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金令压城惊玉阙

十八道黑影如夜鸦扑落,弯刀带起的蓝光在雨幕中划出寒芒。萧战霆反手扣住苏若雪的腰,将她拽进廊柱阴影里,指尖触到她腰间暗藏的软剑 —— 原来这三年来,看似弱不禁风的苏府嫡女,竟一直把兵器藏在贴身处。

“血煞殿的人,惯用淬毒弯刀。” 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惊得苏若雪睫毛微颤,这是三年来他离她最近的一次,近得能看见她耳后那颗朱砂痣。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雪夜,她也是这样藏在他身后,那时他以为她是被刺客吓坏的闺秀,如今才懂,她指尖扣着的,从来都是杀人的剑诀。

为首的刺客欺身而上,弯刀直奔萧战霆面门。他松开苏若雪,旋身时袖中铁片化作寒芒,正是北境玄甲军独有的 “血煞十三式”。第一式 “狂龙摆尾” 扫过刺客手腕,蓝光弯刀 “当啷” 落地,紧接着第二式 “裂甲” 踢中对方膻中穴,刺客倒飞出去,撞碎半幅屏风。

“保护夫人!” 卫队长率领铁卫加入战局,三十六人结成战阵,甲胄相撞声如滚雷。苏若雪退到廊角,借着灯笼余光,看见萧战霆徒手夺刀时,掌心被毒刃划破,却连眉头都不皱,反而舔了舔血迹:“这点蛇毒,还毒不死北境的狼。”

这话像把钥匙,打开了苏若雪记忆的匣子。三年前她曾在他厢房发现半本《毒经》,扉页写着 “北境苍狼,百毒不侵”,当时她以为是酸儒狂言,此刻才明白,他身上每道战疤都是淬毒淬炼的勋章。

最后一名刺客被斩断手腕,跪地求饶。萧战霆踩住对方后颈,从其衣襟扯出一枚血色令牌 —— 狼首衔刀,正是血煞殿的标志。他指尖碾碎令牌,狼首眼睛处露出朱砂字迹:“杀昭宁,夺玉玺。”

苏若雪瞳孔骤缩,这是她第一次听见 “昭宁” 这个名字 —— 她藏在心底的前朝封号。萧战霆抬头看她,目光如刃:“原来你的真名,是昭宁公主。”

四个字像重锤砸在寿宴席间,柳氏当场昏厥,苏明远尿了裤子,宾客们抱头鼠窜。苏若雪摸着颈间玉玺,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凉:“萧战霆,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三年前你揣着定北玺残片来苏府,不是为了守什么破约定,是为了查我身上的前朝血脉!”

萧战霆站起身,任由雨水冲刷掌心血迹:“彼此彼此。你明知我是定北侯遗孤,却留我做赘婿,不也是想借北境军权复国?” 他掏出自己的半块玉玺,残玉上的狂龙纹路与她的云纹严丝合缝,“十年前,定北侯府被灭门,我娘拼死送出半块玉玺,说云纹现世之日,便是萧家沉冤得雪之时。”

苏若雪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昭宁,定北玺分两半,一半在定北侯府,一半在皇室暗卫手中。” 原来萧战霆手中的,正是定北侯府那半块,而她的,是前朝皇帝留给幼妹的保命符。两块玉玺合璧,便能调动北境三十万玄甲军 —— 这是连当今皇帝都忌惮的兵权。

“战神大人,苏府已封锁。” 卫队长呈上一封密信,“北境传来急报,敌国‘黑水部’派了十二名血煞刺客潜入金陵,目标除了您,还有……” 他看了眼苏若雪,没敢说下去。

萧战霆拆开密信,扫过朱砂字迹,突然冷笑:“好个调虎离山。敌国大军压境北境,却派刺客来金陵抢玉玺,看来他们也知道,定北玺合璧之日,便是他们的死期。” 他转向苏若雪,“公主殿下,现在你我有两个选择 —— 要么各自为战,被皇帝和敌国两面夹击;要么联手,把这盘棋搅个天翻地覆。”

苏若雪盯着他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三年前冬至,她故意在汤里下了轻毒,想试探他的底细。结果他面不改色喝完整碗,半夜却在柴房吐得昏天黑地 —— 原来他不是百毒不侵,只是不想让她看出破绽。

“联手可以。” 她扯下裙摆一角,裹住萧战霆受伤的手掌,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比她想象中更粗糙,“但我要三个条件。第一,不许再叫我‘夫人’,我听了三年,腻了。”

萧战霆挑眉:“那叫什么?公主殿下?还是…… 昭宁?”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轻,却像羽毛扫过苏若雪心弦。她别过脸,继续道:“第二,定北玺由我保管,你若调兵,需经我手盖印。”

“成交。” 萧战霆爽快应下,“第三呢?”

“第三……” 苏若雪看着地上被踩碎的鹿肉脯,想起他刚才吃狗粮时的眼神,“以后别再吃狗食,脏。”

萧战霆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檐角雨珠坠落:“苏若雪,你果然和传闻中不一样。别人怕我杀人如麻,你却嫌我吃相难看。” 他弯腰捡起她掉落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枝寒梅 —— 正是前朝皇室的暗纹,“不过你这帕子,该换了。”

苏若雪接过帕子,指尖触到他体温:“先说好,出了苏府,你我各论各的 —— 你是北境战神,我是苏家弃妇。”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但在暗处,我们是……”

“棋子,也是执棋人。” 萧战霆替她说完,目光扫过跪成一片的苏家人,落在苏明远身上,“不过临走前,有些账得算算。”

苏明远浑身发抖,拼命磕头:“妹夫、不,战神大人!我有眼无珠,都是父亲让我刁难你的!他、他还说定北侯府的灭门案,和苏家无关 ——”

“住口!” 柳氏突然醒来,尖叫着扑向苏明远,“你喝醉了胡说什么!”

萧战霆捏住柳氏手腕,轻轻一拧,她腕间玉镯碎成齑粉,露出三道刺青 —— 正是血煞殿的狼首印记。苏若雪瞳孔骤缩:“原来你是血煞殿的人!三年前我母亲突然重病,是你在药里下了慢性毒!”

柳氏脸色青白,突然咬破舌根,倒地身亡。萧战霆蹲下身,翻开她眼皮,只见眼白爬满黑纹:“血煞殿死士,果然够狠。” 他看向苏明远,“现在该你说了,苏擎天在哪?”

苏明远浑身筛糠:“父、父亲在后院密室!他说今晚若出变故,就让我带夫人去城西破庙 ——”

“破庙?” 苏若雪心中一凛,那正是她今早写在休书里的密会地点。原来苏擎天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可能和血煞殿勾结。

萧战霆站起身,对卫队长道:“带十个人搜密室,其余人护送夫人回房换衣。” 他转头看向苏若雪,“你最好换身利落的衣裳,今夜可能要连夜赶路。”

苏若雪回到闺房,丫鬟小翠早已吓得躲在床底。她推开雕花衣柜,暗格中藏着一套黑色劲装 —— 这是她为逃离苏府准备的,此刻终于派上用场。换衣时,她摸到劲装内衬绣着的狂龙纹,与萧战霆的战神令一模一样,忽然想起三年前他替她修补屏风,用的正是北境玄甲军的修补术。

“小姐,姑爷…… 不,战神大人在外面等着呢。” 小翠战战兢兢递上披风。苏若雪对着铜镜别好玉玺,镜中人褪去鹅黄裙衫,换上玄色劲装,腰间别着软剑,颈间玉玺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模样,昭宁公主,不该困在苏府的金丝笼里。

走出闺房,萧战霆靠在廊柱上,手中拎着她摔碎的鱼篓,里面躺着那条半死不活的鲫鱼。见她换了装束,他挑眉:“没想到苏府嫡女穿起劲装,倒像北境的女将军。”

“北境女将军?” 苏若雪冷笑,“我更想做执剑人。” 她瞥向鱼篓,“还带着这条鱼?”

“自然。” 萧战霆转身走向角门,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鱼篓里,“你母亲生前最爱的便是鲫鱼豆腐汤,当年在定北侯府,我娘常做给她喝。”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苏若雪心上。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反复念叨 “云娘” 这个名字,原来指的是萧战霆的母亲,定北侯夫人。十年前那场灭门案,不仅毁了萧家,也让她失去了唯一的庇护 —— 苏府收养她,根本不是出于善心,而是想利用她身上的前朝血脉,勾结血煞殿谋取北境兵权。

角门外,三十六骑玄甲军早已列队,战马喷着白雾,铁蹄踏碎积水。萧战霆翻身上马,伸手拽住苏若雪的手腕,将她拉上马鞍:“抓紧了,这匹马叫‘踏雪’,是北境雪地 bred 的烈马,认生。”

苏若雪环住他腰,触感坚硬如铁,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踏雪一声长嘶,踏碎苏府匾额上的 “德” 字 —— 这个字,苏府挂了三年,却从未真正容得下他们。

“战神大人,密室搜到这个!” 卫队长呈上一个檀木匣,里面躺着半幅地图,边角绘着狂龙与云纹交织的图案。萧战霆展开地图,苏若雪一眼认出,正是她三年前在密室见过的前朝国库分布图,缺口处正好能嵌入玉玺。

“原来国库钥匙,就是定北玺。” 她低声道,“我师父说,前朝国库藏着足以颠覆天下的粮草军械,看来不假。”

萧战霆将地图收入袖中:“等解决了苏擎天,再慢慢研究。现在先去城西破庙 ——” 他忽然转头,盯着她的眼睛,“你今早写在休书里的密符,是想约我去破庙,对吗?”

苏若雪别过脸,耳尖发烫:“不过是试试你是否认得前朝暗号,没想到你真的 ——”

“真的什么?” 萧战霆忽然凑近,声音低哑,“真的等了三年,就等你递来这封休书?”

马蹄突然踏空,踏雪一声惊嘶,打断了她的话。苏若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攥紧了他的腰带,指节泛白。远处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卫队长低声道:“战神大人,金陵守备军来了,领头的是…… 叶青羽。”

萧战霆眼神一冷,叶青羽,敌国安插在金陵的暗桩,表面是守备军统领,实则是血煞殿右使。他转头对苏若雪道:“抱紧我,等下别松手。”

踏雪一声长鸣,迎着雨幕狂奔。前方灯笼长龙逼近,叶青羽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说苏府出了乱子,在下特来 ——” 话没说完,便看见萧战霆怀中的苏若雪,以及他手中的战神令。

“血煞战神?” 叶青羽声音发抖,“你、你不是在北境吗?”

萧战霆勒住缰绳,踏雪前蹄腾空,铁蹄在雨幕中划出寒芒:“叶青羽,你勾结血煞殿刺杀公主,该当何罪?” 他摸了摸腰间未佩的战刀,“念在你曾是定北侯旧部,自断一臂,我留你全尸。”

叶青羽脸色青白,突然拔刀:“反正是死,不如拉你垫背!” 他身后百骑同时冲锋,却见玄甲军结成战阵,三十六人如同一人,刀光在雨夜中织成铁网。

苏若雪伏在萧战霆背上,感受着他肌肉的起伏,听着耳边呼啸的刀风。忽然,他低头咬住她耳垂,轻声道:“往左躲。”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擦着她发梢飞过,钉在踏雪鞍鞯上。

“萧战霆你 ——” 她脸红到耳根,却听见他轻笑:“抱歉,借个位置躲箭。” 说话间,他反手甩出三枚柳叶镖,远处放冷箭的刺客应声倒地。

战局转瞬即逝,叶青羽被卫队长生擒,金陵守备军全军覆没。萧战霆拎着叶青羽的衣领,扔进泥泞:“说,血煞殿的总坛在哪?”

叶青羽吐着血沫笑:“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找到总坛?苍狼王早就在京都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们的玉玺 ——” 话未说完,突然瞪大双眼,倒地身亡,嘴角溢出黑血。

“又一个死士。” 萧战霆擦了擦手,转头看见苏若雪盯着叶青羽的尸体出神,“怎么?”

“他刚才提到‘苍狼王’。” 苏若雪皱眉,“我师父曾说,苍狼王是前朝最后一位骠骑将军,后来不知所踪,难道他就是血煞殿的殿主?”

萧战霆眼神一凛,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战霆,若遇苍狼王,告诉他,定北侯府的血,该由他来偿。” 看来,十年前的灭门案,牵扯的不仅是苏家,还有前朝旧部的恩怨。

“先去破庙。” 他翻身上马,“那里应该有你我想要的答案。”

雨夜的破庙格外阴森,蛛网在梁柱间摇曳,神像缺了半只手臂。萧战霆刚踏进门,烛火突然亮起,苏擎天跪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两盏冷酒。

“萧战霆,苏若雪。” 他声音沙哑,“我等你们很久了。”

苏若雪手按剑柄:“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

苏擎天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十年前,我是定北侯麾下的副将,亲眼看着定北侯府被血洗。你母亲,也就是定北侯夫人,临死前把半块玉玺塞给我,让我交给云纹玉佩的持有者 ——” 他看向苏若雪,“也就是你,昭宁公主。”

萧战霆握紧玉玺:“那你为何还要任由苏明远刁难我?为何勾结血煞殿?”

“因为血煞殿的苍狼王威胁我!” 苏擎天突然痛哭,“他说若不把玉玺交给血煞殿,就杀光苏府上下!我本想等你们合璧后,再……”

话没说完,破庙屋顶突然坍塌,十八道黑影从天而降,为首者身披狼皮,正是苍狼王!

“萧战霆,昭宁公主,” 苍狼王声音如狼嚎,“把玉玺交出来,我留你们全尸。”

萧战霆将苏若雪护在身后,看着苍狼王脸上的刀疤 —— 那是定北侯府灭门时,他亲手留下的。十年了,这个背叛定北侯的老贼,终于现身。

“苍狼王,你当年投靠血煞殿,屠我满门,” 萧战霆声音冰冷,“今日,该算总账了。”

苍狼王大笑:“就凭你?别忘了,定北玺虽能调北境军,但若没有昭宁公主的皇室血脉,名不正言不顺!” 他忽然指向苏若雪,“她才是前朝正统,只要她死了,北境军就是一盘散沙 ——”

他话没说完,苏若雪突然拔剑,软剑如灵蛇出洞,直取苍狼王面门:“你以为我会任你摆布?” 剑刃划过苍狼王耳际,削下一片狼皮,露出底下的刺青 —— 正是前朝皇室的禁纹。

“你竟敢伤我?” 苍狼王怒吼,“别忘了,你师父都是我杀的!”

苏若雪浑身一震,师父临终前的惨状浮现眼前。萧战霆趁机甩出战神令,金令划破雨幕,如狂龙出海,直接击碎苍狼王手中弯刀。

“杀!” 玄甲军破庙而入,与血煞殿刺客展开混战。萧战霆与苍狼王缠斗在一起,每一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杀招,战疤在雨中发烫,仿佛回到十年前的血夜。

苏若雪握紧玉玺,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纸条:“苍狼王的弱点,在左肩旧伤。” 她瞅准时机,软剑刺入苍狼王左肩,正是萧战霆十年前留下的刀疤处。

苍狼王惨叫倒地,萧战霆趁机扣住他脉门:“说,谁是灭我满门的主谋?”

苍狼王冷笑:“你以为是我?真正的主谋 ——” 他突然看向苏若雪,“是当今太后,她当年是前朝皇后,为了隐瞒身份,才屠了定北侯府!”

苏若雪浑身发冷,当今太后,竟是前朝皇后?那她这个昭宁公主,便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战神大人,京都八百里加急!” 卫队长冒雨冲进破庙,递上密信,“皇帝陛下急召您进京,说太后病重,要见您最后一面。”

萧战霆撕开密信,目光骤冷:“调虎离山,果然是她的计谋。” 他转头看向苏若雪,“走吧,去京都,会会这位前朝皇后。”

苏若雪看着地上的苍狼王,忽然想起他刚才的话。原来,他们的敌人从来不是血煞殿,而是身居高位的太后 —— 那个本该母仪天下的女人,双手沾满了定北侯府和前朝皇室的鲜血。

雨不知何时停了,破庙外传来雄鸡报晓。萧战霆牵过踏雪,苏若雪翻身上马,忽然发现他胸前的战疤在晨曦中泛着金光,像极了定北玺上的狂龙。

“萧战霆,” 她忽然开口,“你刚才在苏府吃狗粮,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他愣了一下,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檐角的寒鸦:“苏若雪,你果然什么都记得。” 他凑近,压低声音,“我不仅是故意的,还在肉脯里下了点泻药 —— 你没看见苏明远刚才往茅房跑了三趟?”

苏若雪终于忍不住笑了,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笑得如此畅快。原来这个看似木讷的赘婿,早就把算计藏在每口狗粮里,把锋芒埋在每次弯腰中。

踏雪一声长鸣,奔向东方既白的天际。两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骑着同一匹马,揣着半块玉玺,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前方是刀山火海,是权谋漩涡,可他们都知道,从休书撕碎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紧紧相连,再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