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天'的味道。"
冥王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楚星河头顶。他踉跄后退两步，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是'天'的敌人，前世还因此被..."
"被什么？被镇压？"冥王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谁告诉你那是镇压，而不是...回收？"
水晶棺盖无声滑开，冥王缓缓坐起。他每移动一寸，周围空间就泛起一阵涟漪，仿佛承受不住他的存在。当他完全站立时，楚星河才看清他比想象中还要高大，足有九尺有余，淡蓝色皮肤下隐约有银色纹路流动。
"三万年了。"冥王俯视着楚星河，"上一个纪元结束时，'天'吞噬了九成九的生灵。我和几个老家伙侥幸逃脱，而你..."他忽然伸手点在楚星河眉心，"你是它最成功的实验品。"
指尖接触的瞬间，楚星河如遭雷击。一幅幅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
无尽虚空中，一个由纯粹白光组成的存在正分裂出一个小型光团。光团落入凡间，化作婴儿形态，被神王光耀与魔尊夜煞"偶然"发现并收养...
婴儿快速成长，展现出惊人的混沌神魔体资质。但在某个夜晚，婴儿眉心突然浮现出与"天"一模一样的纹路，眼中再无情感...
成年后的"楚星河"冷酷地屠杀冥族，只为取得天书残页。当他即将打开冥王棺椁时，神王与魔尊突然出现，联手将其"镇压"...
"不！这不是真的！"楚星河抱头嘶吼，这些画面与他之前在秘境中看到的记忆碎片截然相反。
混沌钟感应到主人情绪剧烈波动，自行飞出丹田，发出不安的嗡鸣。钟声所过之处，时间开始紊乱——有的地方加速，有的地方倒流，整个黄泉秘境陷入混乱。
"稳住它！"冥王厉喝，"否则黄泉暴走，亿万亡灵将涌入人间！"
楚星河试图控制混沌钟，但那些"记忆"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如果前世真是"天"的分身，那今生的反抗又算什么？一场闹剧吗？
"小哥哥！"
夜琉璃的声音穿透混乱，如一缕清泉注入心田。她不顾时间乱流的危险，冲到楚星河身边，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我！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此刻你就是楚星河！"
她的掌心传来温热的魔血气息，楚星河涣散的目光稍稍聚焦。但紧接着，他看到夜琉璃身后浮现出一道虚影——那是前世"自己"，正冷漠地掐着她的脖子...
"滚开！"楚星河猛地推开夜琉璃，混沌钟彻底失控，爆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时间波纹。
夜琉璃被震飞数丈，落地时喷出一口鲜血。但她立刻挣扎着爬起，咬破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血符：
"以我魔血，锁汝心魂！"
血符化作流光没入楚星河眉心。与此同时，冥王也出手了。他单手虚按，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瞬间笼罩混沌钟，强行将其稳定下来。
"区区器灵，也敢在黄泉放肆？"冥王冷哼一声，混沌钟顿时哀鸣一声，缩回楚星河体内。
时间乱流逐渐平息，但黄泉秘境已经一片狼藉。无数亡灵从裂缝中探出头来，发出凄厉嚎叫。守墓人连忙挥舞骨杖，重新封闭裂缝。
楚星河跪在地上，大口喘息。夜琉璃的血符起了作用，那些混乱的记忆暂时被压制，但留下的阴影挥之不去。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冥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第五页天书记载着'斩天三式'，我不能让它落入'天'的手中，哪怕是你这样的...不完全体。"
"我不是'天'的分身！"楚星河猛地抬头，眼中金黑二气流转，"我有自己的意志，我的目标是摧毁它！"
"是吗？"冥王突然伸手按在他天灵盖上，"那就证明给我看。"
一股冰冷至极的力量涌入楚星河体内，直奔识海而去。这是比搜魂术霸道千百倍的探查手段，稍有不慎就会让人魂飞魄散！
夜琉璃想上前阻止，却被守墓人拦住："陛下自有分寸。"
冥王的力量在楚星河识海中横冲直撞，最终停在那枚奇特的眉心印记上。他"看"着这个印记，突然笑了：
"有趣...你确实不是纯粹的分身。光耀和夜煞做了手脚，将这个'天'之烙印与真正的混沌体融合了。现在的你，既是'天'的造物，也是反抗它的武器。"
他收回手，楚星河顿时瘫软在地，冷汗浸透衣衫。夜琉璃趁机挣脱守墓人，跑过来扶住他。
"所以...我到底是什么？"楚星河艰难地问道。
"一个奇迹。"冥王转身走向水晶棺，"两种截然相反的本质在你体内共存，就像光与暗，生与死。这也是为什么你能使用混沌钟——时间本就包含创造与毁灭两面。"
他从棺中取出一页暗金色的天书残页，上面刻满了银色的符文："想要它吗？"
楚星河在夜琉璃搀扶下站起身："什么条件？"
"黄泉洗魂。"冥王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让亿万亡灵啃噬你的神魂，若能撑过一炷香时间而不崩溃，就证明你确实有对抗'天'的资格。"
夜琉璃倒吸一口冷气："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就算真仙也承受不住！"
"他可以。"冥王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星河，"因为他体内有'天'的烙印，亡灵会本能地畏惧。痛苦是真，但性命无虞。"
楚星河沉默片刻，抬头直视冥王："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带着疑惑离开，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冥王淡然道，"选择吧，混沌之子。"
夜琉璃紧紧抓住楚星河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皮肉："别答应！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楚星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转向冥王："我接受。"
"星河！"
"但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楚星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只为获得足够的力量，去保护重要的人。"
冥王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挥手间，地面裂开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苍白的手臂从中伸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跳进去，坚持一炷香。成功的话，天书归你，冥族还会成为你的盟友。"
楚星河深吸一口气，挣脱夜琉璃的手，走向黑洞边缘。就在他准备跳下时，夜琉璃突然从背后抱住他：
"等等！"
她扳过楚星河的脸，狠狠吻了上去。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只有纯粹的急切与担忧。唇分时，她将一枚血色晶石塞入楚星河口中：
"我的魔核碎片，能帮你分担部分痛苦...一定要回来！"
楚星河郑重点头，转身跃入黑洞。
刹那间，难以形容的痛苦席卷全身。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撕裂感。无数亡灵扑上来啃咬他的神魂，每一口都带走一丝记忆碎片——母亲的微笑，父亲的教诲，楚家村的夕阳...
"啊！！"
楚星河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七窍都渗出鲜血。但正如冥王所说，每当亡灵咬到深处，触及那个"天"之烙印时，就会惊恐地退开。这给了他短暂的喘息之机。
外界，夜琉璃死死盯着黑洞，指甲掐入掌心而不自知。一炷香时间此刻显得无比漫长。
"你爱上他了。"冥王突然说道，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夜琉璃没有否认："那又怎样？"
"有趣。原始真魔一族最重血脉纯粹，夜煞竟允许女儿爱上一个半人半'天'的怪物？"
"他不是怪物！"夜琉璃怒视冥王，"他是...他是..."
她突然语塞，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定义楚星河。是同伴？是盟友？还是...更特殊的存在？
黑洞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打断了她的思绪。楚星河的身影缓缓升起，周身环绕着金黑交织的光芒。虽然面色惨白如纸，但眼神比之前更加清明坚定。
"时间到。"冥王微微颔首，"恭喜，你通过了考验。"
他信守承诺，将天书残页递给楚星河。当楚星河接过残页的瞬间，五页天书自动共鸣，在他识海中组合成更大的篇章。新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
"斩天三式，第一式'断因果'，可斩断'天'与三界的联系..."
除了功法，还有一段记忆被触发。楚星河看到前世"自己"站在一片血海中，手中长剑滴血。不远处，一个与苏沐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倒在血泊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楚星河如坠冰窟。难道前世自己不仅伤害了冥族，还杀了苏沐雪的前世？
"看来天书给了你一些...不太愉快的启示。"冥王意味深长地说，"记住，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
夜琉璃冲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楚星河："我们该走了。你的状态很差，需要立刻疗伤。"
楚星河木然点头，仍沉浸在那段可怕记忆中无法自拔。如果苏沐雪知道真相，还会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他吗？
冥王挥袖打开一道空间门："此门通往幽冥海岸。记住今天的交易，混沌之子。当日到来时，冥族会站在你这边。"
夜琉璃半扶半抱着楚星河走入空间门。临行前，楚星河最后看了冥王一眼：
"最后一个问题...您知道'天'的本体在哪里吗？"
冥王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混合着恐惧与仇恨的复杂情绪：
"它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但当你集齐九页天书时，它自会现身...因为那时，你已经威胁到了它的存在。"
空间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冥王的声音幽幽传来：
"小心光耀和夜煞，他们对你隐瞒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
幽冥海岸，夜雨倾盆。
楚星河和夜琉璃出现在一处悬崖边。暴风雨中的海浪如同怒吼的巨兽，不断冲击着下方礁石。
"先找个地方避雨。"夜琉璃撑起一道血色屏障挡住雨水，但她的魔力也所剩无几，屏障时明时暗。
楚星河机械地跟着她走，脑海中不断闪回那段血腥记忆。苏沐雪前世死在自己剑下的画面挥之不去，与今生她温柔的笑脸重叠在一起，让他胸口发闷。
"你从刚才起就不对劲。"夜琉璃找到一处山洞，生起篝火后关切地问，"天书给你看了什么？"
楚星河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夜琉璃，自己前世可能是个杀人如麻的怪物？
"与...苏沐雪有关？"夜琉璃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楚星河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想到她，眼神都会变得不一样。"夜琉璃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刚才那种痛苦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洞外雷声轰鸣，火光映照在夜琉璃脸上，为她平添几分柔弱。楚星河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表现得玩世不恭的魔女，其实比任何人都敏锐。
"我看到前世...杀了她。"楚星河终于说出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或者说是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夜琉璃沉默片刻，突然握住他的手："那又如何？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现在会伤害她吗？"
"当然不会！"
"那就够了。"夜琉璃轻轻靠在他肩上，"人不能为没做过的事自责。"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混合着血腥气，却莫名让人安心。楚星河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才发现两人姿势暧昧，几乎依偎在一起。
"谢谢。"他轻声道谢，却没有挪开。
夜琉璃似乎也很疲惫，闭着眼睛呢喃："睡会儿吧...明天再想那些烦心事..."
洞外暴雨如注，洞内篝火噼啪。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天地里，身份、使命、前世恩怨都暂时远去。楚星河听着夜琉璃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也沉入梦乡。
梦中，他站在一片虚无里，对面是另一个"自己"——那个眼神冷漠的前世分身。
"你以为摆脱得了我吗？"前世分身冷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天'的伟大..."
楚星河猛然惊醒，发现天色已亮，雨也停了。夜琉璃不在洞中，但篝火旁用石头压着一张字条：
"去找点吃的，别乱跑。——琉璃"
他微微一笑，取出天书残页再次研究。"斩天三式"的第一式"断因果"需要以混沌钟为引，斩断目标与天道的所有联系。这招式理论上连"天"与三界的羁绊都能斩断，但消耗之大难以想象。
"至少有了对抗'天'的资本..."
正思索间，洞外传来脚步声。楚星河以为是夜琉璃回来了，抬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苏沐雪站在洞口，白衣胜雪，手中长剑滴血。她的眼神复杂难明，轻声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