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海的海水是黑色的。
楚星河站在礁石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漆黑海域。浪涛拍岸的声音不像寻常海水那般清脆，而是如同千万人低语，听得人头皮发麻。
"噬魂海水的腐蚀性比上次更强了。"夜琉璃蹲下身，用一根骨杖轻触海水。杖尖刚碰到水面就冒起青烟，转眼间被腐蚀掉一小截。"看来黄泉之眼的开启影响了整片海域。"
楚星河尝试释放一缕神识探查，结果刚接触海水就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不得不立刻收回。"神识无法穿透，我们怎么找入口？"
夜琉璃神秘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水晶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父亲给的'引路血'，魔尊精血对冥族气息有特殊感应。"
她拔开瓶塞，将血滴倒入海中。血滴入水的瞬间，海面竟然分开一条狭窄通道，露出下方崎岖的海床。通道尽头，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缓慢旋转，周围环绕着森森白骨。
"那就是黄泉之眼？"楚星河眯起眼睛。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受到漩涡中散发出的死亡气息。
夜琉璃点点头："跟紧我，通道维持不了多久。"
她纵身跃入海中分开的通道，楚星河紧随其后。通道两侧的水墙高达数十丈，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人形黑影在其中游动，有些甚至试图冲破水墙，但被某种力量阻挡。
"别去看那些亡灵。"夜琉璃头也不回地警告，"幽冥海吞噬过无数修士，他们的怨念至今不散。"
楚星河收回目光，加快脚步。随着深入，通道开始摇晃，两侧水墙不时凸起人脸的形状，发出无声的尖叫。更糟糕的是，脚下的海床变得越来越软，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尸体上，渗出黑红色的液体。
"我们被盯上了。"夜琉璃声音紧绷，"冥族不欢迎活人。"
话音刚落，前方通道突然崩塌，海水如泰山压顶般砸下！夜琉璃反应极快，一把抓住楚星河的手腕，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血舟渡厄！"
精血化作一艘小巧的血色舟船，堪堪承载两人。巨浪拍下的瞬间，血舟如离弦之箭冲向漩涡，四周海水被魔血排斥，形成短暂的安全空间。
"抓紧我！"夜琉璃双手掐诀，控制血舟在惊涛骇浪中穿梭。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显然这秘术消耗极大。
楚星河一手搂住她的腰稳定身形，一手按在胸前混沌钟上，随时准备应对危险。几个巨浪接连拍来，血舟剧烈颠簸，几乎倾覆。就在两人即将被甩出去时，漩涡突然扩大，产生强大的吸力，将他们猛地拽了进去！
天旋地转中，楚星河只来得及将夜琉璃护在怀中，后背就重重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但咬牙没有松手。
"小哥哥...可以放开了..."夜琉璃微弱的声音传来。
楚星河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脱离漩涡，正躺在一片白骨沙滩上。他连忙松开手，夜琉璃却因为力竭而软倒在他怀里。她的唇角还挂着血丝，红裙被海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线。
"你怎么样？"楚星河扶她坐起，渡去一缕混沌灵力。
夜琉璃缓了口气，勉强笑道："没事，就是有点...虚。"她试图站起来，双腿却一软又跌回楚星河怀中。
"别逞强。"楚星河皱眉，"在这里等我，我先探查周围。"
"不行！"夜琉璃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黄泉秘境危机四伏，没有魔血指引，你走不出百步就会迷失。"
她倔强地站起身，从发间取下一枚骨簪划破掌心，让鲜血滴落在白骨地面上："以血为引，黄泉指路..."
鲜血渗入骨缝，竟勾勒出一条蜿蜒小径，通向远处一座由骷髅堆砌的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巨大的眼球状晶体，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那就是守墓人的眼睛。"夜琉璃虚弱地说，"现在...他看见我们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整个白骨沙滩突然震动起来。无数骸骨自动组装，形成数十个骷髅战士，手持骨刃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骷髅眼窝中跳动着幽绿鬼火，气息都在元婴期以上！
楚星河立刻祭出混沌钟，将夜琉璃护在身后。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祭坛方向传来：
"混沌气息...有趣。"
骷髅战士们齐刷刷让开一条路。只见祭坛上的眼球晶体缓缓升起，下方浮现出一个披着破烂黑袍的佝偻身影。那"人"没有血肉，只剩一具漆黑的骨架，但每根骨头上都刻满了血色符文。
"冥族守墓人。"夜琉璃低声道出对方身份。
守墓人空洞的眼窝盯着楚星河，下颌骨开合："多少年了...终于又有混沌体敢踏入黄泉。"他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开口，层层叠叠，"上一次来的那个，可是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楚星河心头一跳："上一次？您认识我的前世？"
"认识？"守墓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他差点毁了整个冥族！为了寻找天书，他强行打开冥王陛下的棺椁，导致黄泉暴走，数万冥族子民灰飞烟灭！"
楚星河愕然。前世竟然做过这种事？夜琉璃也露出惊讶之色，显然夜煞并未告知这段历史。
"晚辈此行为天书而来，但绝无冒犯之意。"楚星河恭敬行礼，"若前辈肯赐予第五页天书，任何条件我都愿意考虑。"
守墓人沉默片刻，突然抬手一指。地面裂开，一具保存完好的冥族战士尸体浮了上来。
"逆转他的死亡，我就信你。"
楚星河瞳孔骤缩。逆转个体死亡？这可比加速或减缓时间难多了！即便是混沌钟全盛时期，这么做的代价也难以估量。
"做不到就滚吧。"守墓人冷笑，"黄泉不欢迎骗子。"
夜琉璃急了："这要求太过分了！就算冥王陛下亲至也..."
"我试试。"楚星河突然道。
"你疯了？"夜琉璃抓住他的手臂，"强行逆转生死，轻则折寿，重则道基尽毁！"
楚星河轻轻挣开她的手："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走到冥族战士尸体前，单膝跪地，将混沌钟悬于其上方。深吸一口气后，他开始全力催动混沌灵力。钟体上的裂痕随着灵力注入微微发光，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
"铛——"
一声轻响，混沌钟缓缓旋转，洒下金黑交织的光辉。楚星河左眼化为纯粹的金色，右眼变成深邃的漆黑，眉心印记更是亮如星辰。
"时间...倒流！"
随着一声低喝，冥族战士的尸体突然抽搐了一下，腐朽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但就在他即将完全复苏的瞬间，混沌钟剧烈震颤，光芒骤减。冥族战士的身体又开始迅速衰败，转眼间变回一具尸体。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但已经足够震撼。守墓人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眼中的鬼火剧烈跳动。
楚星河则喷出一大口鲜血，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他单膝跪地，用混沌钟支撑身体才没有倒下。这一下，至少损失了五年寿元！
"星河！"夜琉璃冲上前扶住他，声音发颤，"你这个傻子..."
她毫不犹豫地割破手腕，让魔血滴入楚星河口中。魔尊血脉的精血蕴含强大生命力，勉强止住了他继续衰老的趋势。
守墓人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三秒...够了。"他转身走向祭坛，"跟我来，冥王陛下要见你。"
夜琉璃搀扶着楚星河跟上。随着守墓人的步伐，地面上的白骨自动铺成阶梯，通向祭坛深处。每走一步，周围的死亡气息就浓郁一分，压得人喘不过气。
"冥王...还活着？"楚星河虚弱地问。
守墓人头也不回："陛下从未真正死去。上个纪元结束时，他是少数从'天'手中逃脱的存在之一。"
祭坛中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阶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摆放着一具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面容俊美如雕塑，皮肤呈淡蓝色，额头生有一对小巧的银色犄角。他穿着华丽的黑色铠甲，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仿佛只是睡着了。
"这就是冥王？"夜琉璃小声问。
守墓人恭敬地跪在棺前："陛下，人带到了。"
没有任何预兆，棺中的冥王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色眼睛，蕴含着看透生死轮回的沧桑。
楚星河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绷紧身体。这冥王给他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天"的次级化身！
冥王的目光落在楚星河身上，纯白的眼眸微微眯起。接着，他说出一句让所有人变色的话：
"你身上有'天'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