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狼首现・旧怨揭
破庙的晨雾混着血腥气,萧战霆拎着苍狼王的狼皮披风,指尖碾过皮毛下的刺青 —— 扭曲的云纹缠绕狼首,正是前朝皇室禁忌的 “逆狼纹”。苏擎天跪在神像前,脊背佝偻如虾米,三年来对他颐指气使的苏家家主,此刻像被抽了筋的傀儡。
“定北侯待你不薄,为何背叛?” 萧战霆的声音像浸了冰,十年前那个血夜,他躲在衣柜里,透过门缝看见苏擎天举刀砍向自己的父亲,刀刃上的月光,至今刻在他视网膜上。
苏擎天抬起头,眼角爬满泪痕:“战神大人,当年我若不投靠血煞殿,苍狼王便要屠了我全家!” 他指向缩在墙角的苏明远,“明远才七岁,我不能让他跟定北侯府一起陪葬啊!”
苏若雪握紧剑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用染血的手替她描眉,说:“雪雪别怕,云娘会派最厉害的狼来保护你。” 那时她不懂 “狼” 指什么,如今才明白,是定北侯府的 “血煞军”,是萧战霆。
“保护?” 萧战霆突然冷笑,踢开地上的狼头令牌,“你把昭宁公主藏在苏府三年,任由柳氏给她下毒,这就是你的保护?” 他踏碎令牌,狼首眼睛迸出火星,“定北侯府上下三十八口,包括你亲妹妹苏云娘,都死在你刀下!”
最后一句话像惊雷劈开晨雾,苏若雪猛地抬头 —— 苏云娘,正是她母亲常念叨的名字,原来苏擎天是萧战霆的亲舅舅?!
“云娘……” 苏擎天喃喃道,“她是我亲妹妹,我怎么会……” 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苍狼王给我下了牵机毒,刚才咬破了毒囊……”
萧战霆蹲下身,扯开他衣领,只见胸口纹着半枚狼首,正是血煞殿死士的标记。苏若雪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苏擎天书房见过的密信,落款是 “狼主”,原来早有勾结。
“舅舅。” 萧战霆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娘临终前说,若遇见你,让你把定北玺交给皇室。” 他掏出半块玉玺,残玉在晨光下泛着血光,“可你却用她的女儿做诱饵,等我上钩。”
苏擎天瞪大双眼,想说什么,却断了气。苏明远趁机爬向门口,被萧战霆一脚踩住后心:“想去报信?血煞殿的人早就在你身上下了追踪毒。” 他扯开苏明远袖口,露出三道红痕 —— 正是血煞殿 “狼眼追” 的标记。
苏若雪皱眉:“怎么解?”
“无解。” 萧战霆拎起苏明远,像拎只小鸡,“但可以借他的血,引蛇出洞。” 他转头对卫队长,“把他绑在马后,走最慢的那条路去京都。”
晨光穿透破庙的蛛网,照在两人身上。苏若雪看着萧战霆处理尸体的手法,干净利落如北境雪狼分尸,忽然想起三年前他替她驯马,那时她以为他只会扫马厩,原来每道工序都是北境骑兵的独门技艺。
“该走了。” 萧战霆牵过踏雪,马鞍上还别着她的软剑,“京都离金陵三百里,申时前必须赶到。”
苏若雪翻身上马,这次没等他伸手,自己踩镫而上:“你早就知道苏擎天是我舅舅?”
“三年前在柴房,听见你喊他‘父亲’时,我就怀疑了。” 萧战霆一抖缰绳,踏雪踏碎庙前的断碑,“定北侯夫人姓苏,苏擎天是她亲哥,这些我娘都告诉过我。”
风卷起他的青布衫,露出半截战疤,像条红色蜈蚣趴在腰线处。苏若雪忽然想起,母亲的陪嫁玉佩缺了角,临终前塞进她手里,说:“带着云纹玉佩,去金陵找苏府……” 原来,母亲早知道她会被苏擎天收养,却不知苏擎天早已背叛。
“你娘…… 定北侯夫人,她……”
“被苍狼王砍断双臂,却咬掉了他半只耳朵。” 萧战霆声音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躲在衣柜里,数着她咽气前的十九声心跳。”
苏若雪喉间发紧,终于明白他为何总在雨夜失眠 —— 三年来,每个梅雨季的深夜,他都会坐在檐下擦那半块玉玺,原来不是擦玉,是擦回忆。
马蹄声碾碎晨露,队伍拐上青石官道。萧战霆忽然勒住缰绳,盯着道旁枯树:“有埋伏,三十人,左右各十五。”
苏若雪按住剑柄,却见他抬手示意别动。下一刻,十八道黑影从树影里窜出,正是血煞殿的刺客,为首者举着染血的狼头旗 —— 正是苍狼王的亲卫。
“杀了他们,给苍狼王陪葬!” 刺客首领咆哮着扑来,弯刀直奔萧战霆面门。
萧战霆不躲不闪,突然甩出苏明远的腰带,将他像麻袋般砸向刺客群。混乱中,他反手抽出苏若雪的软剑,剑刃在晨雾中划出银弧:“接着!”
苏若雪本能地接住剑柄,软剑在她手中化作灵蛇,三年来每日卯时的挥剑练习,此刻派上用场。她刺倒两名刺客,余光看见萧战霆徒手夺刀,用的正是她在《北境战纪》里读过的 “血煞十三式”。
“左后方!” 萧战霆突然低喝,同时甩出三枚柳叶镖,替她挡住偷袭的刺客。苏若雪手腕翻转,软剑刺入刺客心口,温热的血溅在她劲装袖口,她却笑了 ——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不是苏府的病弱嫡女,是昭宁公主。
战局在一刻钟内结束,刺客首领被萧战霆踩在脚下,胸前狼头纹身渗出黑血。他扯下对方衣领,露出刺在锁骨的 “苍” 字 —— 血煞殿核心死士的标记。
“说,太后让你们在京都布了多少暗桩?” 萧战霆捏住对方手腕,关节发出脆响。
刺客咬牙:“你以为能活着进京都?太后的凤驾早就等在 ——” 话没说完,突然暴起咬舌,萧战霆早有防备,捏住他下颚掏出毒囊:“血煞殿的死士,果然都长着咬人的牙。”
苏若雪擦着剑上的血,看着他处理刺客的手法,忽然发现,他每次杀人后都会闭一下眼 —— 不是害怕,是默哀。就像三年前,他替她杀了第一个刺客后,在柴房跪了整夜,当时她以为他是害怕,如今才懂,是北境军的 “祭刀礼”。
“上车。” 萧战霆指了指路边的马车,车辕上刻着苏府的梅花纹,“坐马车进城,免得惹人注意。”
苏若雪挑眉:“你不是说踏雪认生?”
“认生的是马,不是人。” 萧战霆替她掀开轿帘,里面铺着干净的狼皮褥子,“更何况,我们现在的身份 ——” 他指了指自己的青布衫,又晃了晃她腰间的假玉佩,“是上京寻亲的兄妹,萧战霆和苏若雪。”
马车碾过石板路,发出 “咯吱” 声。苏若雪摸着狼皮褥子,忽然想起师父教她的《玉玺密典》:“定北玺分阴阳,阳玺在将,阴玺在君,合璧则北境震。” 她低头看颈间的阴玺,又看萧战霆袖中的阳玺,终于明白为何他的残玉是狂龙,她的是云纹 —— 狂龙为将,云纹为君,合璧便是 “君将一体”。
“十年前,太后还是前朝皇后,为何要灭定北侯府?” 她忽然开口。
萧战霆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麦田:“定北侯掌握北境军权,而前朝皇帝想收归皇权,双方早有嫌隙。后来苍狼王叛变,向皇后告密,说定北侯私藏前朝国库地图,于是……” 他握紧阳玺,“满门抄斩,唯有我带着半块玉玺逃出。”
苏若雪想起密室里的地图,缺口处正好是定北玺的形状:“国库地图在定北侯府?所以太后既要夺玉玺,又要杀皇室血脉?”
“聪明。” 萧战霆忽然轻笑,“苏府这三年,你装病装弱,连我都以为你是个普通闺秀,直到看见你藏在枕下的《孙子兵法》和《毒经》。”
她耳尖发烫,想起上个月他替她整理厢房,确实翻出过这两本书,当时她以为他没注意,原来他早就看穿。
马车在晌午时分进入京都,城门守卫看见苏府的马车,连查都没查。萧战霆掀开窗帘一角,看见城墙上贴着新告示:“通缉血煞战神萧战霆,悬赏万金。”
“看来太后已经动手了。” 他放下窗帘,指尖划过苏若雪手腕,“从现在起,你是我表妹,生了重病来京都寻医,明白吗?”
苏若雪点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金吾卫纵马而过,为首者腰佩玉蝉,正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曹公公。
“战神大人,前方是悦来客栈,咱们是否 ——” 卫队长骑马靠近。
“不,去城西的‘半亩田’。” 萧战霆打断他,“那是北境军的暗桩,三年前我埋下的。”
苏若雪挑眉,原来他早就在京都布了局,难怪敢单枪匹马进京。马车拐进小巷,青瓦白墙间,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打开,门楣上挂着半片枯叶 —— 正是北境军 “枯叶令” 的标记。
“主人。” 开门的老妇人跪下,正是三年前苏府厨房里的张妈,“您终于来了,暗桩已准备好,京都地形图在密室内。”
萧战霆扶她起身:“张婶,辛苦你了。” 他转头对苏若雪,“这是我娘的贴身侍女,定北侯府灭门后,她带着我逃出,后来潜入京都埋伏。”
苏若雪这才想起,张妈在苏府时总偷偷给她送药膳,原来早就是萧战霆的人。密室里,墙上挂着巨幅京都地图,标满红点 —— 都是血煞殿的暗桩。
“太后住在慈宁宫,皇帝在乾清宫,而血煞殿总坛……” 张妈指向地图西北角,“据暗线来报,总坛就在玄武门的地窖里,入口藏在城隍庙的香炉下。”
萧战霆盯着地图,忽然指向紫禁城:“苏若雪,你敢跟我去趟慈宁宫吗?”
她冷笑:“有何不敢?我倒要看看,当年抛弃我的‘母后’,如今是何模样。”
暮色渐浓,两人换上太监服饰,混进紫禁城。苏若雪的软剑藏在袖中,萧战霆的战神令贴在胸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慈宁宫的宫灯在暮色中摇曳,像极了苏府寿宴上的灯火,却比那时更冷。
“站住,什么人?” 巡逻的金吾卫拦住去路。
萧战霆掏出腰牌:“乾清宫李公公身边的小顺子,给太后送参汤。” 他指了指苏若雪,“这是小厨房新来的厨娘。”
金吾卫盯着腰牌,突然皱眉:“不对,李公公的腰牌是银蝉,你这是 ——”
话没说完,萧战霆突然出手,点住他的哑穴,拖进阴影里。苏若雪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想起三年前他替她按摩肩膀,用的正是点穴手法,原来每次揉肩都是在试她的穴位,看她是否有武功底子。
慈宁宫正殿传来咳嗽声,太后的声音像破锣:“曹顺,把那碗参汤端过来,哀家觉得好些了。”
萧战霆推了推苏若雪,两人低头进殿。太后坐在凤椅上,脸上敷着珍珠粉,却遮不住眼角的疤痕 —— 正是十年前定北侯夫人咬掉她半只耳朵留下的。
苏若雪握紧托盘,指甲掐进掌心。太后抬头的瞬间,她看见对方眼中闪过惊诧 —— 那是认出云纹玉佩的眼神,尽管她戴的是假玉佩。
“退下吧。” 太后挥挥手,目光却钉在苏若雪脸上,“你这厨娘,倒有几分像哀家故友。”
萧战霆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巨响,血煞殿的刺客破窗而入,目标正是太后!
“保护太后!” 萧战霆大喊着扑向苏若雪,将她按在地上,却见她眼中闪过了然 —— 原来这一切,都是太后的计谋,故意引血煞殿刺客来袭,再嫁祸给他们。
刺客首领举刀砍向太后,却在最后一刻转向萧战霆:“血煞战神,纳命来!”
萧战霆翻身躲过,袖中战神令出鞘,金令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苏若雪趁机滚到太后身边,软剑抵住她咽喉:“太后娘娘,别来无恙?”
太后浑身发抖,终于看清她颈间的玉玺:“你、你是昭宁?!”
“正是。” 苏若雪冷笑,“十年前你屠我皇室,灭定北侯府,今日 ——”
话没说完,殿外传来喊杀声,金吾卫包围了慈宁宫。萧战霆拽起她就跑,战神令扫倒两名刺客,两人从密道逃出,身后传来太后的尖叫:“抓住他们!尤其是那个戴云纹玉佩的!”
密道尽头是城隍庙,香炉下的暗门打开,露出血煞殿总坛。萧战霆忽然停步,盯着苏若雪泛白的脸:“怕吗?”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十年前在火场,我就不怕了。”
暗门后传来狼嚎,十八盏狼头灯亮起,照出苍狼王的画像 —— 原来总坛早已转移,这里只剩空壳。萧战霆捡起地上的密信,朱砂字迹刺痛双眼:“萧战霆,昭宁,敢来北境冰原吗?苍狼王在此恭候大驾。”
苏若雪看着信上的北境地图,忽然想起师父说的国库位置:“北境冰原下,藏着前朝最精锐的玄甲军,还有足以支撑三年的粮草。”
萧战霆握紧她的手,第一次主动相握:“走,去北境。定北玺合璧之日,就是我们掀翻棋盘之时。”
城隍庙的钟声敲响子时,两人从密道钻出,京都的夜色像张巨网,却困不住两枚即将跳出棋盘的棋子。苏若雪摸着颈间的玉玺,忽然发现,萧战霆的手掌还扣在她腕上,体温透过袖口传来,像北境的篝火,虽小,却能融冰。
“萧战霆,” 她忽然开口,“你刚才在慈宁宫,为什么要救我?”
他转头,眼中映着城隍庙的灯笼:“因为你死了,定北玺就缺了一半,我怎么调北境军替我娘报仇?”
话虽冷,手却没松开。苏若雪忽然明白,三年的隐忍,十年的血海深仇,早已让他们的命运像定北玺的狂龙与云纹,缠在一起,再难分开。
晨雾又起,两人在街角分道扬镳,一个回半亩田,一个去联络前朝旧部。路过包子铺时,萧战霆买了两个菜包,塞给她一个:“趁热吃,比苏府的狗粮强。”
苏若雪咬了口包子,菜香混着麦香,忽然想起三年前他给她送的第一碗粥,也是这个味道。原来有些东西,早在她以为的利用与被利用之间,悄悄发了芽,比如信任,比如并肩作战的默契。
包子铺的老板娘热情招呼:“小两口赶路啊?要不要再来两个?”
两人对视一眼,没否认,也没承认。萧战霆付了钱,替她拢了拢披风,像极了寻常夫妻。可他们都知道,在这乱世棋局里,他们既是执棋人,也是棋子,唯有握紧彼此的手,才能在刀光剑影中,走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