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晨露未晞时,映衬着鹰嘴崖的枫叶也红得滴血。

漫山红遍的枫叶,让昨夜那五个贼人的血迹反而不那么刺眼了,当五个尸首才被路人发现后,便立刻报了官。县衙派来的捕快带着仵作钱驼子,查验尸首后,得出了五人死亡的大致时间。

“怪哉!”钱驼子眯起三角眼,“这五人喉间伤口薄如蝉翼,不似寻常兵器所伤...”

与此同时,西城门的守卒正打着哈欠翻检出城簿录。夏捕头粗粝的指节停在某页:“昨夜亥时三刻,靠山村王老汉的马车?”

“是陈老夫子的包车。”守卒挠头。

当一队县衙捕快来到王老汉家时,王老汉的茅屋外聚着看热闹的村童。只见老汉蜷在炕角,怀里紧抱着个褪色的门神像,嘴里反复念叨:“红绫子...会飞的红绫子...”

周围的邻居七嘴八舌道:“昨晚人回来时就疯疯癫癫的,非说见了红衣罗刹...”

夏捕头见从王老汉这里问不出什么,便转身去寻陈老夫子。

“陈老先生当真没瞧见凶手?”陈老夫子的院内,夏捕头第三次捋着山羊胡发问,笔尖在砚台里蘸了又蘸,墨汁都快干了。

陈老夫子坐在藤椅上,膝头摊开一本《春秋》:“老朽年迈耳背,只听得林间簌簌风响...”他说话时,窗外枫枝轻叩窗棂,仿佛那夜红绫破空的余韵。

姜寻端着茶盘的手稳如磐石:“学生当时护着老师车驾,未曾细看,那五个贼人便已经身首异处。”

“昨夜为什么不报官?”夏捕头质问道。

“更深露重,黑灯瞎火,老师又受了惊吓,不得已先回来,正准备今日返回县里报官,差爷神速,这不就先来了吗!”

夏捕头陈老夫子和姜寻都滴水不漏,且以两个文弱读书人,想要瞬间击杀五个贼人也是万万不能。于是便告辞离去,只是回去后,将此案报于州府缉妖卫,已是后话。

此案平息后,兔子精红绡悄悄去了王老汉家一趟,王老汉的癔症,竟也神奇地好了!

当日傍晚,天色将黑未黑,姜家院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却是那个鲶鱼精巡湖校尉摔倒在泥地里,手中还死死捏着个琉璃瓶。

鲶鱼精送来的琉璃瓶不过鸽卵大小,却在暗处泛着幽蓝微光。红绡大人用爪子拨开鎏金瓶塞的刹那,整个柴房顿时盈满清辉,连蛛网都成了银丝织就的璎珞。

“我要闭关一月。没事不要来打扰我!”白兔突然口吐人言,惊得家中的大黄狗阿黄和狸花猫阿狸都应激炸毛了。

姜寻每日早起去捕鱼,回来后去青石集市售卖,傍晚便如约去陈老夫子草舍听课读书,如此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很快过去了两个月。期间无事,只有兔子精红绡一月闭关期满后,洋洋得意,整日戏猫遛狗,玩得不亦乐乎。

于是没几天,姜寻便被偶然发现的一幕场景给雷得不轻。那兔子精不知从哪来搞来的超级迷你号吊床,阿黄和阿狸像中了邪一样,将两头挂在自己脖子上,而那兔子精则慵懒地躺在吊床上,翘着二郎腿哼哼!两小只,但凡有失神的时候,便会迎来兔子精的一记鞭子!

这天大雪节气,夜里竟真的飘飘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一夜竹枝不堪重负“咔!咔!”折断声不断,竟似提前过年放起了爆竹。

姜寻来到这个异世界,第一次做起了梦,梦中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那个世界四处灰蒙蒙的,看不真切,操场上有一个白色身影,当姜寻跑近时,那白色身影也跟着远离,只有那残留的淡淡茉莉花香,是如此地熟悉。

翌日清晨,姜寻从睡梦中醒来,推开门,只见天地之间早已白茫茫一片。远山裹素,近树着棉。村舍顶戴雪冠,湖面铺就银毡。

姜寻一时兴起,先去陈老夫子处问了安,请了一天假。然后回来叫醒姜蝉出去院子里堆雪人,三小只(兔子精红绡、大黄狗阿黄,狸花猫阿狸)也跟着在雪地里撒欢。

姜寻教小蝉儿堆雪人的时候,三小只也跟着有样学样,在伟大的红绡大人指挥下,阿黄和阿狸跑上跑下,跑来跑去,很快也堆出了一个伟岸的兔子雪人。

院中的欢乐,冲淡了雪天的肃杀。吃过早饭后,姜寻又突发奇想,既然在这个时间线有些混乱的世界能碰到岑夫子和丹丘生,听到正常应该还没出世的李太白,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柳宗元,如果有,他现在有没有写出《江雪》那首诗?!

江雪?雪钓!

想到就做,姜寻准备了一副钓具、一个麂皮帐篷、一架红泥小火炉、一个水壶、一套茶杯,一大包栗子、榛子、香榧、小核桃,打包一起背在身上。

姜寻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走在前面,姜蝉穿着红棉袄亦步亦趋地踩着姜寻的脚印跟在后面,兔子精则不知从哪弄来的竹子插在吊床两边改成担架躺在上面,而狸花猫在前,大黄狗殿后,猫狗都学人一样,人立起来,抬着担架跟在后面,阿狸因为个子矮小,不得不滑稽地双爪举起两根竹竿。

一行,两人,三小只,迤逦而行。很快便到了岸边的船上,今天虽然大雪,湖面却只有靠近岸边的地方结了些薄冰,并不影响船行。

姜寻先在船头和船舱之间,铺上船板,然后架起帐篷,再在帐篷里铺上一层厚厚的茅草,然后把红泥小火炉生起火,架起托盘,四周堆满栗子、香榧、小核桃,让姜蝉和三小只边取暖、边烤干果吃,自己则立于船尾,沿着湖岸撑篙行船。

雪落无声。

姜寻手中的青竹篙破开薄冰,在湖面划出琉璃般的裂痕。船尾拖曳的涟漪里,偶尔能看见几尾银鱼在湖面下游弋。

“寻哥哥,栗子要爆开啦,快来吃栗子!”姜蝉从麂皮帐篷里探出半个身子,红棉袄映着雪光,活像枝头颤巍巍的山茶花。她怀里搂着小兔子,阿狸的猫爪子正试图从火炉边偷走一颗烤得焦香的榧子,却被红绡大人,眼睛一瞪,吓得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