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卫所军官的监视,很快被雷虎布置的暗哨发现。

“大人,刘安那条老狗果然坐不住了,派了个卫所的百户盯着我们,尤其盯着赵黑塔的营房。”雷虎低声禀报,眼中杀机一闪,“要不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张仁心正在灯下仔细研究勘察小队带回来的最新野狼峪地形图,闻言头也没抬,手指在“葫芦肚”的位置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杀了他,只会打草惊蛇,让刘安和贺人龙更警惕。”张仁心声音平淡,“刘安不是想探听消息吗?那就送他一个‘消息’。”

他放下地图,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雷虎,你去找赵黑塔,如此这般……”

片刻后,赵黑塔营房内传出一阵刻意拔高的、粗鲁的争吵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天天啃这猪食不如的杂粮饼子!老子们拼死拼活护着王爷出来,就落得这个下场?!”赵黑塔的破锣嗓子响彻营区。

“赵把总息怒!贺总兵那边……唉,兄弟们也难啊!”一个王府护卫(实为张仁心安排的托儿)无奈地劝道。

“贺扒皮!老子呸!”赵黑塔似乎怒极,“克扣粮饷,连伤药都不给足!兄弟们伤着、饿着,他倒好,在酒楼里搂着娘们快活!老子真想……”后面的话似乎被人捂住嘴,声音低了下去,但“贺扒皮”、“克扣粮饷”、“没活路”等字眼还是清晰地传了出去。

营房外阴影里,那个监视的卫所百户竖着耳朵,听得真真切切,心中暗喜:原来是为了粮饷闹矛盾!他赶紧溜回去向刘安报信。

刘安听完,三角眼转了转,非但没有释疑,反而疑窦更深:“仅仅是为粮饷?那张仁心为何不亲自去闹?反而纵容手下莽夫出头?而且……这两天他们营区里那些叮叮当当的动静又是什么?”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仁心此人,心思深沉,绝不会仅仅因为粮饷就让手下闹事这么简单。他决定双管齐下。

一方面,他让那百户继续盯着,重点查探营房深处那些“叮当”声的来源。

另一方面,他决定亲自去给贺人龙“上点眼药”。

翌日清晨,刘安“忧心忡忡”地求见贺人龙。

“贺总兵!大事不好啊!”刘安一脸愁容,“老奴昨夜听闻,张仁心手下那个莽夫赵黑塔,因粮饷短缺,在营中聚众喧哗,怨声载道,言语间……言语间对贺总兵您多有不敬啊!甚至……甚至扬言要带人‘讨个说法’!老奴担心……担心他们心怀怨望,恐生兵变,危及王爷和总兵您的安全啊!”

贺人龙刚起床,正为“野狼峪”计划即将执行而兴奋(马彪押运的物资里有他急需的军械和私财),一听刘安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什么?!赵黑塔那个莽夫敢辱骂老子?还要讨说法?反了他了!”

他立刻就要点兵去镇压。

“总兵息怒!息怒!”刘安连忙拦住,一副为贺人龙着想的模样,“那张仁心毕竟刚立了护驾之功,手下也多是亡命之徒。此刻贸然弹压,万一激起兵变,伤了王爷,朝廷怪罪下来……总兵您也难辞其咎啊!依老奴看,不如……”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不如先稳住他们。总兵您不妨拨发些粮米肉食,安抚其心。同时,加强您自身和王爷行辕的护卫,以防不测。待马彪将军顺利押运物资回来,总兵您兵强马壮,再收拾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丘八,岂不易如反掌?”

贺人龙虽然暴躁贪婪,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刘安的话点醒了他。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马彪那边的“大买卖”顺利!张仁心这群人,不过是疥癣之疾,等自己拿到东西,有的是时间收拾!用点粮米稳住他们也好,免得节外生枝。

“哼!便宜这群狗东西了!”贺人龙悻悻道,“刘伴伴,就按你说的办!拨……拨二十石糙米,两头猪过去!告诉他们,给老子安分点!等过了这几天,老子再跟他们算账!”

“总兵英明!”刘安恭维道,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笑。他成功地将贺人龙的注意力引向了“可能的兵变”和“安抚”上,暂时麻痹了对方对张仁心真实动向的警惕。同时,他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让贺人龙和张仁心之间的矛盾更深一层!无论哪边出事,他刘安都乐见其成。

当贺人龙“施舍”的糙米和肥猪送到张仁心营区时,赵黑塔等人配合地演出了“感恩戴德”、“怨气稍平”的戏码。监视的百户看到营房深处依旧有“叮当”声,但看到赵黑塔等人围着猪肉喜笑颜开的样子,也放松了警惕,回报刘安说是“在修理破损的兵器盔甲”。

刘安将信将疑,但贺人龙那边已经“安抚”住了,他暂时也找不到更多破绽,只能叮嘱百户继续盯着。

张仁心听着雷虎的汇报,看着营区里兴高采烈分猪肉的部下(肉食对饥饿的士兵是巨大的诱惑),眼神冰冷。刘安这条毒蛇,果然在借刀杀人。不过,这正合他意。贺人龙的“安抚”,恰好麻痹了对方,也为自己争取了最后一天宝贵的准备时间。

“通知下去,今夜子时,所有参战人员,秘密集结。目标——野狼峪!”张仁心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

决战前夜,暗流涌动,杀机已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