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子和国师误入妖族禁地。
被我救下后双双发誓要娶我为妻。
三年后他们一个登基为帝,一个成为了当朝丞相。
倾举国之力求我在他们之中做一个选择。
我选择嫁给皇帝,认丞相为义兄。
可接我回朝后,沈怀疏非但没有按约定立我为后,还在一年后将我打入冷宫。
我用尽妖力闯出冷宫找他讨要说法,却意外听到他与太监的对话:
“当年朕跟宰相打了个赌,没有被灵汐选中的人才能有资格和婉婉在一起,哼,没想到朕竟被那妖女给看中,输了赌约。”
“不过留她在身边也是好的,传闻妖族公主有一颗玲珑心,可治百病。正好拿她的心脏为婉婉续命。”
我站在大殿门外,妖力耗尽后的身体支撑不住连连后退。
沈怀疏不知道,我的玲珑心早就在他先前重病之际拿来救了他的命。
如今的我不过是个活死人,还能站在他面前,也不过是用精血堪堪吊着性命。
1
我捂着胸口心脏空缺的位置,转身只想逃离这吃人的魔窟。
这时,被我从冷宫一路甩掉的侍卫全都追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谁在殿外?”
沈怀疏走到殿外,看到闹出这番动静的人竟是我后,眉头瞬间不耐烦的皱了起来:
“朕不是让你在冷宫好好反省吗?你竟然敢私逃!”
“一群废物,还不快把汐妃给押送回冷宫!”
面对围上来的侍卫,我脚步连连后退,满含失望与不忿的望着沈怀疏:
“沈怀疏,你凭什么把我关入冷宫?上次的事分明是聂婉在故意陷害!”
哪怕我直呼沈怀疏的名讳,他的面色都没有一丝变化。
却在听到我指责聂婉的时候瞬间冷下了神色。
身旁的洪公公收到沈怀疏的指示,一把攥过我的胳膊往我脸上狠扇了一巴掌。
我妖力耗尽后的身体本就不支,直接被这一巴掌打的瘫倒在地,唇角溢出血来。
沈怀疏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自我头顶响起:
“还敢妄议抹黑婉婉,我看你是不打算出冷宫了,带下去!”
我整个人仿佛被一盆冷水泼过,怔怔的盯着沈怀疏那冷硬的轮廓。
原来只要事关聂婉,我连一句为自己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空缺的心脏处传来细密的痛楚。
在侍卫触碰到我的前一刻,我再也坚持不住,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苏醒后,我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冷宫冰冷的床板上。
而是睡在沈怀疏寝殿的龙塌上。
御医收回为我诊脉的手,跪在地上向我贺喜:
“恭喜娘娘,您已怀胎三月有余了。”
他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说什么?”
沈怀疏阔步走上前,一脚踹翻了御医。
紧接着攥住我的领口将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朕已经半年多未与你同房,如今你却怀胎三月?”
他眼中翻涌着骇人的怒意,一个个字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竟敢背叛朕,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有了野种!?”
我双手附在小腹上,被他掐住脖颈的手逼出了几滴眼泪。
沈怀疏这才松了些力道,轻蔑的将我一把丢在地上。
我沙哑着嗓音解释:
“不,我没有,只是我们妖族的胎儿蛰伏期长,要至少半年才能探出脉象。”
“但有了脉象后胎儿便会迅速成长,算算日子还有不足两月即可生产,实际上和人类怀胎十月无异啊!”
沈怀疏眉角微挑,扫向我的目光中满是审视。
御医跪到他面前附和:“陛下,微臣也曾听过这类传闻,汐妃娘娘所言非虚。”
沈怀疏神色这才有些松动,他冷哼一声:
“即便怀了龙胎,朕还是要将你打入冷宫,否则你再像上次那般惊扰了婉婉腹中的胎儿可怎么办?”
我攥紧手指,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是啊,我差点就忘了。
聂婉是如今的丞相夫人,也是他和丞相共同的白月光。
而沈怀疏之所以将我留在身边,也不过是惦记着用我的玲珑心来时刻为聂婉续命。
哪怕我坏了孩子,在他眼中,也比不上聂婉的一根头发。
这时,一名侍卫慌乱的冲过来跪在沈怀疏脚下:
“陛下不好了,聂夫人不甚摔跤,现下胎像不稳,急需救治!”
沈怀疏脸上瞬间浮现惊恐,被眼疾手快的太监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他紧握住太监的手腕,另一只手直直的指向我。
“快,快带白灵汐去祭坛,剖出她的玲珑心去救治婉婉!”
2
一群侍卫不由分说的将我押到祭坛绑在了铁链上。
哪怕我一路嗓子都喊哑了,沈怀疏也没有给我一个多余的眼色。
“婉婉现在情况危急,只有你的玲珑心能救她,你忍耐一下,很快就好。”
我奋力挣扎着,四肢被绑住的部分却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这是特制的锁妖链,被捆住的妖纵有再大能耐也无法挣脱。
看来,沈怀疏这是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我来救聂婉的准备吗?
我疼到牙根都咬出了血,沙哑开口: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聂婉只是胎像不稳而已,你就要拿我的命去为她治疗吗?”
沈怀疏面色如常,宽厚的大手轻柔拂过我的面颊:
“灵汐,你们狐族心思活络,哪怕没了玲珑心也有的是办法维持生命,但婉婉不一样,她自幼身娇体弱,不能再继续受苦了。”
他说的没错,妖狐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即便被剖了心也还维持一段时间的生命。
但代价是日日忍受万虫蚀骨之痛,我如今就在承受。
一年前,沈怀疏遭遇刺杀,危在旦夕之际是我将玲珑心换给他后才救了他的命。
我的心脏已经在他体内跳动着了,现下还能站在他面前,不过是用为数不多的精血勉强续命。
沈怀疏转身利落的坐到台下,冲身旁的陆澈吩咐:
“丞相,动手吧。”
陆澈略懂术法,是沈怀疏最为信赖的左右手,也是当年与沈怀疏一同误入妖族被我救下的人。
半年前我被关入冷宫之际,曾求他替我求情,证实我并没有冲撞他的夫人聂婉。
可他却直接掏出符纸按在我胸口,毁了我大半妖力,也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如今陆澈手握一把串有铜钱的短刀走到我面前,垂下眼皮看我:
“灵汐,准备好了吗。”
我泪流满面的不住摇着头。
不能剖,这是我用精血守着的心脉,一经受损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忍着剧痛,我伸出被捆住的手指勉强握住了陆澈的袖口。
在我们的手腕处,有一个相同的胎记。
“义兄,我真的会死。”
“哪怕你忘了当年误入妖族时我舍命救下你的情分,那念在我们的兄妹一场的份上,就放过我这一次,好吗?”
当年陆澈和沈怀疏一同求娶我时,我通过他腕间的胎记认出了他。
陆澈有一个双生妹妹,在三岁那年不幸离世,而我竟然就是他胞妹的转世,在她逝世的同年诞生,身上还留有原来的一魄。
得知此事后,陆澈当即决定和我结拜为兄妹,也算圆了当年的遗憾。
自此与我兄妹相称,亲厚无间。
陆澈仿佛也陷入了回忆,眉头微微皱起。
但下一秒,他竟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台下的沈怀疏也笑出了声:
“白灵汐,你又要拿你那段捏造的故事来引人发笑了吗?”
陆澈同样面露讥讽:
“你这妖女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就敢大言不惭说是我妹妹?”
“我当初愿意惯着你陪你演戏,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到头来把自己都给骗了!”
说着,他刀锋一闪,狠狠朝我胸口刺了下去。
3
因为我将全身精血都集中在了心脉位置,他这一刀并没有成功刺入。
但我还是痛的全身一颤,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自唇角溢出。
陆澈与台下沈怀疏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头。
侍卫会意,将一只漆盘递上前。
揭开绢布一看,竟是足足九颗离魂钉!
一股凉意自足底升起,我难以置信的大吼:
“陆澈,沈怀疏,你们这是要让我灰飞烟灭吗?”
离魂钉,顾名思义会让魂魄离体,但过程极致痛苦,且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他们为了聂婉,竟然连一丝魂魄都不愿意给我留!
沈怀疏冷哼一声:
“这不是你自找的吗?婉婉已经等不及了,可你到这关头还拼死不配合。”
“我们也只能让你魂魄暂时离体,事后你会安然无恙的。”
陆澈已经将一枚钉子按在了我的胸口,神色凝重了几分。
“等婉婉服下玲珑心后,我自会拔出钉子让你魂魄归位。”
“但现在,不是你反抗的时候。”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掌心凝力一推,我的半边肩膀瞬间失去了知觉。
一片乌云遮住太阳,天空开始阴沉了下来。
我痛到几近昏迷,声音细如蚊呐:
“我是妖族公主,你们这么做会杀了我的,而杀了我的代价是引来妖族震怒,天象异变,民不聊生......”
沈怀疏全然没有将我的警告放在眼里,面不改色道:“继续。”
这时,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不要!快停手!”
我的贴身侍女小蝶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直直跪到沈怀疏面前不断磕着头:
“奴婢刚刚去找御医确认过了,聂夫人现下已安然无恙,无需保胎。”
“求陛下放过汐妃娘娘,娘娘她气血亏空,经不起这样折腾了啊!”
在听到聂婉安然无恙四个字后,沈怀疏眸中瞬间溢满了喜色。
他紧接着看向被绑在祭坛上的我。
或许是因为我引开的天象异变,或许是我脸色苍白如风中落叶般的惨状。
沈怀疏略显迟疑的抬起了手。
“咳咳,怀疏哥哥。”
聂婉被扶着走了过来,立即将沈怀疏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尽管挺着孕肚,但她面色红润仪态雍容,是与被绑住奄奄一息的我全然不同的从容。
聂婉看了眼台上正对我行刑的她的丈夫,欣慰的冲沈怀疏一笑:
“怀疏哥哥,婉婉听说你要用灵汐姐姐的玲珑心为我保胎,婉婉好感动。”
沈怀疏亲自扶着他坐到自己身旁,犹豫了一瞬才回道:
“但是朕刚刚听闻你的身体已经无恙,这玲珑心不妨等你下次遇到危机时再剖出来供你食用?”
聂婉轻咬唇瓣,一双剪水秋眸顿时盈满了水光。
“怀疏哥哥,婉婉明白你的为难。”
“其实婉婉也不想劳烦你们大动干戈,但孕妇的辛苦实在难以言说,玲珑心最是滋补,能治愈我数月来的心慌不安,我......”
沈怀疏握住聂婉白润的手,轻拍手背示意她不必多言。
他眸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径直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你也听到了,婉婉怀胎不易,即便她没出事,朕也是要拿你的玲珑心为她做滋补的。”
“作为你牺牲玲珑心的补偿,朕可以特许你一个愿望,等你日后恢复时会为你办妥。”
“说吧,你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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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出一抹苦笑,喉头再次不可控制的喷出一口鲜血溅到了沈怀疏的龙袍上。
“沈怀疏,今日你若执意剖我的心,我便没有命回来等你为我实现心愿了,你明白吗?”
“因为我已经没有心脏了。”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年前的那次刺杀,你被刺客一剑刺穿了心胸,无数御医跪地痛哭称回天乏术,但你却被救了回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双眸死死盯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的说:
“因为我,生生剖出了自己的玲珑心换给你,救了你的命。”
沈怀疏瞳孔震颤,猛的抬手钳住了我的下巴。
“你说什么?”
我双目血红的盯着他,在他的手心里点了点头。
由于过紧的距离,我甚至能感知到他体内的心脏的跳动声,那是属于我的心跳。
可下一秒,沈怀疏便一把松开我的下巴,看向我的目光中尽是嫌恶。
“当年分明是婉婉九死一生去极北之地为朕采来了天山雪莲才救了朕一命,也是因此落下病根,导致如今孕期艰难。”
“你作为朕的妃嫔,事后非但不感念婉婉恩情,还多次出手陷害她,现在甚至还要抢她的功劳,白灵汐,你简直太让朕失望了!”
我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怪不得自那次刺杀事件后沈怀疏便对我日渐冷淡了。
他宁肯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聂婉可以去北地采来雪莲,也不会相信我会因为爱他,将心剖下来给她。
我绝望的阖眼,只能用最后的方法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摊开手掌,露出始终紧握在手心的玉佩给他看:
“这是你当年求娶我时给我的信物,说以后还要传给我们的孩子。”
“但沈怀疏,一旦剖心破了我的精血,我腹中的孩子也会在这个过程死去,你当真不在乎吗?”
沈怀疏只看了那玉佩一眼,便冷然的转过头:
“别用孩子演戏,你既强悍到可以逃出冷宫,孩子又怎会如此轻易没有?”
他回到台下,同聂婉坐到了一起,吩咐陆澈继续行刑。
聂婉眉目尽是得意之色,虚伪的冲我安抚道:
“灵汐姐姐,阿澈行事最是温柔,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请忍耐一下吧。”
我咬破了下唇,彻底绝望的像待宰牲畜般任由陆澈往我身上打入离魂钉。
在打入第五枚离魂钉时,我的意识已经混沌到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但灵魂被撕扯出肉体的疼痛证实我还残存一丝气息。
精血开始四散,再也守不住心脏处空缺的位置。
下体涌出一股暖流,我意识到孩子没有了。
而我干涸的双眸已经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
当第九枚离魂钉打入我体内时,我手中的那枚玉佩突然碎开了。
沈怀疏当年将它送与我时的话言犹在耳:
“灵汐,这枚玉佩可用来保你的平安,有它在你定会无恙。”
我知道,一切已经彻底结束了。
魂魄离体的同时,天空彻底被乌云遮盖,要靠侍卫点着火把才能营造出些许亮光。
我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那副躯体瞬间没了一丝血色。
这一次,陆澈成功用刀子剖开了我的胸口。
可当看到心脏处那与他预想中天差地别的情形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第2章
5
手中的刀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陆澈被惊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口中喃喃道:
“这......怎么会是这样,这不可能......”
沈怀疏注意到陆澈的异样,有些不耐的再度走上台出声催促: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不快把玲珑心取出来好为婉婉入药——”
可当看到眼前的惨状后,他的下半句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我胸口被破开,像个破布娃娃般耷拉着脑袋被捆在柱子上。
可心脏处空空如也,非但没有所谓的玲珑心,还因为长期缺少心脏的滋养,周遭血肉开始腐烂萎缩。
冷风从剖开的大洞内吹过去,带出来的是阵阵恶臭。
沈怀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被衣袖遮盖住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他眉头紧锁,突然一把攥住了陆澈的领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朕只是让你剖他的心,你究竟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怪不得她竟能从冷宫内逃走,一定是你先前破她妖力的时候留了后手,现在这些都是你们合计使得障眼法对不对?”
“朕已经按照赌约把婉婉让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在惦记着白灵汐!”
陆澈早就惊愕的如被雷劈中一般,此刻面对沈怀疏的质问,只能下意识的跪下,却双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碍于他是聂婉夫君的身份,沈怀疏没有继续刁难他。
而是抽过侍卫的剑砍掉我身上的锁链,亲自将我稳稳的放在了地上。
这过程中,他平日一尘不染的龙袍被我的鲜血染成了殷红。
沈怀疏的双眸也早已赤红:
“白灵汐,朕不管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术,现在立马给朕变回来,否则,否则......”
他四下打量着,最终将目光放到我的小腹上。
由于浑身是血,他没有注意到我双腿间流出的血水来。
他将剑放在我肚子上方比划,声调也冷冽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你不是最宝贵腹中孩子吗,再不现身把玲珑心拿出来,信不信朕立马杀了这孩子?”
我的魂魄飘在上空,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沈怀疏,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还是被你亲自下令害死的。
见我的尸体始终没有做出反应,沈怀疏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一把丢掉手中的剑。
“朕知道了,这具身体根本就不是白灵汐,这是她制作出来用以骗朕的傀儡。”
“陆澈,你把白灵汐藏到哪里了?”
陆澈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看上去痛苦万分。
他摇摇头,面容苍白的开口: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或许,或许这个人就是她......”
聂婉适时的上前拦在了沈怀疏与陆澈的中间。
她挽着沈怀疏的手臂,语气娇嗔:
“怀疏哥哥,你一定是误会阿澈了,他一直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做事,哪里有时间和灵汐姐姐里应外合?”
话语间,她好奇的目光投向地上我的尸体,只是一眼,便被吓得花容失色。
“啊!这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她半边身子躲在沈怀疏身后,紧接着便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干呕。
6
“婉婉,你没事吧?”
沈怀疏立马神色紧张的替她拍着背。
“别看了,这都是白灵汐故意变换成这样恶心你我的,走,朕带你离开这里透透气。”
带聂婉离开祭坛后,沈怀疏抬头望了眼依旧乌云密布的天空,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他想起我在被打入第一根离魂钉时说过的话。
我说我是妖族公主,杀了我会引来妖族震怒,天象异变......
沈怀疏顿住脚步,喃喃出声:
“不会的,她绝对不会死的。”
聂婉凑过来挽着他的胳膊:“怀疏哥哥,你在说什么?”
沈怀疏闭了闭眼,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婉婉,朕让洪公公送你回府,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府内好好养胎不要走动。”
聂婉面露不悦,却不敢忤逆沈怀疏的意思,一脸不情愿的跟着太监离开了。
她走后,沈怀疏回头望向祭坛的位置,眸光中写满了我读不懂的情绪。
最终,他握了握拳,冲身旁的侍卫吩咐:
“把白灵汐的那具傀儡妥帖收起来放在冰棺中,朕倒要看看她在搞些什么把戏。”
“是,陛下!”
我的魂魄又飘回了祭坛,发现陆澈竟然还瘫倒在我的尸体旁,手掌痛苦的捂着心脏。
我总算想明白了他这状态是因为什么。
尽管是转世,但我和陆澈还留有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
他曾跟我说过,在三岁那年他妹妹去世时,他发了整整三日的高烧。
如今,我这留有当初一魄的身体死亡后,陆澈再次承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陆澈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仔细看着我苍白的脸庞,手指颤抖着拂过我的眉宇。
这也是我和他在长相上唯一相似的地方。
“难道你真的是我妹妹,你没有说谎......”
忽然想到什么,陆澈从怀中掏出铜钱为自己卜了一挂。
他虔诚的闭上眼睛,发现卦象上显示我所言非虚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陆澈顾不得伤心,迅速脱下衣衫披到我身上。
“抱歉,灵汐,哥错了,你别再用这种方式来骗哥了......”
但雨越下越大,他干脆抱起我恶臭的身躯往屋檐下跑去。
这时,沈怀疏派来处置我尸体的侍卫抬着冰棺走了过来。
看到平日面对任何事都从容不迫的丞相,此刻像个疯子般抱着一具女尸狂奔,所有人都惊呆了。
为首的侍卫跑过去,小心翼翼的询问:
“大人,陛下命微臣将灵汐娘娘的这具傀儡带走,放入冰棺中安置,您看?”
陆澈下意识抱紧我冰冷的尸体,在消化完侍卫的话后,突然如梦初醒。
“对,陛下说的对,灵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她可是妖族公主,她有一颗可治百病的玲珑心,这一定是她为了跟我们怄气,故意制作的傀儡。”
他不知道是真的说服了自己还是疯了,竟然哈哈大笑了两声。
接着一把推开侍卫,亲自将我的尸体郑重的放在了冰棺中。
做完这一切后,陆澈就这么穿着里衣,转身迎着大雨一步步走回了府邸。
7
这场大雨下了整整三日才终止。
而沈怀疏这三日都守在我的冰棺前,找了无数个傀儡师想要揭穿我制作傀儡的把戏。
他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傀儡竟然可以一直保持人形。
而且随着时间的增长,还出现了几处淡淡的尸斑。
又一名傀儡师被带到了沈怀疏的面前。
他指着冰棺内的我冲傀儡师吩咐道:
“快去查,给朕看看这妖女究竟是用了什么把戏,竟能制出如此逼真的傀儡。”
他不允许傀儡师伤害我的尸体,需要仅凭视线和触觉来做判断。
不过这也足够了。
傀儡师只探查了半刻便给出了答案:
“陛下,这不是傀儡,而是人啊!这是一具尸体。”
“按小人的经验判断,这还是由妖修炼而成的人类,小人在她身上嗅到了狐狸的气味。”
沈怀疏剑眉冷竖,一脚将那傀儡师踹倒在地:
“住口!谁给你的胆子在朕的面前胡说!”
这三日,他从世界各地找来了无数有名望的傀儡师,但所有人都给了他相同的答案。
这不是傀儡,而是真正的人的尸体,属于我的尸体。
后果便是,所有没按照他意愿回答的傀儡师,都被下令斩首了。
眼前的傀儡师猜到自己的下场,顷刻间被吓得溺湿了裤子。
果然,下一刻沈怀疏便不耐烦的大手一挥:
“带下去,枭首示众。”
傀儡师哭喊着被带走后,沈怀疏放弃了传唤下一位傀儡师进来的想法。
他命人掀起冰棺,要亲自检查出我这具傀儡的破绽。
我身上还穿着三日前的血衣,如今已经干涸,混着尸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沈怀疏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驱散所有人,极其小心的撕开了我的衣衫。
在这过程中,他发现我身上无论是伤疤还是胎记,都是他极为熟悉的。
沈怀疏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三日来紧绷的冷漠面具渐渐破碎。
尤其是在看到我下体那不寻常的出血量时,他意识到了什么,猛的呼吸一滞。
口中嗫嚅着,不自觉发出两个音节:“孩子......”
他突然站起身摇着头,惊恐的看着我的尸体。
“不可能,这一定也是白灵汐的把戏,她绝对没有死。”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侍卫大喊着冲入殿内:
“报!!陛下,妖族的人攻到了皇宫门口,说您杀害了他们的公主,要找您讨说法!”
沈怀疏迅速回身往我尸体上盖了条毯子,又仔细将冰棺盖好。
紧接着带人赶到了皇城外。
我的灵魂也跟着飘了过去,在皇城外看到了熟悉的妖族同胞们。
8
为首的人是英伯,父王和母后战死后,是他不辞辛苦的抚养我长大,我早已将他视为了亲人。
此刻他面容憔悴,眼眶通红。
在看到沈怀疏的第一眼后便忍不住怒骂出声:
“狗皇帝,你把灵汐怎么了?她的尸身在哪里,当年你是怎么在我面前发誓要护她一生周全的,这就是你们人族的信誉吗!?”
“你给我说实话,她为何而死,若是你负了她,我们妖族哪怕豁出命去都要你拿命来偿!”
沈怀疏抬手让身后愤怒的一种侍卫原地待命。
他只身一人走上前,躬身向英伯施了一礼。
“朕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谣言,但灵汐她没死,她只是一时跟我生了嫌隙逃走了。”
“原先朕还想去妖族询问她的踪迹,但现在看来她并没有回去。”
“不过朕可以向你们保证,不出半月,朕定能找到灵汐的踪迹,并取得她的宽宥。”
英伯同身后的妖族众人都是抱着赴死的决心来替我讨回公道的。
如今竟然从沈怀疏口中听到我没有离世的消息,全都露出惊诧的神情。
英伯浑浊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沈怀疏。
“不可能,就在三天前,天象发生异变,我们为灵汐留的长明灯也灭了,她一定出事了,她不会还活着......”
“我已经感知不到她的气息了,就像当年她的父母一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怀疏突然揪住衣领打断。
“你住口!”
英伯身后的妖族众人立即掏出武器,摆出攻击架势龇牙咧嘴的准备朝他冲过去。
但沈怀疏全然不在乎此刻的危险,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冲英伯大吼着:
“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灵汐的长辈就可以在这里胡说!”
“朕说了她没有死就是没死,她只是生气了,你给朕一些时间,朕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听着沈怀疏这无比笃定的话语,英伯也有些犹豫了。
我知道,虽然无数的证据都指向我已经殒命,但英伯却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还活着。
最终,英伯命人放下武器,决定相信沈怀疏一次:
“你真的能将灵汐找回来,完完整整的带到我们的面前?”
沈怀疏斩钉截铁的称是。
英伯长叹一口气:“十五日太长,我们等不起。”
“最多三日,如若灵汐回不来,或者......或者她真的死了,我会亲手要了你的狗命。”
沈怀疏毫不犹豫答到:
“好,那就三日,如果朕做不到,不用你们动手,我会自行了断。”
英伯点点头,准备带领众人离开。
可就在转身之际,他突然眉头一皱,鼻子凑近沈怀疏嗅了起来。
“不对。”
英伯猛然抬头,手掌化作利爪锢住了沈怀疏的脖颈,语气冷然无比:
“为什么我会在你的身上,嗅到灵汐她的玲珑心的味道?”
9
沈怀疏有片刻的惊愕,反应过来后同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
他似乎回忆起什么,怔怔的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灵汐的玲珑心在我的身上吗?”
英伯看他这浑然不觉的神情不似作伪,冷哼一声放开了他。
“看你这幅样子,倒像是不知情的。”
“不过也对,我们妖族公主的玲珑心除非自愿,没有人能够从她身上拿走。”
“况且取走玲珑心要日日承受万虫蚀骨之痛,灵汐向来怕疼,断然不会做出此等傻事。”
“兴许是你与灵汐日日待在一起,身上沾染了她的味道,这才给了我错误的信息。”
英伯无意再与他多言,临走前再度提醒:
“别忘了你我的三日之约,我们这三日就在你的城外驻扎,届时若还见不到灵汐的踪影,我们妖族一众随时踏平你的皇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后,唯余沈怀疏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的手探向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脸上写满了惊恐。
所以,他总算愿意相信我那日所说的话了吗?
沈怀疏想到什么,立即出声吩咐:
“快!准备马车,朕现在就要去见聂婉!”
马车到达陆澈的丞相府邸后,沈怀疏便飞速冲了下来,入目便是一片嘈杂。
府门大张着,见不到一名仆从,院子里也是遍地狼藉。
沈怀疏听到不远处的柴房内传来声微弱的呼救,带领侍卫破来了房门。
只见聂婉无比狼狈的被关在这里,原本已经快要生产的肚子平坦了下来,衣衫上还有片片血迹。
她在见到沈怀疏后,眼泪立马夺眶而出。
虚弱的爬到沈怀疏脚边,紧紧的抱住他的大腿哀声控诉:
“怀疏哥哥,婉婉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还好你来了,你快救救我,陆澈他疯了!”
“三天前那晚他淋着大雨回到家,不由分说就遣散了府内所有仆人,硬是将我拽到柴房里来。”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发现我没有如实交代后,竟然动手活生生打掉了我的孩子,还说我再不告知他真相,他就要杀了我。”
“后来,后来我没再隐瞒他,说了真相,可他却更加生气了,先是疯狂的大笑,后来又哭的很吓人,我求他放我出去,可他却说要把我锁起来,要将我耗死啊!”
沈怀疏精确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部分。
他不顾聂婉凄惨的嚎叫,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目光似要将聂婉穿透:
“陆澈问你的什么问题?说。”
聂婉早就被吓破了胆,下意识说出实话:
“他问我一年前的那场刺杀中,我是否真的采得了雪莲为你保命。”
沈怀疏呼吸急促,牙齿都在打颤:
“所以,这是真的吗?”
聂婉垂下眼眸,支支吾吾的回答:“当,当然是真的。”
话音刚落,沈怀疏攥紧她头发的力道大了几分,声音如同地狱阎罗: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这是真的吗?”
聂婉疼得瞬间滚落两大行泪水,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不......不,我说谎了,那雪莲是假的,我根本就没有去过极北之地。”
“怀疏哥哥,你快放开我,好疼......”
沈怀疏身体猛然一阵,浑身脱力的松开了聂婉,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10
聂婉早已把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壮着胆子再度爬到沈怀疏的脚边:
“怀疏哥哥,我虽然拿了假的雪莲,但它也阴差阳错救了你的命不是吗,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三个说要一直在一起永远相信对方吗,可是陆澈他食言了,还把我弄成这个样子,婉婉现在真的只有你了。”
“自从三天前,陆澈得知真相疯疯癫癫跑出去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说不定早就死在了外面,再不济也变成了疯子乞丐。怀疏哥哥,难道你忍心让婉婉为一个疯子守活寡吗?”
“其实,其实当初你们两人都喜欢我的时候,我是心悦你的,可谁知你同陆澈去了妖族一趟后,竟然带回了白灵汐,就这么把我让给了陆澈。”
“但婉婉其实一直都想当你的皇后啊!怀疏哥哥,你这么多年一直空缺着后位,也是为我而留的对不对,现在你可以带我走了,婉婉跟你走。”
沈怀疏手掌紧攥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我留给他的心跳,落下一滴悔恨的泪水。
再睁眼,眸中只余寒光。
他附身一把捏住聂婉的脸,轻笑的弧度森然无比:
“你这辈子都当不了我的皇后,我的皇后已经死了,而你在这其中难辞其咎!”
他手中的力道渐渐加大,发出“咔嚓”的声响。
聂婉疼到失声,颌骨已经快要被他捏碎。
沈怀疏对聂婉混杂着恐惧与痛苦的表情十分满意,他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最后,一把松开聂婉,毫不留情的对她的生命下出最终判决:
“拖去乱葬岗杀了,再把她的心肺掏出来喂野狗。”
聂婉托着自己的下巴,想求饶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张不开了。
她挣扎着被侍卫拖走后,沈怀疏也走出了破败的丞相府邸。
天空飘起了小雪,沈怀疏没有选择坐上马车,而是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回皇宫。
身着龙袍的高大模样一路引来无数平民围观跪拜。
他的目光却没了焦距,只是木然的回宫。
然后跪在了我的冰棺前。
又过了三日。
英伯他们还没有得到关于我的任何消息,愤然的从城外冲进皇宫。
到了皇宫外,却发现看守的侍卫竟然主动打开了城门,说这是皇帝下的命令。
妖众们进宫后便四散开来搜寻我的踪迹。
最终看到了被安放在冰棺中的我的尸体。
沈怀疏也在那里,不过他已经死了。
他头发全白,还保留着临死前跪在我冰棺前的姿势。
手中捧着从他胸口掏出的玲珑心,按在我胸口的大洞里。
可惜这并不能使我起死回生,因此沈怀疏断气前凝固在脸上的表情是绝望的。
英伯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滚烫的泪水滴落到我的尸体上。
这时,我发现禁锢住我灵魂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了。
我往天空上方飘去,看到了我父王和母后的灵魂,他们也在含笑望着我。
可就在我伸出手想要与他们相拥的一刻,母后竟然又将我推了回去。
“灵汐,回去吧,现在还不是我们团聚的时机,你命不该绝。”
灵魂再次回到宫内,我看到英伯露出了自己的灵相。
他是罕见的九尾狐,这些年来为了维持妖族繁荣呕心沥血,如今只余两尾。
可他竟然挥刀自断一尾,将尾巴凝固成法器,收纳起了我的玲珑心。
接着捧起法器,冲着我灵魂的方向轻声道:
“进来吧,灵汐。”
“你会在这法器里修炼,重塑肉身,虽然时间会很久,但我们都会等你回来。”
我露出一抹微笑,操控着着魂魄钻入法器内。
这样也好。
就当在皇城的这些年,是做了一场缥缈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