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仿佛冥冥中听到了龙镇岳那冰冷神念的无声催促,池怀中浑浊的老眼猛地圆睁!他不再掩饰,不再犹豫,朝着祭坛上那些仍沉浸在入选仙门、憧憬未来的池家小辈们,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饱含着绝望与决绝的怒吼:
“孩子们——快跑啊!!!”
吼声未落,异变陡生。
池怀中原本枯槁的身躯猛地一震,一股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妖气,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那气息是如此阴冷、暴戾、充满了洪荒巨兽般的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打谷场!灵碑原本璀璨的通天光柱,在这滔天妖气冲击下,竟也剧烈地波动起来,光芒为之黯淡!
正准备听令行动的星枢阁弟子,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远超想象的凶戾气息迎面撞上,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修为稍弱者更是如坠冰窟,神魂剧颤,竟硬生生被震慑得僵在原地,连脚步都无法挪动分毫!
就连身怀凝气境后期高深修为的李固长老,在这股狂暴妖气的冲击下,也骇然色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做梦也想不到,这看似风烛残年的流放族长,体内竟藏着如此骇人的力量!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震慑瞬间,反应最快的几个池家孩子,如同受惊的幼兽,毫不犹豫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祭坛下狂奔!
妖气散开少许之后,星枢阁的弟子居然发现池家的凡人并没有后退,居然在他们面前列阵!
是以池兴剑为首那十八名早已修为尽废、饱经风霜的池家老卒!十二年的流放苦难,摧残了他们的肉身,染白了他们的须发,却从未磨灭他们骨子里那股源自黑旗军陷阵铁骑的军魂!
几乎在李固长老后退的同时,这十八人已如同心有灵犀般,齐齐踏前一步!没有真元,没有神兵,仅凭着一腔悍勇和手中磨得锃亮的铁戈长矛,瞬间结成一个简单却坚不可摧的玄武战阵!他们身躯已不似当年健壮,布衣也不似当年铁甲坚固,却在这一刻爆发出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气势!如同一道以血肉铸就的钢铁城墙,悍然横亘在未被选中的池家小辈与星枢阁修士之间。恍惚之间,依稀可辨当年纵横北地、令敌闻风丧胆的第一强军风采!
“结阵!北斗天罡!”李固长老从惊骇中回神,厉声向身旁几名亲传弟子下令。他此刻根本指望不上那些被妖气吓懵的普通护卫弟子,只能动用自己最核心的力量。
那几名亲传弟子修为精深,心志也更为坚定,闻令立刻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身形闪动,脚踏七星方位,磅礴真元鼓荡,准备布下星枢阁的镇派之阵——北斗天罡阵!
“哼!北斗之阵?”祭坛中央,妖气中心的池怀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此刻的他,身形正在发生恐怖的变化!那双重瞳已彻底化为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灿金之色!枯瘦的手臂上,细密的、闪烁着幽冷光泽的黑色鳞片刺破皮肤,疯狂蔓延!身上那件宽松的白色鹤氅,在狂暴的力量下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更令人惊骇的是,他那原本枯槁如朽木的身躯,竟如同充气般急速膨胀、拔高!松弛的皮肤变得紧绷,肌肉虬结贲张,枯白的须发无风狂舞!仅仅数息之间,一个枯瘦老者竟化身为身高九尺、浑身覆盖着暗金鳞甲、散发着滔天凶威的恐怖魔神!他的面容也诡异地回溯到了二三十岁的巅峰状态,英俊却邪异,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合阵!”李固的弟子们齐声怒吼,真元联结,星光乍现,阵法即将成型!
“班门弄斧!”魔神般的池怀中,只是随意地朝着摇光星位的方向,凌空一握!
“噗——!”
摇光阵眼处那名修为最强的亲传弟子,如遭重锤轰击,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摇光又名破军,当以杀意镇住阵眼,而他凝聚的杀意,在这魔神般纯粹的、毁灭一切的凶戾气势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阵眼一破,池怀中那狂暴的妖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北斗阵法的能量脉络长驱直入!
轰隆隆——!
原本即将成型的北斗天罡阵,星光剧烈闪烁,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爆鸣,随即如同被无形巨手撕碎的星图,瞬间分崩离析!七名布阵弟子齐齐闷哼,口喷鲜血,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落叶,狼狈地倒飞跌落,阵法彻底溃散!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破得了北斗天罡阵?!”李固长老目眦欲裂,惊怒交加,脸上血色尽褪!这不仅是实力上的碾压,更是对他宗门传承的羞辱!
“早说了,班门弄斧!”池怀中魔神般的身影屹立场中,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冰冷刺骨,“把我家小辈交出来!留你全尸!”
李固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羞愤与恐惧交织。池怀中见他毫无放人之意,眼中凶光暴涨,不再废话!
“死!”
身法快如鬼魅!两道裹挟着撕裂罡风的恐怖拳印,如同两颗坠落的黑色流星,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李固的头颅和心口狠狠轰去!拳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
李固亡魂皆冒,仓促间调动全部真元护体,却感觉那拳印如同死亡阴影,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不起眼的流光,快得超越了视线!竟是一把看似普通的折扇,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了池怀中那毁天灭地的拳锋之上!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炸开!
气焰滔天、如同魔神降世的池怀中,竟如遭万钧山岳撞击,浑身鳞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李固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柄轻飘飘落回主人手中的折扇,又看向折扇飞来的方向,长吁了一口气:“多……多谢镇国公搭救!”
池家堡破败的村口,一道颀长而贵气的身影缓步走出,正是那英俊威严的镇国公——龙镇岳。他从容地接住飞回的折扇,轻轻展开,姿态优雅得如同在自家花园闲庭信步。
“李长老言重了,你我多年故交,何须客气。”龙镇岳的声音温润如玉,目光却锐利如鹰,淡淡地扫了一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的池怀中,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况且,刚才也算不上搭救。”
他用折扇随意地指了指池怀中,“他的修为,不过区区凝气境初期罢了。李长老凝气境巅峰,方才只是被他那虚张声势的妖气唬住,一时乱了方寸。”
李固闻言一愣,这才猛然想起,刚才被那魔神般的气势和狂暴的攻击逼得喘不过气,竟忘了用神念探查对方虚实!他连忙凝神一扫,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龙镇岳说的竟是真的!此刻气息萎靡、嘴角溢血的池怀中,身上散发的能量波动,确确实实只有凝气境初期的水准!自己竟被一个境界远低于自己的“妖物”吓破了胆!
“咳……咳咳……”池怀中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血沫。他用那只布满鳞片的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那布满鳞片的脸上,金色的重瞳死死锁定了龙镇岳,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疯狂。
“哦?”龙镇岳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居然还能站起来?骨头倒是够硬。”他唰地一声合拢折扇,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我道你池家在这朔郡苦寒之地,十几年鬼鬼祟祟在搞什么名堂,原来是自甘堕落,入了这等邪魔外道!你是池……池……”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露出思索状,随即恍然般轻蔑一笑,“呵,不重要了。也罢,今日本国公心情尚可,就陪你玩玩,权当打发这朔北的无聊光阴。”
说完,他目光转向惊魂甫定的李固,语气瞬间转为不容置疑的命令:“按计划行事。”
池怀中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讲话,他用余光撇向身后,族中子弟正在撤离。而后他缓缓凝练心神,试图寻找某个频率。
忽然。
池家堡书斋旁,那株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高达二十余丈的古老柏树,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枝叶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绞碎,簌簌而落!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乌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瞬间从树冠中激射而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厉啸,倏然落入池怀中那布满鳞片的手中!
乌光散去,显露出一柄通体黝黑、造型古朴、枪身缠绕着暗金色古老纹路的长枪!枪尖一点寒芒,仿佛能刺穿虚空!一股沉寂了许久、却依旧令人心悸的破灭杀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破阵枪?!”龙镇岳脸上的从容与戏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惊与贪婪混合的复杂神色!他死死盯着池怀中手中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长枪,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尖锐:“我说当年抄没池家时,为何遍寻不见这柄秘传神兵!原来……是藏在了这棵老柏树里!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
池怀中紧握破阵枪,冰冷的枪身似乎与他身上的鳞甲产生了某种共鸣。他布满鳞片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极其诡秘、充满嘲弄的笑容,金色的重瞳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龙镇岳,磨磨唧唧,说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