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水底的压强将芙蕾雅的耳膜压得生疼。她死死攥住墨言的手腕,另一只手握着散发微光的玉璧,在漆黑的水域中划出一道脆弱的屏障。那些黑影——被囚禁在泉水中的腐化灵魂——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环绕着他们,却不敢靠近玉璧光芒所及的范围。

"下面..."墨言的声音通过链接符文直接传入她脑海,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指向更深处的银蓝光晕,那里确实悬浮着半卷竹简,但距离他们至少还有二十米。

芙蕾雅蹬动双腿向下潜去,突然察觉水流变得粘稠。某种无形的阻力开始拉扯她的四肢,仿佛沉眠之泉突然有了意识,不愿让他们接近那卷竹简。更糟的是,玉璧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那些黑影趁机逼近了几分。

"别听..."墨言突然抓紧她的手腕。芙蕾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耳中正回荡着某种旋律——没有源头却无比清晰,像母亲哄睡时的摇篮曲,又像情人间的絮语。这声音让她想起家乡的松涛,想起壁炉里木柴的爆裂声,想起一切温暖安宁的事物...

"是低语!"墨言猛地掐她虎口,疼痛让芙蕾雅瞬间清醒。她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松开玉璧,正无意识地向竹简方向伸展。更可怕的是,那些旋律在她清醒后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具体:

"放下重担..."声音突然变成她已故导师的嗓音,"你不需要为整个大陆负责..."

芙蕾雅的四肢突然变得沉重。导师说得对,她只是个普通的符文法师,为什么要冒险对抗连猎魔人公会都不敢招惹的存在?水面上的阳光那么近,只要松开墨言的手...

玉璧突然剧烈震动。芙蕾雅低头看去,发现墨言胸前的家纹刺青正透过破损的衣料发光,与竹简产生共鸣。那些光芒在水底交织成奇特的纹路——东方符咒与精灵文字的结合体,恰好构成她在岩壁上见过的"净化"标记。

"坚持...三分钟..."墨言通过链接符文传来的思维断断续续,但足够清晰。他正在用最后的精神力解析竹简周围的防护阵法。

黑影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芙蕾雅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同时注意到水底的光线开始扭曲。那些银蓝色光晕逐渐变成紫黑色,竹简本身也在她视线中不断变形——时而像卷轴,时而像宝剑,最后竟呈现出她最渴望之物的模样:

"镇魂古卷..."墨言突然在她脑海中低语,声音里带着不自然的狂热,"就在眼前..."

芙蕾雅猛地警醒。真正的墨言绝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她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发现他的瞳孔已经变成诡异的灰白色,嘴角挂着不属于他的狞笑。

"你不是墨言!"芙蕾雅试图激活风系魔法,却在水中毫无作用。假墨言的手像铁钳般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何必抗拒?"假墨言的声音直接在颅骨内回荡,"你们东方人不都讲究'顺势而为'吗?"

水压突然剧增。芙蕾雅感到肺部像被铁箍勒住,耳中传来血管爆裂的闷响。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她突然想起玉璧背面的符阵——既然能在空气中激活,水中或许也...

她用最后的力气将玉璧拍向假墨言眉心。金光炸裂的瞬间,周围的黑影发出高频尖叫,假墨言的面容像蜡一样融化。真实的水底景象终于显现:他们根本不在什么泉心,而是悬浮在一个巨大的气泡中,气泡外密密麻麻挤满了腐化灵魂。而真正的墨言正漂浮在三米外,被数十条紫黑色触须缠绕。

竹简就在触须源头处——但它根本不是悬浮的,而是被一只半腐化的巨手紧握着。那只手从水底裂缝中伸出,腕部缠绕着断裂的锁链。

"精灵的...封印守卫..."墨言的思维突然重新接入,虚弱但清醒,"被腐化了..."

芙蕾雅拼命游向墨言,途中险些被触须扫中。靠近后她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糟:那些触须正在往墨言伤口里钻,试图将他同化成新的守卫。

"竹简是钥匙!"墨言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巨手,"必须...拿到..."

黑影突然集体静止。芙蕾雅感到水流变得异常——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深水区升起。下一秒,整个气泡被暴力撕裂,她和墨言被激流冲向一侧岩壁。

在即将撞上尖锐石笋的刹那,芙蕾雅用身体护住墨言,同时将玉璧塞进他手中。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临——他们穿过了一道无形屏障,跌入个干燥的岩洞。

"咳咳..."芙蕾雅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泉水,发现墨言的情况更糟了。他胸前的伤口渗出紫黑色液体,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岩洞比想象中宽敞。芙蕾雅拖着墨言靠坐在墙边,这才注意到洞壁上刻满了与竹简上相同的符文。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心的石台——上面放着个打开的金属匣子,内部凹槽正好与半卷竹简的形状吻合。

"需要...另半卷..."墨言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他指向岩洞另一端的通道,"那边...有村落..."

芙蕾雅顺着望去,看到通道尽头隐约透出天光。更令她心惊的是,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炊烟味——在这被腐化统治的林海深处,怎么可能有人类村落?

墨言似乎看穿她的疑虑,颤抖着在地上画出两个符号:一个是东方文字"镇",一个是精灵语的"庇护所"。

"幸存者..."他咳出一口血,"但必须...小心..."

芙蕾雅帮他包扎好最严重的伤口,突然听到通道外传来铃铛声。不是金属的清脆,而是某种骨骼碰撞的闷响。她握紧法杖,看到岩洞入口处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有什么东西正从水面爬上来,拖着沉重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