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本堂盯着抖音官方发来的邮件，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恭喜'本堂的深夜食堂'入选'城市生活家'计划首批重点培养账号！"这行加粗的文字在屏幕上跳动，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心上。
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三人小群里张伟和刘雨桐已经刷了满屏的烟花表情。"老大牛逼！""我们成功了！"王本堂嘴角上扬，正要回复，一通电话切了进来。来电显示：林小微。
"看到邮件了？"林小微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首批只选了十个账号，你是北方区唯一入选的！"
"刚看到。"王本堂努力保持平静，但声音还是泄露了激动，"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指导。"
"别谢我，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林小微顿了顿，"不过...有件事你得有心理准备。你的新运营是马天宇，他...风格比较强硬。"
王本堂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迟疑："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林小微迅速转移话题，"入选后会有更多资源倾斜，但要求也会更高。明天上午十点有个线上说明会，别迟到。"
挂断电话后，王本堂若有所思。林小微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抖音 马天宇 运营"，跳出几条行业论坛的讨论帖。其中一个标题引起他注意："跟马天宇合作的创作者都怎么样了？"
帖子内容让他眉头紧锁。多位匿名用户抱怨马天宇"独断专行""只关心数据""强迫创作者接不合适的商业合作"。最令人不安的一条评论写道："他跟几个MCN关系暧昧，据说有利益输送。"
王本堂合上电脑，走到窗前深呼吸。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一丝不安。前世他从未达到过能被平台重点扶持的高度，自然也没遇到过这种"成长的烦恼"。
第二天上午9:50，王本堂已经端坐在电脑前，调试好耳机和摄像头。十点整，一个标着"城市生活家-官方"的会议室准时开启。
屏幕上出现了十几张小窗口，王本堂认出了几个同批入选的创作者。主画面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穿着深蓝色衬衫，领口别着抖音的工牌。
"各位上午好，我是抖音生活类内容运营总监马天宇。"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首先恭喜各位脱颖而出。接下来三个月，你们将获得平台全方位扶持，但也要接受更严格的考核。"
PPT开始自动播放，列出了一系列令人咋舌的资源：专属流量池、优先推荐位、品牌合作对接...以及对应的KPI：月增粉20万、完播率不低于40%、每周至少三条原创内容...
"达不到考核标准的账号将被移出计划。"马天宇的眼神透过屏幕扫视每个人，"平台投入资源是要看到回报的。"
会议结束后，王本堂收到了马天宇的单独联系："下午三点，单独沟通你的账号规划。"语气简洁到近乎冷漠。
下午的会议更加直白。马天宇开门见山："你的账号优点是风格鲜明，缺点是商业化程度低。平台不是慈善机构，我们需要能变现的内容。"
王本堂早有准备："我认为内容和商业可以平衡。'味觉中国'的合作就是个例子——"
"那种小打小闹算什么。"马天宇打断他，"我看过你的数据，粉丝画像以25-35岁都市白领为主，消费能力强。完全可以接汽车、金融类高端广告。"
王本堂暗自皱眉。这类广告与他的账号调性严重不符，前世许多生活类账号就是盲目接高端广告而失去粉丝信任的。
"我会谨慎选择商业合作，"他尽量委婉地说，"保持粉丝信任是长期变现的基础。"
马天宇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看来你还没明白重点。'城市生活家'不是艺术创作计划，是商业孵化项目。下周我会发几个品牌清单给你，优先考虑。"
通话结束后，王本堂立刻给林小微发了消息："马天宇一直这么...强势吗？"
林小微的回复意味深长："他负责的账号商业数据都很好，但创作者口碑两极分化。坚持你认为对的方向。"
接下来的两周，王本堂如履薄冰。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发布内容，粉丝顺利突破50万大关，但马天宇每次沟通都会施压，要求他接更多商业合作。
"又拒绝了三个品牌？"马天宇在周五的例会上声音冰冷，"王本堂，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艺术家了？"
与此同时，王本堂注意到一个名为"深夜味觉"的新账号正在迅速崛起，内容风格与他的惊人相似，但商业化程度更高。更蹊跷的是，这个账号总能在他发布类似主题前一天更新，仿佛能预知他的创作计划。
"这不可能是巧合。"张伟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你看他们昨天的'凌晨面馆'视频，连镜头角度都跟我们准备拍的几乎一样。"
刘雨桐脸色发白："除非...他们能看到我们的策划文档。"
三人面面相觑。王本堂立刻更改了云文档的共享设置，并决定今后重要内容只线下沟通。但为时已晚——第二天，"深夜味觉"发布了一条视频，场景、构图甚至文案结构都与王本堂团队刚讨论的新企划高度相似。
"这绝对是抄袭！"刘雨桐气得声音发抖。
王本堂却感到一丝不对劲。抄袭常见，但这种近乎预知般的"抢先发布"太诡异了。除非...对方能实时获取他们的内部沟通。
他立刻检查了电脑和手机，但没有发现可疑软件。正在困惑时，张伟突然想到："马天宇！他是不是要求你安装过一个'数据监控插件'？"
王本堂如遭雷击。两周前，马天宇确实让他安装过一个所谓的"流量分析工具"，说是平台要求。他立刻卸载了那个插件，但损害已经造成。
祸不单行。当晚，王本堂的账号突然涌入大量恶意评论："抄袭狗""早就看腻了这种风格""比'深夜味觉'差远了"。更严重的是，有人挖出他前世工作过的一家小公司，造谣他"因贪污被开除"。
"这是有组织的水军攻击。"张伟调出后台数据，"80%的恶意账号是新注册的，而且集中在两小时内发布评论。"
王本堂的手指冰凉。前世他见过太多优质账号被这种手段毁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三人小群里发出指令："张伟，收集抄袭和水军证据；雨桐，准备一份声明文案；我来联系平台。"
他首先拨通了林小微的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后，林小微沉默了几秒："马天宇今天请假了...这太巧合了。你先别急，我帮你联系公关部门。"
挂断后，王本堂犹豫片刻，又拨通了"味觉中国"赵明的电话。对方听完他的处境，出人意料地表示支持："我们合作很愉快，不会因为这种恶意攻击就动摇。需要官方背书的话随时说。"
团队的效率惊人。两小时后，张伟已经整理出"深夜味觉"七处抄袭证据，并发现其注册公司竟与周浩有股权关联；刘雨桐写出了一份既有力度又不失风度的声明；而王本堂则制作了一条视频，正面回应质疑。
视频中，他没有直接指责任何人，而是展示了原创内容的创作过程，包括灵感来源、实地踩点和脚本修改。"我们欢迎良性竞争，"他对着镜头说，眼神坚定，"但抄袭和抹黑伤害的是整个创作生态。"
视频发布前，林小微发来一条关键信息："查到'深夜味觉'的流量异常，平台已经标记。你们的内容会获得额外推荐，坚持原创。"
反击效果超出预期。王本堂的回应视频获得算法强力推荐，播放量突破500万。评论区风向迅速逆转，许多粉丝自发为他辩护。更令人惊喜的是，抖音官方账号转发视频并配文："保护原创，平台在行动。"
三天后，马天宇"病愈"回归，态度明显软化。"平台调查确认'深夜味觉'存在违规行为，"他公事公办地通知，"已做降权处理。你的账号表现不错，继续保持。"
王本堂没有追问细节，但他注意到马天宇再也没提过那个"数据监控插件"的事。
风波平息后，王本堂请团队吃了顿大餐。席间，张伟忍不住问："老大，你怎么能这么冷静？要是我早就炸了。"
王本堂晃着酒杯，若有所思："在...其他项目上经历过类似的事。"他差点说出"前世"二字，"重要的是我们挺过来了，而且更强大了。"
确实，这场危机反而让账号因祸得福。粉丝突破60万，商业价值不降反升。更令人惊喜的是，林小微转来一个投资意向——某知名风投对"本堂工作室"估值500万，有意注资百万级资金。
"这是好事，但也有风险。"咖啡厅里，林小微小声提醒。这是风波后他们第一次私下见面。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比工作时看起来年轻许多。
王本堂仔细阅读投资条款，眉头渐渐皱起。投资方要求的对赌协议和内容控制权过于苛刻，几乎等于买下整个账号。"这条件没法接受，"他合上文件，"失去创作自由的话，账号就失去灵魂了。"
林小微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她压低声音，"我有个朋友在开小型创作工作室，模式更灵活。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聊聊。"
王本堂惊讶地看着她："你私下介绍资源，会不会..."
"违反公司规定？"林小微狡黠地笑了，"我现在是以朋友身份给你建议，不是抖音运营。再说了，"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已经提交了离职申请。"
这个消息像一记闷棍击中王本堂的胸口："为什么？因为马天宇？"
"部分原因吧。"林小微搅动着咖啡，"我发现自己更适合帮助创作者，而不是用KPI压榨他们。可能...开个小工作室，做点真正有价值的事。"
窗外的天色已暗，咖啡厅的灯光在林小微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王本堂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在他重生后的旅程中，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如果需要帮手..."他脱口而出，随即觉得太过冒失，"我是说，如果有能合作的地方..."
林小微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说不定真有机会。不过现在，"她看了看手表，"你得先处理好投资人的事，我也得完成离职交接。"
分别时，王本堂鼓起勇气："下次见面，就不是平台和创作者的关系了。"
"本来早就不是了。"林小微轻声说完，转身融入夜色中。
回到家，王本堂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重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清晰的未来方向：不被资本裹挟的内容创作，与志同道合者的合作，以及...或许还有更多可能。
手机震动，是刘雨桐发来的消息："老大，有个本地非遗项目想合作，完全符合我们的调性，接吗？"
王本堂回复得很快："接，明天开会讨论。内容第一，商业第二。"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王本堂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开始起草新的内容规划。这一次，他要走一条前世未曾设想的道路——既保持创作初心，又不拒绝合理商业化的平衡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