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传一面镇邪古镜,祖父临终前死死攥住我的手:“镜面若渗血,立刻砸碎它!”我嗤之以鼻,这铜镜背面都锈穿了,能镇什么邪?直到那夜加班,镜面毫无征兆漫开猩红血珠。我抄起榔头要砸,镜中突然映出祖父扭曲的脸:“别砸!镜碎,里面的东西就全出来了!”血珠在镜面蜿蜒成字——“用你的血,喂饱我。”我颤抖着划破指尖,血珠触碰镜面的刹那,镜中我的倒影咧开嘴:“契约成立。”第二天,我发现所有镜子里都映不出我的脸。而公司电梯的金属门上,正缓缓浮现另一个“我”的轮廓……
李默把最后一口泡面汤灌进喉咙,油腻的汤水混着廉价的香料味在胃里翻腾。凌晨两点的写字楼,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金属坟墓,只有他工位这一小片区域还亮着惨白的灯光,键盘敲击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桌角。
那里立着一面巴掌大的圆形古镜,边缘是斑驳的深绿色铜锈,背面刻着早已模糊难辨的缠枝花纹,中心一块暗沉的污渍,像是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迹。这是祖父去世前硬塞给他的,老头枯槁的手像鹰爪一样箍着他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濒死的恐惧,一遍遍重复:“小默…记住…镜面渗血…砸!立刻砸碎它!砸成粉!听到没!”
当时李默只觉得老头子是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了。一面破镜子,渗血?又不是拍鬼片。他敷衍地应着,心里盘算着葬礼的开销。这镜子,连同那句遗言,被他随手丢在抽屉角落,吃了几年的灰。直到上个月搬家,才又被翻出来,鬼使神差地摆在了办公桌上,当个另类的镇纸。
“搞定!”李默长舒一口气,重重敲下回车,把熬了几个通宵赶出来的项目方案发给了甲方爸爸。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瘫在椅子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前一秒,一股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幽幽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不是泡面味。
李默皱了皱眉,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下意识地又落向那面古镜。
时间仿佛凝固了。
镜面不再是模糊的昏黄,而是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粘稠的暗红色水光。这红色并非静止,它像有生命一样,在光滑的镜面上极其缓慢地**蠕动**、**汇聚**。
一滴。
饱满的、圆润的、如同红宝石般晶莹的血珠,在镜面正中央悄然凝结。它颤巍巍地悬垂着,表面映着惨白的灯光,折射出妖异的光泽。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无声无息地从虚无中渗出、凝聚、滚落,在镜面上留下蜿蜒曲折、触目惊心的猩红痕迹。
祖父嘶哑的警告如同惊雷,瞬间在他死寂的脑海里炸响:“镜面渗血!砸!立刻砸碎它!砸成粉!”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李默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弹起来,动作大得带翻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肾上腺素疯狂分泌,驱散了所有疲惫。他几乎是扑向墙角堆放杂物的角落,那里有一把沉甸甸的维修用铁榔头。
手指冰凉颤抖,但他死死攥住了冰冷的金属锤柄。榔头的重量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他喘着粗气,几步冲回桌前,眼睛死死盯着那面正在“流血”的镜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去你妈的!”李默低吼一声,给自己壮胆,高高举起了榔头,瞄准那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镜,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他要彻底终结这邪门的东西!
就在锤头带着呼啸的风声即将触及镜框的前一刹那——
镜面剧烈地波动起来!
那粘稠的暗红血光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奇异的涟漪。涟漪中心,一张脸孔瞬间清晰、放大,占据了整个镜面!
不是别人!
正是他去世多年的祖父!但镜中的祖父,面容极度扭曲变形,眼球几乎要从深陷的眼窝里爆凸出来,嘴巴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大张着,里面黑洞洞的,没有舌头,只有无声的呐喊凝固在脸上。这张脸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被镜面的血光映得如同地狱恶鬼。
更恐怖的是,这张脸**穿透了镜面**,带着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气,仿佛要直接扑到李默脸上!
“别——砸——!”
一个凄厉到非人的、仿佛指甲刮过玻璃的嘶鸣声,并非通过空气传入耳朵,而是**直接炸响在李默的脑海深处**!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抖,高举榔头的手臂瞬间僵直,如同被无形的冰水浇透,动弹不得。
“镜碎——”祖父那张扭曲的鬼脸在血光中疯狂蠕动,嘴唇开合,无声的呐喊化为直接刺入脑髓的尖啸,“里面的东西——就全——出来了——!!!”
“呃啊!”李默被这精神冲击撞得眼前发黑,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手里的榔头“哐当”一声掉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捂着剧痛欲裂的头,惊魂未定地再次看向镜子。
镜中祖父那张恐怖的脸已经消失了。但镜面的血并未停止渗出,反而更加汹涌。粘稠的血浆不再随意流淌,它们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在光滑的镜面上快速、精准地勾勒、组合……
几个歪歪扭扭、透着浓烈邪气的大字,清晰地浮现在猩红的镜面上:
**【用你的血,喂饱我。】**
每一个字都像用凝固的鲜血写成,边缘还在缓缓蠕动,仿佛活物。
空气冰冷得如同冰窖。李默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看着那行字,大脑一片空白。砸?祖父那恐怖的警告犹在耳边,镜碎则“里面的东西”全出来?不砸?难道真的按这鬼东西说的做?用自己的血去“喂饱”它?这念头本身就让人不寒而栗。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缓慢。办公室的灯光似乎也暗淡了许多,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影。那面镜子,那行血字,成了黑暗中唯一刺目的存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死死攫住他全部的心神。
**喂饱我……**
血字在视野里扭曲、放大,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强烈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难以抗拒的冲动在他心里激烈交锋。理智告诉他这是疯狂,是自寻死路,但祖父那张扭曲的脸和那声直击灵魂的警告,像沉重的枷锁,锁死了他任何破坏镜子的念头。
也许…只是几滴血?也许满足了它,这噩梦就结束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野草般疯长。强烈的求生欲(或者说,是对未知后果的更深恐惧)压倒了一切。他颤抖着伸出左手食指,右手摸索着拿起桌上拆快递用的美工刀。冰冷的刀片贴上指尖皮肤的瞬间,他打了个寒颤。
眼睛一闭,心一横!
锋利的刀片在食指指腹上快速划过。
“嘶……”尖锐的刺痛传来,鲜红的血珠立刻从细小的伤口中涌出,凝聚成饱满的一滴,颤巍巍地悬在指尖。
他屏住呼吸,像在进行一场最邪恶的献祭仪式,颤抖着将流血的指尖,缓缓、缓缓地伸向那面流淌着诡异血光的古镜。
指尖距离那粘稠、蠕动的镜面血光越来越近……
冰冷的触感!
并非玻璃的冰凉,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触摸到某种活物内脏般的滑腻与阴寒!
就在他指尖那滴属于他自己的、温热的鲜血,即将接触到镜面那层诡异血光的千钧一发之际——
镜中的景象猛地一变!
倒映出的,不再是他身后办公室的景象,也不再是血光。镜面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因恐惧而苍白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他那只伸向镜面、带着血珠的指尖。
然而,镜中那个“李默”的表情,却与他脸上的惊恐截然不同!
镜中人嘴角的肌肉,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却又无比清晰的弧度,向耳根方向**拉扯**。
它在笑。
一个纯粹的、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充满了贪婪、恶意和一丝得逞般嘲弄的狞笑!
这笑容像是用刻刀硬生生刻在脸上的,僵硬而诡异,与李默此刻惊骇欲绝的表情形成了地狱般的对比。
“契约…成立…”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骨头的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自己的脑海里响起**!这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却又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
李默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想缩回手,想尖叫,想逃离!
但太晚了。
他指尖那滴温热的血珠,已经轻轻地、触碰到了镜面上那粘稠蠕动的血光。
没有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指尖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吸力**!像有无数的冰针瞬间刺入他的血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某种滚烫的、维系生命的东西——不仅仅是血液,更像是某种更本质的“活力”——被那面镜子疯狂地攫取、吞噬!
“呃……啊……”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地面滑倒。视线迅速模糊、发黑,意识如同坠入冰冷的深海,被无尽的黑暗和极寒吞没。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镜中那个“自己”脸上不断扩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几乎占据了整个镜面……
***
刺耳的闹铃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切割着李默混沌的意识。
“呃……”他呻吟一声,头痛欲裂,仿佛宿醉未醒。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斑。
是梦?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还在狂跳。环顾四周,熟悉的出租屋,凌乱的床铺,堆满杂物的书桌……一切如常。他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看向食指。
指腹上,一道清晰的、新鲜的划痕赫然在目!边缘微微红肿,证明着昨晚那绝非梦境。
一股寒意再次从心底升起。他跌跌撞撞地冲下床,扑到书桌前。那面铜绿斑驳的古镜,静静地立在一堆书本旁边。
镜面光洁。
没有一丝血迹。昨晚那惊悚的“流血”和诡异的血字,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发生过。镜面倒映着他苍白憔悴、胡子拉碴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难道…真的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连带着割伤了自己?
他盯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昨晚那个狞笑的痕迹。没有。只有熬夜的疲惫和残留的惊惧。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管是不是幻觉,那经历都太真实,太恐怖了。他抓起镜子,想把它重新塞回抽屉最深处,甚至直接扔掉。
就在他拿起镜子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违和感**掠过心头。
镜面里自己的影像……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下意识地凑近了些,仔细端详镜中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五官位置没错。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者说,整个影像给他的感觉,变得异常的空洞、平板,像一张褪色的、毫无生气的照片,而不是一个活人的倒影。
“眼花了…”他甩甩头,把镜子粗暴地塞进抽屉最底层,砰地一声关上。一定是没睡好加上惊吓过度。
匆匆洗漱。冰冷的水泼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抬头看向洗手池上方那面最普通不过的长方形镜子。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挂着水珠的脸。
然而,就在下一秒——
镜中的影像,极其突兀地、毫无征兆地**模糊**了一下!
就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画面瞬间布满了跳动的雪花噪点,持续了不到半秒钟,又恢复了清晰。
李默的动作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
刚才…那是什么?
幻觉?还是水珠溅到了镜子上?
他屏住呼吸,凑得更近,几乎把脸贴到了镜面上,仔细地、一寸寸地检查。
镜子光洁,没有水渍。
镜中的影像,清晰地映照着他靠近的动作,映照着他眼中逐渐放大的惊恐。
但是……
李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头皮发麻,四肢冰凉!
他看到了!
或者说,他**没**看到!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他身后洗手间门框的轮廓,门框旁边墙壁上挂着的廉价塑料毛巾架,架子上搭着的蓝色毛巾……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唯独……
唯独没有映出他自己的脸!
他凑近镜子的动作,他惊恐瞪大的眼睛,他额前滴水的发梢……这些影像,在镜子里**完全消失了**!镜面只忠实地反射着他身后的景物,仿佛他这个人,此刻正站在镜子前的这个位置,只是一个无形的、透明的幽灵!
“不……不可能!”李默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他猛地向后退开一步,离开镜面极近的距离。
随着他后退,镜中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他身后门框、毛巾架的影像依旧清晰。
而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镜面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边缘微微扭曲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的形状、大小,和他自己完全一致!就像一个由最淡的烟雾勾勒出的影子!这个“影子”维持着他后退的动作姿态,但影子的内部,是空的!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纯粹的、半透明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人形空壳”!
“啊——!”李默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面恐怖的镜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怎么回事?我的脸呢?我的倒影呢?!
昨晚那面古镜!契约!那个狞笑!
祖父的警告、镜面渗血、脑海里的声音、被吞噬的感觉……所有恐怖的碎片瞬间涌入脑海,拼凑成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真相——那不是幻觉!契约真的成立了!代价就是……他在镜中的“存在”被抹去了?被那个镜子里的“东西”夺走了?
他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无法思考。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他需要离开这个狭小的、充满镜子的空间!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洗手间,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背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
地铁站人潮汹涌。李默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像一具行尸走肉。他不敢看任何反光的表面——车窗、广告牌的金属边框、别人手机漆黑的屏幕……他怕再次看到那可怕的“空白”或诡异的“轮廓”。
他只想尽快到达公司,那个没有太多镜子的格子间,仿佛那里能提供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终于挤进写字楼的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塞满了赶时间的上班族,空气浑浊。李默缩在最角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电梯平稳上升。
金属的厢壁光滑如镜,清晰地映出拥挤的人群影像。
李默的余光,无法控制地扫过那光亮的厢壁。
就在那一片晃动的人头影像之中——
他看到了!
一个“人”,正静静地、清晰地映在金属厢壁上。
那“人”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灰色夹克,背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黑色旧背包,身高体型也和他分毫不差。它就站在李默身边的位置,在金属厢壁的倒影里,和他肩膀挨着肩膀。
然而,电梯里李默的身边,**空无一人**!
那个金属厢壁倒影里的“李默”,缓缓地、缓缓地转动着脖子。
它的动作僵硬而滞涩,如同生锈的木偶。
在周围人群模糊晃动的倒影背景中,它那张在金属反光里显得格外冰冷、毫无生气的脸,一点点地转了过来。
空洞无神的眼睛,越过金属厢壁里拥挤人群的虚影,精准无比地“看”向了角落里真实的李默。
然后,它的嘴角,开始以那种熟悉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僵硬弧度,向耳根方向拉扯。
它在对他笑。
无声地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