的…沉默的妥协!或者说…是敬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呆若木鸡的同学,最后落在远处一个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魁梧身影上,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同情:
“说实话…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单论这战绩…我倒是挺佩服他的。非人的领域,非人的存在。”
“所以…” 他轻轻吐出最后一句,如同宣判,瞬间让那个魁梧身影——本届次席生瓦尔特——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捏得发白:
“瓦尔特这次抽到的实战模拟对手…偏偏是他?”
“嘿嘿…” 瘦弱学员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摇了摇头:
“…自求多福吧。这位‘杀手’的刀下,可从不留首席次席的情面。”
一股冰冷的寒意,伴随着“首席生杀手”这个染血的名号,瞬间弥漫了整个考区。所有的嘲讽、鄙夷,此刻都化作了对那个走向模拟舱的瘦削身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与敬畏的…窒息感。
瓦尔特盯着李星河的背影,额角悄然渗出了一滴冷汗。
顺着那瘦弱学员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去,在模拟舱阵列的对面,一道身影如同标枪般笔直地端坐着。
瓦尔特·奥托。
这位本届无可争议的首席生,拥有着雕塑般完美的轮廓——耀眼的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如同熔化的阳光;碧蓝的眼眸深邃如寒潭,此刻却翻涌着复杂的暗流。他年仅26岁,在平均寿命突破200岁的时代,正是锋芒初露、锐气逼人的“少年”,但那份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隐隐散发的气场,却昭示着其首席地位的含金量。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锁定在正走向对面模拟舱的李星河身上。那眼神中,没有周遭同学的鄙夷或新生的恐惧,只有一种凝练到极致的审视,混杂着冰冷的战意与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忌惮。
“李星河——”
瓦尔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淬火的合金相互摩擦,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瞬间穿透了模拟舱启动前的细微嘈杂,清晰地落在李星河耳中。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英俊却线条冷硬的脸庞上,没有丝毫寒暄的暖意,只有一片肃杀的冰原:
“我听说过你的名声。” 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首席生杀手’…好威风的名号。”
“就在前天,” 瓦尔特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李星河平静的表象,“刘翰学长——你应该记得他吧?——专门从前线给我打来了超空间通讯。”
提到“刘翰”这个名字,瓦尔特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近乎虔诚的敬意:
“刘翰学长! 两年前当之无愧的首席,真正的天才!短短两年,在第七舰队已崭露头角,距离执掌一艘’驱逐舰舰长之位仅一步之遥!舰队高层公认的未来将星!” 他刻意停顿,加重语气,“就是他!亲口告诫我——‘瓦尔特,对上李星河,务必万分小心!他…很邪门!’”
瓦尔特的目光死死盯住李星河,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丝波动,却只看到一片深潭般的平静。这平静,让他心中的警兆更盛!
“还有卡尔!” 他紧接着抛出另一个名字,“半年前的中期考核,你碾压式的对手!本届仅次于我的次席生!就在刚才,他脸色苍白地抓住我,只重复一句话——‘对他,绝不能有丝毫大意!一丝一毫的松懈,就是万劫不复!’”
卡尔! 那个以冷静缜密著称、各科成绩紧咬自己不放的次席!连他都用上了“万劫不复”这样的词!
“我不知道…” 瓦尔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迷雾笼罩的沉重,“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刘翰学长那样的人物,在你手下饮恨七次,七战七败,无一胜迹!让卡尔那样骄傲的人,至今心有余悸!” 这战绩,如同巨大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但是!”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眼中骤然爆发出如同恒星内核般炽烈燃烧的斗志与决绝! 那份属于首席生的骄傲与尊严,不容许他在未战之前就心生怯懦!
“这一次!在我瓦尔特·奥托面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利剑的铮鸣,带着一种近乎赌咒般的狠厉:
“你绝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绝不会有任何取巧的空间!”
“我发誓——” 他右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仿佛要将空气都捏碎,“我会拿出我的全部!我的意志!我的生命!去战斗!去撕碎你那‘不败’的神话!”
“全力以赴?不!我会用碾压你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寂静的考区,最后如同实质的钢钉,狠狠砸回李星河身上:
“刘翰学长的时代过去了!卡尔留下的阴影,由我来驱散!而‘首席生杀手’的传说…”
“…将在今天!由我!亲手终结!”
掷地有声的宣言,如同战鼓擂响!带着首席生不容置疑的骄傲,也带着一丝被传奇阴影逼至悬崖的、孤注一掷的疯狂!整个模拟战区的空气,仿佛都在瓦尔特的战意与李星河深不可测的平静之间,凝固了
说来也诡异…
这念头如同幽暗星云中的一缕微光,无声地在李星河脑海中盘旋。
八年了!
从懵懂新生到如今的“留级传奇”,每一次实战模拟考核的抽签结果,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刻意拨弄过。
他的对手名单,简直就像是一份“精英猎杀名单”!
不是当届的首席生,就是光芒仅次于首席的次席生! 从无例外!仿佛冥冥中有一道冰冷的程序,精准地锁定着每个年级最耀眼的那颗星,然后…不由分说地抛到他这个“留级生”的面前,成为他战绩簿上又一个注定被碾压的注脚。
这其中,真的只是巧合吗?
李星河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掠过考区上方那些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监控探头和中央处理器的信号灯。冰冷的合金外壳下,是掌控着整个考场、包括抽签算法的超级计算机“星核”。是它的底层逻辑在作祟?还是某个隐藏在权限背后的意志,在无声地操控着这一切?他无从知晓。但这近乎宿命般、持续八年的“精准匹配”,本身就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蹊跷!
“幸亏…” 一个带着几分庆幸,又掺杂着复杂情绪的想法浮现。
幸亏这该死的模拟实战评分系统,其核心逻辑…
并非简单的胜负!
它是由冰冷的“星核”AI和目光如炬的教官们共同裁决。评判的基石,是学员在瞬息万变的模拟战场上,所展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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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术判断: 每一次火力分配、航线选择、规避机动背后的逻辑链条是否清晰、高效、符合战场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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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命令: 下达指令的时机、精准度、以及对下属虚拟单位(或AI僚机)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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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反应: 面对突发状况(引擎宕机、伏击、信息干扰)时的应变速度和决策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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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管理: 能量护盾分配、弹药消耗、战机损管等维度的全局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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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意志与抗压能力: 在极端劣势下能否保持冷静,执行有效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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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只是这场复杂评估中的一个结果性参数,而非决定性因素!
若非如此… 李星河几乎能想象出那可怕的场景——那些被他以各种匪夷所思、甚至无法理解的方式“击败”的首席和次席们,他们原本璀璨的成绩单上,实战模拟这一栏,将会因为他这个“搅局者”的存在,而硬生生被撕开一道巨大的、无法弥补的裂口! 他们的排名、荣誉、乃至未来的晋升通道,都将蒙上浓重的阴影,被其他年级的普通学员远远甩在身后!
他,李星河,这个“留级生”,差点就成了所有精英学员职业生涯上的…“成为毁灭者”!
“呵…”
瓦尔特·奥托那充满战意与决绝的宣言还在空气中嗡嗡作响,如同无形的压力场。李星河却只是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甚至显得有些腼腆的弧度——一个标准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笑容里,没有得意,没有嘲讽,也没有对瓦尔特那番豪言壮语的回应。它更像是一种…对自身这“诡异宿命”的无奈默认,一种对即将再次成为“精英粉碎机”的…近乎歉意的表达? 又或者,仅仅是一种懒得解释、懒得辩驳的疲惫?
面对瓦尔特的宣战,面对周围无数道混杂着恐惧、鄙夷、好奇和幸灾乐祸的目光,面对那缠绕了他八年的抽签之谜…
李星河选择了沉默。
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只是抬手,动作流畅得近乎本能,将那个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实战模拟全息头盔,稳稳地、决绝地,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嗡——!”
头盔内部的神经传感阵列瞬间激活,冰凉的触感紧贴太阳穴。眼前的世界,在头盔内衬合拢的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紧接着,冰冷的、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初始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星河,轰然涌入他的意识深处!
模拟战场——载入中!
外界的喧嚣、瓦尔特的战意、所有的质疑与窥探…在这一刻,都被彻底隔绝。
属于“首席生杀手”的绝对领域,已然开启!
“嗡——嗤!”
随着头盔神经接口与生物电信号的深度耦合,一股并非源于物理接触、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的、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刺痛感,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他的双侧太阳穴! 这痛感转瞬即逝,却像一道开关,瞬间切断了视觉神经对物理世界的最后一丝连接。
眼前,骤然被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所统治!
但这黑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下一秒!
感官如同被投入了超新星爆发的核心!一片浩瀚无垠、冰冷死寂的宇宙空间,裹挟着近乎无限的细节洪流,轰然撞入他的意识! 恒星辐射的背景嗡鸣、稀薄星际尘埃的流动轨迹、远处星云缓慢旋转的引力涟漪…无数原本需要精密仪器才能捕捉的信息,此刻如同本能般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中。
而他自身,正端坐于一艘钢铁巨兽的“心脏”位置!
巡洋舰的舰长席! 冰冷的合金扶手贴合着手掌,全息战术星图在面前无声地流转,散发着幽蓝的光芒。舰桥内,光线略显昏暗,只有控制面板上无数指示灯如同星辰般明灭闪烁。
“舰长,所有系统自检完成,能源核心运转稳定,武器阵列充能至90%,随时可以投入作战。”
“引擎室报告,曲率引擎预热完毕,常规推进器待命。”
“雷达阵列全频段扫描中,未发现异常引力波动…”
一道道刻板、毫无情绪起伏的合成音效在舰桥内响起。李星河目光扫过——那些由“星核”系统生成的虚拟NPC船员,正按照预设的底层逻辑,在各自的岗位上进行着程式化的操作。他们的动作精准、高效,却缺乏生命体特有的细微震颤和应激反应,如同上了发条的精密玩偶,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机械感。
“呼…吸…”
李星河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带着循环系统特有金属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并未立刻下达指令,而是瞬间收摄心神,将意识沉入丹田气海!
那里,一股温润而磅礴的力量——属于气境九段巅峰的雄浑内力——正如同蛰伏的星云般缓缓旋转!
“凝!”
意念如刀!那团星云般的内力骤然被引动!它并非沿着常规的经脉奔涌,而是遵循着一条早已被他摸索出的、近乎逆反武道常理的独特路径——
轰!
内力如同决堤的星河,带着灼热的刺痛感,逆冲而上! 粗暴地撕裂开连接大脑与躯干的神经通路,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贯入那精密而脆弱的脑域深处!
“呃…” 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被强行压制在喉咙深处。每一次内力逆冲入脑,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风险,仿佛在刀尖上跳舞!
但这痛苦,是开启那扇“门”的钥匙!
嗡——!
随着这股狂暴力量的注入,李星河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冰冷的液氦!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预见状态——开启!
眼前那冰冷的舰桥、闪烁的星图、机械的NPC…并未消失。但它们被覆盖上了一层流动的、淡金色的、如同亿万条命运丝线交织而成的“可能性”之网!
·
时间感知: 主观时间流速被无限拉长!敌方一次导弹齐射的轨迹,在他眼中被分解成数百个清晰的、可被干预的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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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轨迹预演: NPC船员下一步可能的操作失误、敌方战舰引擎喷射口的能量波动模式、甚至空间尘埃可能对光束武器造成的微弱折射…无数种未来数秒内可能发生的“分支情景”,如同同时上演的全息影像,在他庞大的精神域中疯狂推演、叠加!
·
·
信息洪流: 海量的战场数据、能量读数、空间曲率变化…不再是需要费力解读的信号,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涌入,被瞬间解析、整合,化为最直观的战术直觉!
·
这就是他的倚仗!这就是“首席生杀手”的真相!
然而——
力量的代价,沉重如山!
丹田气海内,那团代表人境九段修为的“星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萎缩!每一次信息的推演,每一个未来分支的具现,都在疯狂燃烧着他宝贵的生命力——内力!
十分钟!
这个冰冷如铁的数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是他目前修为的极限!是他在不损伤脑域本源的前提下,能维持这种近乎“全知”状态的绝对安全时限!
十分钟内,他必须结束战斗!
否则,预见之力消散,他将被打回原形,甚至可能因为内力透支而陷入短暂的虚弱! 在这瞬息万变的模拟战场上,那将是致命的!
李星河那深藏于全息头盔下的双眸,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冰冷、绝对理智、不蕴含任何人类情绪的“计算之海”。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悬停在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战术指令台上。
“通告全舰…” 他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频道传出,平静得如同宇宙背景辐射,却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绝对权威:
“…战争协议,启动!目标:瓦尔特·奥托旗舰——‘胜利之矛’!”
“让我们…开始狩猎。”
“十分钟…” 这个数字如同冰冷的铁砧,沉沉压在李星河的心头。但这,仅仅是这一科模拟实战的极限!
今日的对战科目,残酷地排布着整整六场!
从单兵格斗渗透、机甲小队突击、到星舰战术指挥、甚至可能包含行星登陆战役推演…每一科,都是对意志、体力、尤其是对他那独特“预见”能力的榨取!每一科,都需要他开启那燃烧生命的“全知”状态,才能在绝对劣势(表面修为)下,维持那令人绝望的不败神话!
而连接这六场炼狱的,只有短暂得令人窒息的中途休息!
那点时间,够干什么?
勉强够他丹田内那团濒临枯竭的“星云”内力,如同久旱的河床渗入几滴微不足道的露水,缓慢地、挣扎着恢复一丝丝元气。 根据过往无数次的极限压榨经验,他精确地计算过:
平均每场战斗后,那点可怜的休息时间,最多只能让他的内力恢复…支撑额外两分钟的预见状态!
十分钟(首战) + 两分钟(恢复) + 十分钟(次战) + 两分钟(恢复) + …
六场!六场!
最终,他能动用的“预见”总时长,被死死锁死在——
十八分钟!
十八分钟!
这个数字,不是宽裕的预算,而是一道勒紧咽喉、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绞索! 它意味着,他必须在每一场战斗中都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精确到秒地压榨自己的生命潜能,稍有不慎,透支本源导致脑域重创,甚至当场昏迷,都绝非危言耸听!
而现在——
第一场!星舰指挥模拟!对手——瓦尔特·奥托!本届首席生!驾驶着性能参数被系统判定略高于的旗舰“胜利之矛”!
瓦尔特的宣言犹在耳边,那燃烧的战意隔着虚空都能感受到。他的战术风格?他的杀手锏?他对“首席生杀手”的研究有多深?这一切,在系统正式锁定交战前,都是未知的迷雾!
常规状态下,以李星河“气阶九段”的纸面实力(系统记录),指挥一艘巡洋舰对抗由首席生指挥、性能更优的旗舰?
胜率无限接近于零!
他唯一的胜机,唯一的依仗,就是那燃烧内力换来的、洞穿未来的“预见”!
而这宝贵的“预见”之力,在第一场战斗中,他最多只能动用…
十分钟!
不!
李星河那化为“计算之海”的冰冷意识中,瞬间推演出更残酷的结论:
绝不能将这十分钟全部押注在瓦尔特身上!
后面还有五场虎视眈眈的“精英猎杀”在等着他!每一场都需要预见的加持!每一分钟都弥足珍贵!
“所以…” 一个冰冷到极致、毫无情绪波动的决断,在绝对理智的核心生成:
“无论如何…”
他的“目光”,穿透了全息星图,死死锁定了代表“胜利之矛”的那个刺目光标。无数淡金色的未来轨迹线疯狂交织、坍缩,寻找着那个最速、最省力、最不可能被察觉的…毁灭路径!
“…都必须在四分钟内…”
四分钟!
二百四十秒!
击溃眼前的对手——瓦尔特·奥托!
碾碎那艘所谓的旗舰——“胜利之矛”!
将这个本届最耀眼的首席生,连同他那终结传说的誓言,一同埋葬在这片模拟的星海尘埃之中!
用远低于系统计算中“最低胜利时限”的、近乎神话的速度!
为后续五场更加惨烈的战斗,节省下至关重要的六分钟“预见”储备!
这不是挑战,是命令!是他对自己下达的、必须完成的…
… 绝对指令!
舰长席上,李星河悬停在指令台上的手指,终于动了。指尖落下的瞬间,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冗余信息的指令,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落,瞬间注入“磐石级”巡洋舰的作战核心:
【指令确认:狩猎协议——极限效率模式。目标:胜利之矛。时限:240秒倒计时启动。】
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