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墨把脸埋进掌心时,台灯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键盘上的消息框还亮着,灰雀的最后一行字像根细针,扎得他眼球发酸。

出租屋的空调在凌晨两点发出嗡鸣,后颈的麻痒顺着脊椎往上爬——那是精神属性突破5点后,系统给他的“提醒”。

他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三年前母亲生日的照片,现在盯着照片里女人的脸,竟连她笑起来时左边有酒窝还是右边都记不清了。

“侵蚀度8%。”他对着电脑里的自制表格呢喃。

屏幕上跳动着红色数字,那是他用公司内部监控系统黑来的“数据侵蚀度”计算公式,精神每+1,侵蚀度+10%。

此刻5点精神对应8%,中间的误差是他偷偷吃掉的副本隐藏奖励。

如果赌局需要押注精神属性……他喉结滚动,鼠标点开源穹官网的新闻,周鸿渊在慈善晚会上举着奖杯的脸正对着他笑,“我们致力于人类意识的终极进化”。

进化个屁。

陈墨猛地合上电脑。

上周在茶水间,他听见产品部经理跟实习生说“最近流失的玩家数据质量真好”,当时他凑过去问,经理拍着他肩膀笑:“小陈啊,多打打游戏不好吗?别总琢磨这些。”可他分明在经理的电脑屏幕上瞥见了“神性燃料转化率”的字样。

凌晨四点的闹钟响起时,陈墨把微型U盘塞进袖口。

金属片贴着皮肤的凉意让他清醒,这是他用公司实验室偷拿的量子芯片做的,能记录电磁信号——如果零号要植入监控芯片,他需要知道频率。

城郊的废弃数据中心比地图上显示的更破败。

锈迹斑斑的铁门挂着块歪歪扭扭的“设备维修”警示牌,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电流杂音。

陈墨刚靠近,阴影里就走出个人。

机械义眼在夜色里泛着冷光,男子的左半边脸覆盖着银色金属,右半边却长着普通人的皮肤,连胡茬都根根分明。

他抬起右手,金属手指间夹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零号,数据清道夫。”声音像两块铁板摩擦,“验证身份。”

陈墨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摸出灰雀给的黑色卡片,卡片刚碰到零号的手掌,义眼里的红光就暴涨成扇形扫描波。

“陈墨,27岁,元穹外包程序员,无犯罪记录。”金属声停顿半秒,“精神属性5,侵蚀度8%。”

陈墨的手指在裤缝擦了擦。

他注意到零号的金属耳后有道划痕,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线路——那是暴力拆解留下的痕迹。

“芯片。”零号把芯片按在他手腕内侧,刺痛感顺着血管窜到指尖,“临时监控,赌局结束自动销毁。”

陈墨咬着牙没出声。

袖口的U盘正贴着芯片,他能感觉到芯片在皮肤下微微震动,频率像极了公司服务器的心跳。

“进去。”零号退后半步,金属手指指向铁门。

门内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男人的笑声:“老周,这次你押5点精神?怕不是要把你那点自我认知全赔进去!”

陈墨的呼吸突然急促。

他想起上周在暗网论坛看到的帖子,楼主说自己在赌局输了3点精神,现在连“爱”这个字都记不得怎么写了。

可帖子最后一句话被系统屏蔽前,他瞥见了“元穹的神在吃我们的记忆”。

铁门“吱呀”打开的瞬间,陈墨闻到了铁锈混着臭氧的味道。

里面是个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悬浮着淡蓝色的全息投影,显示着“虚妄竞技场”四个血红色大字。

十多个身影围坐在四周,其中一个穿着褪色运动服的男人突然转头,陈墨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上个月在公司楼下遇到的外卖员,现在他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嘴角挂着傻笑,左手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太阳穴,指缝间渗出几缕银色代码。

“新人?”有人敲了敲桌子。

陈墨这才发现桌上摆着七八个透明培养皿,里面漂浮着发光的碎片,像被揉碎的星星。

“押多少?”问话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她的脖子上缠着数据线,末端直接插进后颈的接口,“精神属性,还是意识残片?”

陈墨的喉咙发紧。

他摸出灰雀给的加密芯片,放在桌上。

培养皿里的碎片突然剧烈震动,其中一片闪着幽蓝光芒的碎片“啪”地贴在芯片上。

女人的瞳孔缩成针尖:“有意思,你这是要换‘解析权限’?”

后颈的麻痒突然变成灼烧。

陈墨想起林小满指甲缝里的银色代码,想起周鸿渊慈善晚会上那尊半透明的神像——它的轮廓,和培养皿里的碎片竟有几分相似。

“押3点精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又异常清晰,“我要解析这些残片。”

环形空间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

全息投影里的“虚妄竞技场”开始旋转,陈墨的手腕内侧传来灼热,那是监控芯片在发烫。

他看见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勾起嘴角,看见零号的机械义眼闪过一道红光,看见那个傻笑的外卖员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尖叫着:“妈妈!妈妈的味道是……是……”

尖叫声里,陈墨听见系统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虚妄竞技场,加载中——”“虚妄竞技场加载完成。”

机械音在陈墨耳膜上炸开的瞬间,眼前的环形空间骤然坍缩。

等他稳住踉跄跄的脚步,映入眼帘的已是一片金属废墟——锈蚀的钢梁倒悬着,犹如巨大的牙齿,地面铺着泛着幽蓝色的导电板,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数据流,就像被揉碎的星屑。

“新人?”一个沙哑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陈墨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褪色运动服的男人靠在断墙上,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正用舌头舔着裂开的嘴唇。

那是在论坛里被称为“副本赌徒”的赵无极。

他的瞳孔泛着不正常的猩红色,右手握着一把由数据凝聚而成的长剑,剑身流淌着银色代码,“老子最烦你们这种带着系统来捡漏的——精神属性5?够老子下酒了。”

陈墨后颈的麻痒感突然窜上眉骨。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肋骨:系统面板在意识里闪烁,力量3、敏捷7、精神5——这是他压箱底的属性分配。

灰雀说过,赌局里的对手会根据精神属性预判你的动作,所以……

“小心!”

左侧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陈墨本能地蹲下身子翻滚,一道暗蓝色光刃擦着他的发梢劈在墙上,炸出刺眼的火花。

那个傻笑的外卖员不知何时出现在五米外,他的右手完全数据化,正不断凝聚着光刃,嘴里还念叨着:“妈妈的味道……是甜的?还是咸的?”

“菜鸟就是菜鸟。”赵无极的笑声夹杂着电流杂音,他的长剑突然伸长了半米,“精神属性高的好处,就是能看见你瞳孔里的恐惧——下一击,你会往左边躲。”

陈墨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想起系统提示里“精神属性影响感知与预判”的说明,喉结动了动,左手悄悄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他用公司实验室材料自制的电磁干扰器。

“三、二、一。”赵无极的剑尖对准他的左侧,“躲啊?”

陈墨没有动。

金属地面突然在他脚下迸出火星——那是他提前用敏捷属性冲刺时,故意在导电板上刮出的划痕。

赵无极的预判落了空,剑尖擦着他的右肩划过,割开一道血口。

陈墨借着反冲力撞向断墙,右手迅速按下干扰器的开关。

“操!”赵无极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的长剑突然出现卡顿,“你动了场地?”

“不是场地。”陈墨抹掉嘴角的血,敏捷属性带来的高速让他的视野变得清晰——数据流的轨迹、导电板的电流走向,甚至赵无极因为精神过载而微微颤抖的指尖,“是你的精神属性。”他想起上周偷听到的技术部会议:“精神越高,越依赖外界数据反馈。”干扰器正在扭曲周围的电磁信号,就像给赵无极的“预判”蒙上了一层毛玻璃。

赵无极的脸瞬间扭曲。

他暴喝一声,数据长剑突然分裂成七道虚影,从七个方向刺来。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敏捷7带来的神经反射让他在千分之一秒内计算出最优路径——他扑向左侧那堆半融化的金属残骸,同时扯下领口的量子芯片抛向空中。

“叮——”

芯片精准地撞在一根下垂的钢梁上。

锈蚀的金属承受不住震动,“轰”地一声砸向地面。

导电板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纹,迸发的电流瞬间缠住了赵无极的双腿。

“你!”赵无极被电流灼得闷哼一声,数据长剑的虚影溃散成光点,“老子要把你的意识撕成碎片——”

“我只要钥匙。”陈墨踩着钢梁跃下,电磁干扰器的蓝光在掌心闪烁,“灰雀说,你藏着能打开‘神性燃料’数据库的残片钥匙。交出来,我留你一条命。”

赵无极的猩红色瞳孔骤然收缩。

他盯着陈墨腰间的干扰器,又看了看自己被电流缠住的双腿,突然笑了:“你以为精神属性高的玩家,会怕死?”他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的后颈,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但老子怕疼——给你!”

一块拇指大小的菱形残片从他的心口飞出,悬浮在两人中间。

陈墨刚要伸手,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等他再睁开眼睛,赵无极已经消失了,只余下一串血字在空气中消散:“记得告诉周鸿渊……他的神,快饿疯了。”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参赛者陈墨完成击杀任务,获得意识残片×1。”

陈墨的手腕内侧传来灼烧感——那是监控芯片在记录数据。

他颤抖着捡起残片,意识突然被拽入一片虚无。

画面里,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正跪在血色副本里,她的指尖渗着银色代码,每说一句话,身体就透明一分:“妈妈,我好像……记不起你的脸了……”最后她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没有瞳孔,“救救我……别让他们把我做成……燃料……”

陈墨猛地松开手,残片“啪”地掉在地上。

他的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后颈的麻痒此刻变成了钝痛——精神属性 -3的提示在意识里闪烁,侵蚀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到29%。

他想起相册里母亲的照片,现在连她穿的是红毛衣还是蓝毛衣都记不清了。

“赌局结束。”零号的机械音从头顶传来。

陈墨抬起头,看见环形空间的全息投影正在消散,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正用数据线缠着残片钥匙,冲他挑了挑眉:“有意思的新人,下次押注记得翻倍。”

陈墨弯腰捡起残片,金属地面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他摸出袖口的U盘,上面还残留着监控芯片的震动频率——足够灰雀破解元穹的加密了。

出租屋的台灯在凌晨五点亮起时,陈墨把残片塞进电脑的量子接口。

屏幕上跳出灰雀的消息:“解析工具已发送,小心周鸿渊的神——它开始挑食了。”

键盘的敲击声中,陈墨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想起虚妄竞技场外卖员的尖叫。

他摸出手机,相册里母亲的照片已经模糊成一片色块。

“下一次,”他对着屏幕轻声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要让他们连神都喂不饱。”

窗外的天光正漫过窗台,照在他后颈那道若隐若现的芯片痕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