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区的空气,永远是铁锈、劣质冷却液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姜北,代号“钉子”,像一块真正的锈铁,沉默地行走在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里。
他的新机械左臂隐藏在破旧外套下,左眼的幽蓝义眼被兜帽阴影遮盖。
几天下来,凭借Z-1016芯片赋予的精准预判和远超普通烂仔的狠辣,他在几次街头斗殴和“垃圾清理”,也就是处理小型械斗现场中迅速崭露头角,名字开始在一些底层喽啰口中带着忌惮地流传。
这天,他刚把一个试图抢他刚领到的半管劣质营养膏的混混胳膊拧脱臼,扔进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一个带着戏谑和审视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嘿,‘钉子’是吧?下手挺黑啊。”
姜北猛地转身,肌肉绷紧,右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的“铁管”上。
巷口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脸上横亘着一条从额角划到嘴角的狰狞伤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让他本就凶悍的脸更添几分戾气。
他穿着质量明显好于底层混混的合成皮夹克,敞着怀,露出里面改造过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胸骨和部分强化肋骨。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气息彪悍、装备精良些的打手。
疤脸!姜北的芯片瞬间调出了信息——这片“齿轮巷”和邻近几个街区的小头目,直属铁钩帮中层“毒蛛”管理,以凶狠和护短闻名。当然,护短也仅仅对自己认可的小弟。
这已经是这片自私自利土地上难见的美德了。
【目标:疤脸。威胁评估:高。义体改造:胸骨强化(钛合金),左臂微型动力辅助(疑似),皮下护甲(基础级)。情绪:审视,略带兴趣。】
疤脸没在意姜北的戒备,踱着步子走过来,皮靴踩在污水里发出啪嗒声。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姜北,目光尤其在他那条被破布包裹但难掩轮廓的机械左臂和兜帽阴影下隐约的轮廓上停留。
“听说你挺能打?一个人放倒了‘臭虫’他们仨?”疤脸的声音粗粝,带着一股烟酒混合的沙哑,“还懂点规矩,知道给‘寡妇李’留了点活路?”
他显然听说了催债的事,但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
姜北沉默着,仅存的右眼透过兜帽的缝隙,冰冷地回视疤脸。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在铁钩帮底层,示弱和废话都是找死。
“哑巴?挺好。”疤脸咧嘴一笑,露出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脸上的伤疤随之扭动。
“老子就喜欢能动手就不哔哔的。比老烟那怂包强多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跟我干,怎么样?”疤脸开门见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当老子的直属小弟。比你在垃圾堆里刨食强。有活干,有钱拿,有人罩。当然,规矩得懂,该狠的时候,手不能软。”
这是机会!接近铁钩帮中层的机会!
距离吴天又近了一步!姜北的心脏在胸腔里冰冷地跳动,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算计。
他需要这个跳板。
“什么活?”姜北的声音沙哑低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哈!爽快!”疤脸似乎很满意姜北的反应,“先验验成色。老烟那个废物,催个几百能量币的债磨磨唧唧,还他妈被个娘们吓住了。”
他脸上露出不屑,“‘齿轮巷’尾,那个叫‘寡妇李’的,欠的钱该收了。
这次,老子要见到全款!少一个子儿,或者人跑了…你知道后果。”他拍了拍姜北的肩膀,力量不小,带着金属义体的冰冷触感。
“你一个人去。让我看看,‘钉子’到底有多硬。
”疤脸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期待,带着两个手下转身离开,留下姜北独自站在污秽的巷子里。
任务:催债。目标:寡妇李。要求:全款。时限:现在。
姜北拉紧兜帽,幽蓝的义眼在阴影下微微闪烁。
【导航:目标地点确认。环境威胁:低。目标状态:预测中…】
他迈开步子,新生的机械腿踩在污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走向那个充满绝望的集装箱小屋。
…
重复的敲门,女人惊恐的脸,怀中气息奄奄的婴儿。空气中弥漫的药味、奶腥味和深入骨髓的绝望,比上次更浓烈。
“钱呢?”姜北的声音比上次更冷,没有任何寒暄。
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兜帽下的阴影仿佛能吞噬光线。
这次,没有老烟,只有冰冷的“钉子”。
寡妇李抖得更厉害了,她认出了这个上次给了她一丝“希望”,现在却带来更大恐惧的男人。
“大哥…再…再宽限几天…洗瓶子的钱…还没发…”她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疤脸哥要全款。现在。”姜北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机器。
他向前一步,压迫感十足。“或者,拿东西抵。”
女人绝望地环顾四周,和上次一样,一无所有。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怀里脖子上的一个小小吊坠——那是她亡夫留下的唯一信物,一个不值钱的金属齿轮。
她颤抖着,想去解,又万分不舍。
就在这时,姜北左眼的视界里,捕捉到一丝微弱的反光——来自女人藏东西的破床垫边缘缝隙。
芯片瞬间聚焦放大:
【检测到微量能量波动。来源:微型能量转换器(工业级,状态:中度损耗,可回收)。】
“床垫下面。”姜北冰冷地指出。
女人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是她丈夫留下的最后一件有价值的东西,是她准备在最绝望的时候卖掉给婴儿买药的最后希望!
“不…那不行…那是…”她死死护住床垫,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
姜北没有任何废话。他伸出机械左手,无视女人的阻拦和哭喊,粗暴地掀开破旧的床垫。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东西露了出来。
他捡起,掂量了一下,正是那个微型能量转换器。
【价值评估:黑市流通价约120-150能量币(需处理)。债务缺口部分填补。】
“利息。”姜北吐出两个字,和上次一样。
但这次,他把那个冰冷的转换器揣进自己怀里,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从之前“工作”中攒下的极小面额能量币——总共不到二十块——扔在女人脚下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本金,下个月。”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婴儿微弱的、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啼哭。
【婴儿生命体征:持续恶化。感染指标飙升。生存概率:低于15%。】芯片的结论依旧冰冷。
姜北走出集装箱,污浊的空气似乎也无法稀释那浓重的绝望。
他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他需要向疤脸证明自己的“硬”和“狠”,证明自己有资格往上爬。
温情?怜悯?那只会成为绊脚石,离妹妹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