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盈盈一跪,像个老树根子被丢在地上,“皇上,太后,臣妾着实不知道为何妆台的屉子里会有一盒朱砂。”
素练道:“禀皇上太后,奴婢正是在娴妃娘娘宫里找到的这包朱砂,当时娴妃娘娘的贴身宫女,阿箬,还推三阻四地不许奴婢搜查,想来阿箬也是知情的。”
富察皇后道:“传阿箬。”
阿箬进殿后,富察皇后问道:“阿箬,方才素练搜宫,你为何拦着不让搜查!”
阿箬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伺候主儿,就得为主儿分忧,一切为主儿打点妥当。”
“打点什么?!”
阿箬转身跪向如懿,“主儿,奴婢伺候您多年,这些年来不可谓不尽心尽力,可是主儿自从被太后禁足,心怀怨恨,日渐乖戾,费心抚养大阿哥,怂恿他争宠夺嫡,还每每逼迫奴婢去做一些奴婢不愿去做的事情!”
如懿瞪着眼睛,却一言不发。
阿箬唱捻作打,继续道:“主儿,您做的事情实在是非人所为,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请您恕奴婢不忠。”随即叩头行了大礼。
而后阿箬跪回太后皇上一侧,哭道:“皇上和太后看重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主儿怕夺了大阿哥的宠爱,便指使小福子和小禄子作恶想除去贵子!”
海兰此时已经忍不住,忙呵道:“阿箬!你在胡说什么!当日景阳宫遇蛇,是娴妃姐姐救了仪贵人,姐姐怎么可能去害她呢?!!”
皇上此时开口道:“娴妃私下见过朕,同朕说景阳宫的油彩混了蛇莓才招来毒蛇,若是娴妃真的要害仪贵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阿箬情真意切地继续哭诉:“皇上,主儿那是虚情假意!因为那油彩里的蛇莓便是主儿混进的!本意便是要害仪贵人,谁知那日人多,仪贵人竟喊起来,主儿便佯装救下仪贵人,既可讨好皇上,又可借此亲近方便下手啊!”
惢心上前一步,痛心疾首,“阿箬!主儿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竟在这里说出这种没有良心陷害主儿的话!”
阿箬道:“正是我有良心才要说出来,主儿做下这等阴毒的事,奴婢不敢欺瞒皇上!”
仪贵人此时已经全信了自己中毒、流产是如懿所为,怒火攻心,“竟是你这毒妇!你!”语未毕,自己却先昏了过去,殿中又是乱作一团。
……
富察皇后忙命宫女将仪贵人挪至偏殿,又命太医为她诊治。但事情显然还没完,富察皇后道:“好了,阿箬你继续说。”
阿箬道:“主儿的阴毒何止这一桩?皇上实在不该将大阿哥交给主儿抚养!主儿有了大阿哥,加之当日成不了嫡福晋,便生了夺嫡之心!听闻二阿哥有哮症,更是日夜诅咒!希望以长子代替嫡子,成为太子!”
嬿婉在底下听着,这话真是槽多无口。
乌拉那拉·如懿能成了嫡福晋才怪呢?!一位不废而废的皇后姑母,前朝无人的母家——就这,凭什么和富察皇后争嫡福晋之位啊?!
凭青梅竹马的情谊??
再说,什么叫“以长子代替嫡子成为太子!”,二阿哥还没成太子呢!怎么阿箬就替皇帝定了储君?
嬿婉心里嘀咕,瞧着旁人尤其是皇上皇后,这几人神情却没觉得什么不对。
她暗道:这如懿!真是妖力深厚!
这出戏还没演完,嬿婉默不作声地继续看下去。
只听惢心痛心地道:“阿箬,我同你一同伺候主儿,怎么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平日里还是我伺候主儿多一些!”
阿箬状态极佳,舌战群儒,“你是伺候主儿多些不错,但我是主儿的陪嫁,有什么事情自然知道,难不成奴婢无缘无故的竟要冤枉主儿不成?”
随即又道:“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奴婢当日碍于主仆之情,不敢说与人知,如今事发乃是天意,无论如何奴婢都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富察皇后见阿箬也说不出来别的东西了,便道:“命小福子小禄子等人上殿,一一审问清楚做了哪些事!”
赵一泰忙令这几个小太监进了殿,一番拷问,这几人招供具与阿箬所言一般无二。
小禄子看向如懿,“娴妃娘娘,奴才知道,供出了您,奴才对不住您,但奴才也不能平白无故害了两位皇嗣!”
说着,小禄子麻利地卸下帽子,朝柱子撞去,几息之间便气毙身亡。
到了此时,如懿还是呆呆愣愣的,一言不发。
玫贵人已经恨不得生吃了她,上前一步,“你这个毒妇!”狠狠地一巴掌甩在如懿脸上。
惢心海兰拉住玫贵人,“这可使不得啊!”
玫贵人状若癫狂,还欲上前撕扯如懿,“要不是你做的,小禄子会拿他一条命害你吗?!”
如懿如一只呆头鹅般缩在椅子上,眼睛瞪大,嘴唇微微嘟起,实在是天真又无辜。
阿箬显然入了戏,“奴婢自知不活,今日便和小禄子一样一头撞死在这里,也算是报了主儿多年的恩义!”说着便要一头撞柱。
慧贵妃高曦月从头到尾都知道缘由,阿箬还是她收买的,此时便一把拉住阿箬,“已经死了一个,再死一个岂不死无对证!”
说罢,慧贵妃利索地跪在地上,“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娴妃谋害皇嗣,人赃并获,无从抵赖,臣妾恳请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还玫贵人仪贵人一个公道,也还两位皇嗣一个公道!”
海兰犹自不甘心,也跪下祈求:“臣妾与娴妃姐姐起居一处,深知娴妃姐姐并无害人之心,断不能任人拿大阿哥为由诬陷姐姐!”
纯妃也跪下为如懿求情,“臣妾与娴妃姐姐相交多年,她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啊!”
诬陷如懿的人能拿出人证物证,连她害人的动机都清清楚楚,这边为如懿辩解的却只有一句“娴妃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凭谁看去,也是人家更可信一些。
场面已经乱作一团,富察皇后见时候差不多了,也跪下道:“皇上、皇额娘,后宫出了这样的事,原是儿臣不查之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娴妃她也无从抵赖,皇额娘和皇上要如何处置,儿臣听命便是。”
满宫嫔妃跪了一地,此时只有如懿一人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恰如一位不染凡尘的少女。
皇上向如懿望去,许是对这位误入凡间的精灵犹有疼惜之意,便开口问道:“娴妃,娴妃!”
连叫两声,如懿才恍惚回了神,神思不属地跪下,眼睛一眨不眨,“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她嘴角尚有血迹,显然被亲近人背叛,痛心难忍,这位不染凡尘却误入人间泥泞的少女张口,用气声道:“臣妾百口莫辩。”
“只想请皇上明察。臣妾也想说一句,这一切臣妾都没有做过。”
眼见自己青梅竹马如此委屈的神态,皇上立刻道:“朕知道,朕相信你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富察皇后显然没成想皇上如此偏袒娴妃,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肯为她说话!嬿婉在底下冷眼瞧着,皇上大约是又犯了癔症。
娴妃直勾勾地盯着皇上,大约这就是她释放妖力的手段?与她相处久的或是被她直勾勾盯着的都会犯癔症?
太后也有些惊讶,问道:“那皇帝的意思,是不处置娴妃?”
皇帝起身,“皇额娘,事关儿子的皇嗣,这件事须得细细查明。”
富察皇后查到这份儿上还不算“细细查明”??
太后道:“皇帝,你再查,也不能不处置娴妃,皇帝你一时不能接受,哀家也明白。但娴妃并未照顾好仪贵人,致使龙胎夭折,着降为贵人,幽禁延禧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