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开场白:黄河水育民于万载,有恩于民;亦水祸于民多多,祸民于水。常言道:“福,祸所伏;祸,福所易。祸福之变,来于天,亦多来于人也。

史诗一帮人等,离开扶义县。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脱去冠戴装束,放入箱中,摇身一变,马上变成了商人、药贩子、云游天下的公子哥儿们。最大一帮有二十来个人,有推车的,押镖的,车上的箱中是他们官戴行头。一帮帮拉开距离。向南面走去。人人留意,个个用心,沿路打探着各种消息。

走在最前面的赵超、赵越兄弟---两个公子哥儿,突然飞马来报:“说从黄河边上传来消息,在商州附近的临潭县交口镇黄河决堤。临近数县百姓的房屋、田园被水淹没,死伤无数,流离失所。灾民纷纷逃往北方避难求生。”

史诗命赵氏兄弟向前后分别传送消息,一面让他们火速赶到商州聚齐,沿路留意灾情,能救济多少百姓就救济多少百姓;一面让常德八百里加急飞报圣德皇帝知道此事,准备赈灾银两,免得二次灾情奏章到后措手不及。

到达商州,史诗见大街小巷,灾民云集,可并不见有一处救济灾民之处。见到的是许多衙役在大街小巷中驱赶灾民,有的衙役甚至在抢夺灾民的财物。这,已经是灾后的第七日。

史诗在商州城里包下一家‘天上客’客栈,先安顿下来。小息片刻,换上官服官帽,齐出客栈,朝州衙走去。史诗吩咐赵超赵越,在前开路,凡遇灾民,好言安慰,等候赈济;凡遇衙役阻拦,立即拿下,以示御赐钦差威严。

到达州衙前,并不见人像有灾情一样紧急出入,倒是一番平静模样。州衙前的衙役见一帮官人模样的人到来,虽不是驱赶,但还是拦住去路,盘查来历。赵氏兄弟上前三拳两脚,将阻拦者打翻在地,经直来到衙门前的堂鼓前,把堂鼓擂的山响。堂鼓擂过三遍,也不见有人升堂理事。

几个在衙门周边值班的衙役,见这帮人来者不善,急忙跑去向知州大人送信。

史诗经直走上公堂坐下,雷電、雷雨及其他兄弟分立左右,等待知州的到来。

商州知州姓舒,名展,字文放。他正在‘聚仙楼’寻欢作乐,与一帮歌姬喝酒调情。一接到衙役的报告,放下手中的酒杯,松开怀中的歌姬。立刻回衙门去看究竟。

舒展走进公堂一看,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一品大员坐在他的位置上,两旁人等个个威风凌凌,不同凡响。舒展想:不管是什么人突然到来,但明白一定是与黄河决口有关。吓得他衣冠不整地连忙跪下说:“商州知州舒展,不知大人到来,有失远迎。望恕下官不敬之罪。”

雷電手举上方宝剑说道:“商州知州接旨。圣上有旨,上方宝剑所到之处,如朕亲临,凡文武百官,俱受管辖之。钦此!”

舒展叩头三呼万岁已毕,等待钦差大人问话。

史诗惊堂木一拍说:“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舒展说:“回大人,商州知州舒展。听候钦差大人吩咐调遣。”

史诗怒喝道:“堂鼓已擂三遍,知州因何不升堂理事?照实讲来,或许迟到之罪可恕。如有欺瞒本官之处,别怪本官不讲情面。你到哪里去了?!讲!”

这下可难坏了舒展。照实讲吧,罪不可恕;说瞎话吧,有欺君之罪难逃。他吱吱唔唔地说:“回大人,下官视察灾情去了。”

史诗逼问道:“什么地方?”

舒展还是吱吱唔唔说:“回大人。想到临潭县去,半路被衙役唤回,来见大人。”

史诗不紧不慢的说:“来人,到衙门前去看舒大人的官轿何在。”史诗明白,凡是享乐误事之官无不鸣锣开道,坐轿出入。

吴军出去一时,跑回来说:“禀告大人。衙门前并不见有任何官轿停放。”

史诗怒气冲天,大声喝道:“舒展。你知罪吗?”

舒展说:“下官知罪。是下官在欺瞒大人。”

史诗惊堂木一拍怒斥道:“什么下官,你再说一遍!”

舒展连忙改口说:“罪官知罪。是罪官在欺瞒大人。”

史诗把一只令签甩在地上说:“把舒展脱去官服,拉下去重责四十。再让他回来与本官回话。”

衙役答应一声:“遵命!”

舒展被衙役架回公堂,趴在地上不起来。他这一辈子,只有打人的份儿,没被人打过。第一次尝到受刑的滋味儿。赵超走过来照舒展的屁股踹了一脚。说:“装死啊。跪起来回话。”

站在两旁的商州衙役们,第一次看到舒展这个样子。想笑不敢笑。被憋在肚子里的笑,感到既是是一种难受,也是一种快乐。

史诗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文放。不是本官要为难你。说实话还来得及。你不是不知道。‘上方宝剑所到之处,如朕亲临,凡文武百官,俱受管辖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舒展爬起来跪着说:“罪官明白。”

史诗说:“明白就好。本官问你,堂鼓已擂三遍,你因何不升堂理事?到哪里去了?照实回答。”

舒展吱吱唔唔回答说:“在‘聚仙楼’与朋友饮酒。”

史诗逼问:“什么朋友的情面比黄河决堤的事情更大?”

舒展说:“罪官不敢欺瞒大人。是淮南来的几位歌姬。”

史诗初到商州,不了解此地事务,多少还得依赖舒展暂时打理事务。就说:“都是凡人,七情六欲,人之本性。一时好色,在所难免。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但黄河水灾事大,大如天。玩忽职守罪大,但没有天大。本官对你免职留用,以观后效。起来吧。”

舒展虽然受刑,但听到钦差大人这番话,心里还是感恩不尽。他想:或许今后戴罪立功,可免一死。殊不知史诗心里最痛恨的就是他这样的做官的人。

史诗说:“云鹰何在?”

雷電向前一步问:“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火速赶到商州兵马司,请主管军事之人前来议事,一刻不准延误。”

雷電回答一声:“遵命!”出衙门飞马而去。

史诗又说:“舒大人,请你速派衙役,飞马传告受灾各县的知县,火速到此议事。限时一日,不得有误。如有违命者,杀无赦!”

舒展速派衙役而去。

常言道:“福无双降,祸不单行。”前几日虽有水灾,没有雨患。但突然天空阴云密布,瓢泼大雨,倾盆而降。商州的灾民们无家可归,腹内空空,又遭如此大雨,在雨中啼饥号寒。这该如何是好?史诗的心,被铰的如同针刺一般。等。只有等。他没有别的办法。

在坐等各官员到来之前。史诗问舒展:“这次赈灾,商州国库中现有多少银两和存粮,可以调用?”

舒展搪塞说:“罪官已经布置下去,下面还没有上报具体数字。罪官也在等待上报。”

史诗说:“舒大人。你这样对本官回话不觉得可笑吗?黄河在临潭县交口镇决堤,已有七日之多。你还没有作出救灾预案,可见你这位父母官对百姓的疾苦体谅多多呀······”

舒展感到这位钦差大人非同凡响。吓得他浑身颤抖,大汗淋漓。脸上的肌肉抽搐,苦笑着,只好等待大祸临头。

史诗并没有马上对他治罪。只是“嗯”了一声。史诗知道只想依赖他一时也依赖不上了。他只好思谋良策,准备实施。

在巳时时分,商州兵马司的守备张子良带领偏将路君亲首先赶到商州衙门。他二人跪拜之后齐说:“商州兵马司守备张子良,偏将路君亲前来报到,听候钦差大人调遣。”

史诗挥挥手让他俩坐下说:“二位国之良臣也。真是招之即来,想必也战之必胜。”

二人齐声说:“钦差大人过誉了。我们乃一介武夫,在大人的麾下办差,一定是战之必胜。决不辜负大人所望。”

史诗和颜悦色说:“本官乃银州奇文县人,姓史,名诗,字更新。”他指着一帮兄弟一一与张子良和路君亲介绍说:“雷鸣,字云鹰;雷雨,字云燕;赵超,字志远;赵越,字志达······你们认识一下,好一齐办差理事。二位,请自报一下名字,以后好相互称呼,免得失礼。”

张子良,路君亲一见这位钦差大人如此和蔼可亲,倍感欣喜,自感像一家人一样,便少了许多拘束。

张子良说:“诸位,本人张子良,字安良;路君亲,字子善。都是潞安人。以后有什么要问的话和要办的事,只要说一声,无不效力。”

满公堂人一片欣喜。只有舒展看到钦差大人对他的冷落,是因为他玩忽职守,一问三不知,才有这样的下场。但为时已晚,怪不得别人。

史诗之所以要对张子良和路君亲这样亲切,他知道舒展是靠不住的。在这样一场水灾面前要想取胜,军队是保障一切都根本。

一个衙役报道:“属下奉命到临潭县衙,衙内只有师爷一人值班。说知县余子谦在决堤之处指挥民工抢险救灾,不在衙门。师爷已命人前去告知,可能晚到。”

史诗说:“知道了。”

午时许,河沟县知县邓一男来到。他跪拜之后说:“河沟县知县邓一男,前来报到,听候钦差大人差遣。”

史诗说:“好。本官问你,据悉,你的路程比临潭县较远,先于临潭县知县赶到。请问,你在什么地方接到本官的传告?”

邓一男说:“回禀大人,下官在衙门里接到传告。”

史诗问:“你在接到传告之时,正在干什么?”

邓一男说:“回禀大人。正在办理赈灾事务。”

史诗说:“很好。本官问你,河沟县灾情如何?赈灾预案执行到哪一步了?”

邓一男说:“回禀大人。下官正在办理。”

史诗脸色一变说:“河沟县已受灾七日,你的赈灾预案还在办理。请问?预案什么时候才能实施?讲!”他惊堂木一拍。

邓一男见钦差大人如此口气,吓得心惊肉跳。:“这---”

史诗问:“这什么这?难道你就不知道水火无情这个道理吗?!”

邓一男无言可对。

史诗说:“到一边呆着去!”

史诗如坐针毡,心急如焚,在公堂上走来走去。

酉时许,扬古县知县仇士雄赶到商州衙门报到。他跪拜之后说:“扬古县知县仇士雄前来报到。大人有何差遣,下官一定照办。”

史诗问:“扬古县灾情如何?”

仇士雄说:“比起临潭县并不严重,受灾十几个村镇,灾民五千余人。下官基本把灾民安置妥当,做好了赈灾预案,预案正在实施。大人有何差遣,下官照办就是。”

史诗说:“很好。此后诸多事情,还请仇大人多多帮忙。”

仇士雄说:“下官职责所在,理应如此。”

史诗说:“多谢仇大人体恤本官之难了”

直到午夜时分,临潭县知县余子昂像落汤鸡似的,匆忙赶到商州衙门前来报道。他跪拜之后说:“临潭县知县余子谦前来报到。大人有何差遣,下官照办就是。”

史诗一见余子谦被雨淋成这个样子,连忙说:“舒大人。请你赶快找一套干净衣服给余大人换上。这样会生病的。”

余子谦说:“谢大人对下官如此体恤。”

史诗说:“余大人不必客气。一个勤于政务的人,如若生病,还怎么继续办理赈灾事务。”

余子谦说:“谢大人。”

史诗问:“余大人,你是坐轿,还是骑马而来?”

余子谦说:“回禀大人,一无坐轿二无骑马。下官是在决口处接到大人的传唤,徒步而来。再说,这样的鬼天气,泥陷马蹄,泥缠人腿,骑马坐轿,哪有徒步快呀。”

史诗说:“余大人忠心勤政,劳苦为民,你辛苦了。”

余子谦说:“职责所在,何言辛苦。”

史诗端坐公堂说:“众人听命:商州兵马司守备张子良听何在?”

张子良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何调遣,下官惟命是从。”

史诗说:“本官命你:兵马司所有将士,从本日起,所有告假之人,即刻召回;现在所有将士,无本官之命,一律不准告假。将心腹将士少许,留守军营。其余将士,派一部分老弱将士在商州城维护治安,协助赈灾;将健壮将士分派到决堤之处,小部分指挥封堵决口,大部分与民工一齐扛石担土,运输物资。此事请你精心安排。不得有误。”

张子良说:“末将遵命。”

史诗说:“扬古县知县何在?”

仇士雄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何差遣,下官一定照办。”

史诗说:“仇大人,你回去在安置好灾民的基础上,马上抽调全县强壮民工,到临潭县决口处听候调用。”

仇士雄说:“一定照办。”

史诗说:“河沟县邓一男何在?”

邓一男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何差遣,下官照办就是。”

史诗说:“回去后在一天之内,查清灾情,作好赈灾预案。速来回报。如有懈怠,严惩不贷!”

邓一男说:“下官一定照办。如有懈怠,甘受重罚。”

史诗说:“商州知州何在?”

舒展上前一步说:“罪官在,大人有何差遣,罪官一定将功补过。”

史诗说:“你马上派人通知国库的各位库管,一切事务暂有本官派人接管,不得有阻挠抗拒之行为。违令者斩不赦。”

舒展说:“罪官照办。”

史诗吩咐道:“志远、志达。你二人和子善带兵八十人。马上查封国库,立即追缴国库存银存粮账册,严守国库各门,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收交到的账册,无需追究数量多少。但是,每一项出入钱物必须登记在册。入者收,开据收据交与来者;出者许,但必须有收到者出据凭据领取,并登记在册。如有差错,唯你三人是问。”

赵超、赵越、路君亲三人齐说一声:“遵命!”

史诗说:“高刺梅、梅花、菊花、乖哥何在?”

四人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你们四人,主管商州城灾民的食宿安置,开设粥棚,赈济老弱病残灾民,凡强状之灾民,一律不得赈济。劝嘱他们到决口之处效力。如有滋事者,拘捕看守,等待处理。”

四人答应一声:“遵命!”

史诗说:“玉清、武威何在?”

李冰、吴军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你二人组织文人书吏,抄写安民告示。分派人员,在灾区张贴。传喻灾民,凡男丁身体强壮者,都到决口处按才使用,除管吃管住外,每人每日可以领取粮食一升。否则,不允许在任何一个灾民安置处的粥棚吃饭,如有发现,拘捕看管;愿者可去,不愿者,自谋生路。此事已毕,回衙另听调遣。”

二人齐声说:“遵命!”

史诗说:“尊义何在?”

王义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本官有奏章直达圣上。请你亲自用八百里快报,见驿站换马,在马上吃饭,火速进京,呈与圣上。不得有误。”

王义说:“遵命!”

史诗说:“祝寿、文君治何在?”

二人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你二人在州衙坐等各处消息,能善处者,速办;不能善处者,火速报与本官。不得有误。”

二人说:“遵命!”

史诗特别嘱咐说:“祝师爷。你经办政务多年,有些事就劳你多多费心了。”

祝寿说:“蒙大人重托,属下绝不辜负大人所望。”

史诗说:“君治。祝师爷办事严谨老城,你要多多向祝师爷请教。”

文君治说:“大人所言及是。我一定虚心向祝师爷学习。”

史诗说:“何青、何亮何在?”

二人上前一步说:“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你二人一人留衙门,一人随我。传递各处消息。”

二人说:“遵命!”

史诗说:“临潭县知县余子谦何在?”

余子谦上前一步说:“下官在。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你与本官一同到贵县,现场办理封堵决口之事。本官要听听你的想法。”

余子谦说:“下官遵命就是。”

史诗说:“众人听着:凡派遣之人,所托之事,该回去的回去火速办理;不用回去即刻办理。请诸位尽心竭力,勿叫本官失望。其余未派遣之人,随本官到决口之处听候调遣。”

事务分配完毕,凡领命众人当堂向史诗告别而且。其余人员随后同史诗来到衙门外,天上仍然下着零星小雨。他们望着天空,见老天爷没有要停雨晴天的样子。他们只是摇头叹气。

史诗说:“尊贵,你马上去市场上或买或租,收寻几匹好马。如果没有马匹,就是骡子、驴都行。我们要急用。”

王善答应一声:“遵命!”

舒展现殷勤说:“史大人,驿站有得是马,何必去租或买马呢!”

史诗说:“驿站之马,是朝廷为一些特殊人员准备的,我们这些地方官员,人人都去占用这些驿马,一但有人有紧急事务需要用时,岂不耽误国家大事。我们不能占用驿马。”

舒展想拍史诗的马屁,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拍到了马蹄子上。脸上没趣,心里更觉得难受。他感到在与这位钦差大人的一次次交锋中,总是败在他的手下。他在心里说:“从表面看,这位钦差大人是一个朝里无闻,乳臭未干的小后生,说话办事却是老辣的很。对一些人显得亲热无比,对一些人却是冷若冰霜,语里带刺。其言行无法琢磨。就是我这个老江湖与他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他摇了摇头。又在心里狠狠说:“你骑马,是因为你远道而来无轿可坐。你骑你的马,我坐我的轿。”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说:“史大人。罪官就先行一步了。”

史诗说:“舒大人先走。本官马上就到。”

舒展一拱手说:“罪官告辞。”他转脸对他的衙役说:“备轿!”他坐到轿里,心里说:“你骑马淋雨,我坐轿还不淋雨呢。嗯!”

舒展万万没有想到,在商州城里坐轿可以,一但走下官道,雨后的路面会泥泞难行。

史诗数人骑马扬鞭,没有半个时辰,已经追上了舒展的轿子。他在马上喊道:“舒大人。午时必须赶到临潭县衙,不得有误。”

雷電飞马跑过舒展的轿子时又说:“传钦差大人口喻:请舒大人在午时必须赶到临潭县衙,不得有误。”

骑马的人过去,坐轿的人在轿子里催促着轿夫快走。可四人抬轿八支脚,四只脚刚从泥里拔出来,那四只脚又深深陷进了粘泥里。几个衙役帮着抬轿的人行走,人多了踩不到一个点子上,更是忙里添乱。轿子东倒西歪,前倾后仰,那不是在走路,简直像年轻人抬着娶亲的轿子,在玩儿新娘逗乐子。轿夫和衙役们被舒展在轿子里催促着,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鞋在什么时候被粘泥脱丢了。谁都知道,平时一直穿鞋走路的人,一但光着脚丫子走路是什么滋味儿。不是被粘泥里的石子割了脚,就是粘泥里藏的荆棘刺进了皮肉里,‘哎呀!’的疼痛声不绝于耳。

舒展在轿子里怒斥轿夫说:“你们找死,也让本官找死呀!再不快点儿,我揭了你们的皮!”

轿夫们说:“老爷。是泥把我们的鞋粘丢了。石子荆棘刺破了我们的脚。”

舒展错把‘泥’误听成了‘你’。他在轿子里骂道:“你们放屁。我怎么把你们的鞋弄丢了?你们简直是在放屁!还不快走!”

轿夫被舒展气急了。干脆放下轿子说:“坐轿人不知抬轿人苦。就是死,我们也不干了!”

舒展没有办法,走出轿子一看。见轿夫和衙役们都赤着脚,血从他们腿上脚上的泥里往外流。一个个头上冒着蒸汽,衣服湿淋淋的贴在了身上。如果是女人,那倒是显出了线条的美感。可惜是一帮轿夫,满身臭汗。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是老爷冤枉你们了。”他又回到了轿里。

轿夫衙役们一个也不动弹,不说话,也不走。

舒展在轿里催促道:“快走啊!”

他们齐声说:“老爷,就是死,我们也不走了。”

舒展忽然想起雷電那句话来。“传钦差大人口喻:请舒大人在午时必须赶到临潭县衙,不得有误。”这一下他吓傻了眼。他在心里说:“延误不得,延误不得。人家传的是钦差大人口喻,是圣上的圣旨。如有延误,那可是要丢脑袋的。我的天呀!这可怎么办?坐轿不成,我自己走。就是死,也得走。延误死,是死在圣上刀下,是忠;不走死,是死在罪死刀下,死了活该,被人唾骂。”他下定决心,弃轿而走。他说:“衙役跟我走,轿夫们回去吧。”

舒展小时候走过泥路,那是儿时的嬉戏,乐得开心,玩儿的痛快。可现在走泥路,那是迫不得己,在玩儿死走泥路。

舒展知道这次又错了。错就错在自己坐轿,没有骑马。轿夫们四人八支脚;一匹马只有四只脚。泥能粘丢轿夫的鞋;可马的没有鞋。四人抬轿用不上力;可马是一匹,奔跑由己。他想到:“‘福,祸所伏;祸,福所易。祸福之变,来于天,亦多来于人也。’这真是自取其祸。” 他回想起坐轿时自己说的话:“你骑马淋雨,我坐轿还不淋雨呢。嗯!”他感到当时的幸灾乐祸,现在反倒变成了木匠戴枷,自作自受了。“唉---人算不如天算呀!死就死吧,这是自己伸着脖子让人家宰,有什么办法呢?”

史诗一行人和余子谦在临潭县衙草草吃过过时的午饭,飞马又奔黄河决口处---交口镇而去。

舒展背着官靴,光着脚丫子赶到临潭县衙,师爷说钦差大人和知县老爷到交口镇去了。他想讨口饭吃,又怕丢面子。只好忍饥转身也朝黄河决口处赶去。

临潭县师爷见舒展走后,恶狠狠地说:“舒展呀舒展。你今日可舒服伸展到家了。呸!你也有今天。往日你哪种耀武扬威的样子到哪里去了?怎么今天像个叫花子?我知道你没有吃饭。但你不说,我还省下一碗饭喂狗喂猫呢。往日我看到我们知县老爷被你欺负的样子,爱莫能助,实在是可怜。舒展呀舒展。你今天是‘恶有恶报!’而我们老爷今天是‘天道酬勤。’虽苦,是‘善有善报。’”

一个师爷今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舒展平日之为人处事了。

史诗来到黄河决口之处,一边查看封堵决口所用木桩石头泥袋,一边向余子谦询问封堵决口预案,他听后倍感欣慰,说:“余大人,你真是疏通和堵决口之能人也。”

余子谦说:“下官如有什么纰漏,还望史大人指点。”

史诗说:“你让人在决口下方疏通河道,取泥装袋,以备封堵决口之用,实乃奇招良谋;你让人用长木钉架,以树枝杂草编织成网状在木桩间排插,又是速堵河水之奇思妙想。如果不出意外,你的桩间插网,迅速抛投石块、泥袋,此决口封堵预案可行也。就按照你的办法加紧实施,有什么要求,只要你提出来,本官无不答应。说吧。”

余子谦说:“人手不够,望大人加派人手。”

史诗说:“安良将士和仇士雄的民工一到。所有人员统统归你派遣。本官让云燕以钦差督办之身份配合你。如有不遵你命令者,杀无赦。”

余子谦说:“谢史大人重托,下官怎敢不尽心竭力!”

史诗正在和余子谦商议封堵决口之事。何青飞马到来说:“禀报大人。赵越让我禀报大人,国库存银大约三十五万两;存粮不足五十石。高姐已经派人领取粮食十石,还在陆续领取。粮食告急。”

史诗大惊失色说:“什么?粮食告急?偌大一个州衙国库,怎么只有不足五十石粮食?”

何青说:“是。粮食告急。”

史诗问余子谦说:“余大人。你的库存粮食有多少?”

余子谦说:“三十万石不足。可是。史大人。你是不是想借用我的粮食?”

史诗说:“是呀。”

余子谦说:“大批人员一到,我的粮食尚且不足,需史大人从别处调用。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史诗一拍脑袋说:“看把我都气糊涂了。那好,这里由你指挥,云燕协助。本官马上回去筹备粮食去。”

正在这时,舒展衣冠不整,浑身泥泞,气喘吁吁地来到史诗面前,扑通跪倒在地说:“罪官来迟,请史大人赎罪。”

史诗没好气地说:“到一边呆着去!你还有脸来见本官!嗯!”

史诗带领众人飞马而去。

舒展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一个民工扛着一根木头从这里走过,见一个当官的跪在地上,挡住了他的去路。没好气地说:“到一边呆着去。好没眼色,好狗还不挡道呢!”

舒展这样有失官家体面的样子,和民工这番话引得在场众人大笑不止。

舒展像玩儿罢的猴子斗败的鸡,无精打采地从地上爬起来,是走是留,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想:还是回去吧,就是死也得见家人一面呀。

史诗在路上想好一个主意。他一到商州州衙,立即升堂。他第一句话就是:“祝寿听命。”

祝寿上前一步说:“史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你马上这样写好两样告示,命人张贴。

一:传喻商州及其附近县城、乡镇,凡大小粮食店面,价格允许按灾前粮价提高一成,如有擅自抬高粮价者,杀无赦;如有粮食不卖,囤积居奇者,杀无赦;如有哄抢粮食占为己有者,杀无赦。

二:传喻灾民,凡身体强健无事牵挂民妇,都到决口处做烧水做饭等杂务,按才使用,除管吃管住外,每人每日可以领取粮食八合。否则,不允许在任何一个灾民安置处的粥棚吃饭,如有发现,拘捕看管;愿者可去,不愿者,自谋生路。

祝寿说:“遵命!”

史诗与文君治附耳低言说:“赶快暂时拿出我们在扶义县留用银两,购买粮食,以备赈灾急用。至于我们的日后费用,等此事过后再说。”

文君治点头照办。

史诗说:“何青何在?”

何青事情一步说:“大人有何差遣?”

史诗说:“传告玉清、武威,继续张贴以上两样告示后,找君治领取银两。分头组织人手到各个粮食店铺收购粮食,以备赈灾急用。”

何青说:“遵命!”

史诗把事情分派完毕,立即退堂。带领雷鸣众人到河沟县前去督办赈灾事务。

邓一男刚刚把赈灾预案诸事分派完毕,见钦差大人到来,连忙迎接进县衙。

史诗一见邓一男就说:“一男呀,咱们就不升堂理事了,快到后堂给我们弄点儿水喝。”

邓一男命人献茶以后,问道:“史大人从何而来?”

史诗说:“在可信处刚刚处理完封堵决口事务,就又回到州衙处理粮食告急一事。此事一完,就到你这里讨水喝来了。呵呵---”他喝了一口茶就问:“你的赈灾事务办理得如何?”

邓一男说:“回大人,俱已处理完毕,就等史大人前来视察。下官如有不妥之处,请史大人指正。”

史诗开了一个玩笑说:“邓大人的差事如果给本官办砸了。你想本官会这么收拾你?”

邓一男尴尬地摇头一笑:“打屁股”

史诗又笑着说:“屁股和头,哪里更重要?”

邓一男说:“当然是头重要了”

史诗说:“本官就爱眉毛胡子一把抓。既打屁股又有人头。这叫‘兵不斩不齐,将不杀不勇。你看舒展哪个官场中的老油条,我们去临潭县骑马,他非要坐轿。马陷四踢可以自拔;人在泥里陷了两脚,可就拔出来难了。他那点儿小聪明,耍给三岁小孩儿可以,想耍本官,见鬼去吧!他屡屡在本官面前玩儿火抗命。看本官怎么收拾他!”史诗这些话是个敲山振虎之计,他是在提醒邓一男应该知耻而后勇。不要像舒展那样在他面前耍什么小聪明,要老实做人,勤奋办差。

邓一男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位史大人在说什么。他不但信服史诗这位比自己小许多岁而处大事而不惊;处难事而果断。还信服他遇恶而怒,遇善而善,遇善恶兼之者而诱而善之的刚柔处事之道。

史诗喝罢茶问邓一男:“一男呀,你国库中的存银存粮有多少?”

邓一男说:“回大人。存银三十余万两,存粮二十八万石。唉。史大人,你不是在打我的主意吧?”

史诗说:“哪能以邻为壑呢!本官想问你这些够不够用?”

邓一男说:“赈灾以俭为要。应该差不多。”

史诗说:“那就好。本官想再让你办一件大事”

邓一男急问:“什么大事?”

史诗说:“就是朝廷的赈灾银两到来,也得有人去置办粮食用物,把这些东西运到决口现场。请你抽调一部分强壮男丁,帮帮这个忙如何?”

邓一男忙说:“何言‘帮忙‘二字。是下官应尽职责。抽调多少人,请史大人说话。”

史诗说:“先抽调一百人到州衙听候调遣,以后随用随调”

邓一男说:“下官遵命!”

史诗又问:“你的狱中有多少强壮男丁?”

邓一男十分奇怪地问:“史大人问这事为何?”

史诗说:“天机不可泄漏。你只回答本官有多少人?”

邓一男说:“罪大罪小,有十五人。”

史诗说:“本官知道了。”

邓一男心想,自从我与这位史大人接触以来,他总是谋事在别人意料之外,处事又在情理之中。这位史大人的谋略真是神鬼莫测,真是弄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史诗看到邓一男傻愣愣地拿眼看他,就问:“你在看本官做什么?”

邓一男说:“下官在想---”

史诗说:“本官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是本官的事情,你操什么闲心。把心思放在办理政务上比什么都重要。”

邓一男说:“史大人教训得及是。”

史诗说:“本官要到扬古县看仇士雄了。你忙你的 政务吧。告辞!”

邓一男说:“恭送史大人。”

史诗说:“何必客气。”

邓一男心里想:这位史大人连说话都风云难测。

史诗众人来到扬古县已是戌尾亥头时分,不让衙役传报,经直走进县衙后堂见仇士雄还在办理政务。他那副聚精会神办理政务的样子,使史诗感动。史诗众人进来,仇士雄竟然没有发现。

史诗咳嗽一声,仇士雄才发现是钦差大人到来。连忙起身施礼说:“请史大人恕下官不敬之罪”

史诗说:“士雄啊,快去与本官随便弄点儿吃得,众人已经饿得肚皮都贴到脊梁骨了。”

仇士雄连忙吩咐家人到厨房做饭去。

史诗说:“随便弄点儿,不必奢侈。”

仇士雄说:“一定按史大人吩咐去做。”他一边高喊:“夫人沏茶。”

夫人端来一杯茶。仇士雄说:“不是一杯,是很多杯。”

一会儿,丫鬟随夫人进来。丫鬟在众人面前分发茶杯,夫人一杯杯斟茶。史诗问:“嫂夫人怎么还没有睡觉?”

夫人说:“大人你看。官人没有睡觉,我怎么睡得着。”

史诗说:“嫂夫人真是一位贤内助,仇大人的功劳里也有嫂夫人一半儿。”

夫人说:“大人们有事要说,我下去了。有什么吩咐,只管说。请大人们不要见外。”夫人和丫鬟退了出去。

史诗众人吃罢晚饭,开始商谈赈灾事务。最后,史诗问:“士雄啊。你的狱中有多少强壮男丁?”

仇士雄问:“史大人问此何事?”

史诗说:“你只管回答,无需多问。”

仇士雄说:“二十人。”

史诗说:“众人奔波一天。今夜就在你处睡觉了。”

仇士雄立即叫来一个衙役说:“你领众位大人到驿站休息。小心伺候,不得有误!”

衙役说:“属下明白。”

史诗众人走后,仇士雄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位钦差大人问狱中有多少强壮男丁。思来想去,他一拍头说:“啊。我明白了史大人的意思。这事既是别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自言自语说:“史大人啊史大人,诸葛亮能把周瑜气死,我看你能气死诸葛亮了。”

次日。史诗众人回到州衙,屁股还没有坐稳,见常德风尘扑扑回来复命。

史诗说:“至诚啊,你马上回天上客客栈休息。我又有紧急奏章劳烦你再返回京城一趟。”

常德:“遵命!”

常德刚要转身,史诗连忙说:“回来。你去京城的事办得怎么样?”

常德说:“来时听曲相爷说。圣上已经予作准备。”

史诗说:“下去吧。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常德说:“遵命!”

史诗看着常德把奏章揣到怀中,上马走后,自己又带领众人到临潭县去亲自指挥封堵决口之事。

史诗见余子谦已经把张子良派来的将士安排就绪,就同余子谦又到决口处观察水势情况。史诗突然脑海里出现一个念头。说:“可信啊,你的决口封堵预案很好。但本官想:如果在桩间插排时,最后几排还是很难插的。因为决口越来越小,水势越来越急。不如决口的上面两排桩用大网眼绳索把各排连起来。先抛些树枝秸秆,挡一下水势,然后插排就比较容易了?”

余子谦拍手叫好说:“史大人的主意好极了。我想:如果把最后的决口变成两个或三个,那就更容易最后封堵决口了。”

史诗说:“你的主意是在本官主意上锦上添花。好!就怎么办。”

余子谦说:“史大人。咱们的主意再好,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死人的。怎么办?”

史诗说:“人总是要死的,就看死多少人,是什么人了?”

余子谦说:“死人再少。不是将士,就是百姓中的勇敢者。还能有什么人?”

余子谦不解地问:“是什么人?”

史诗说:“天机不可泄漏。本官已经有主意了。”

余子谦被史诗弄得莫名其妙。

史诗说:“可信放心,是该死的人。”

余子谦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