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的尖叫声还在殿内回荡,沈昭华的朱笔已稳稳落在奏折上——不是"准"字,而是一个鲜红的问号。她顺势将奏折翻转,让那十二支银针的图样正对着冲进来的嫡姐。
"姐姐说的勾结,可是指这个?"沈昭华声音平静得可怕。
沈清霜的步子猛地刹住。她手中的帕子与奏折上的图样一模一样,连凤凰尾羽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殿内死一般寂静,只听见皇帝虚弱的喘息声。
"陛下!"沈昭华突然跪地叩首,"臣请即刻查验尚宫局印鉴!"
这个转折让沈清霜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却被高公公尖利的嗓音打断:"来人!传尚宫局掌印女官!"
沈昭华趁机凑近龙案,用只有皇帝能听见的声音道:"请陛下佯装昏迷。"说完迅速将袖中药丸碾碎,借着扶案的动作撒入香炉。青烟袅袅中,姬渊的眼皮渐渐沉重,最终合上。
"陛下!"秦放带着太医冲进来,却被眼前的混乱惊住——皇帝昏迷不醒,沈昭华手持染血朱笔,沈清霜呆立原地,手中帕子上的凤凰纹样与奏折附图如出一辙。
"封锁紫宸殿!"高公公厉声喝道,"所有人不得出入!"
沈昭华被带到偏殿等候。她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将缝在领口的那粒药丸取出藏入舌下。药味苦涩中带着雪灵芝特有的清香,让她想起高公公说的"母亲留下的方子"。
两个时辰后,尚宫局的郑掌事被带了进来。她面色惨白,手中捧着的印鉴匣子不住颤抖。
"经查,"高公公展开一份文书,"尚宫局印鉴底部有一处旧伤,是去岁冬祭时不慎跌落所致。而奏折上的印鉴拓本..."他故意顿了顿,"完好无损。"
沈昭华闭了闭眼。这正是她要的突破口——伪造的印鉴再精细,也复制不出真实的瑕疵。
"但这不能证明沈典簿清白!"沈清霜突然尖叫,"她与秦家..."
"沈小姐,"高公公冷声打断,"您手中的帕子,用的是秦家工坊特供的鎏金线。"他转向太医,"劳烦查验陛下症状。"
太医诊脉后禀报:"陛下所中之毒,与三年前先帝症状相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昭华,"幸得及时用了雪灵芝薄荷散。"
这句话让沈昭华心头一震。太医显然知道这药方的来历,甚至可能在暗示什么。
"沈典簿。"高公公突然唤她,"陛下昏迷前口谕,命你全权调查此案。"
沈昭华领命时,余光瞥见沈清霜被宫女强行带走的背影。嫡姐的裙角沾着一点朱砂——与她在琼林苑雪地上发现的如出一辙。
调查从尚寝局开始。沈昭华带着高公公给的令牌,直接提审了李嬷嬷。老嬷嬷跪在地上,右手小指不自然地蜷曲着——这是长期研磨药材留下的残疾。
"嬷嬷可知,"沈昭华轻声道,"秦家送您入宫时,您那刚满月的孙子,如今在何处?"
李嬷嬷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惊恐。
"在城南的乞丐堆里。"沈昭华将一幅小像放在地上,"秦家从未履行承诺。"
小像上的孩童瘦骨嶙峋,额角有块梅花形胎记。李嬷嬷突然崩溃,供出了香饼调包的细节,却坚持不知道幕后主使。
沈昭华离开时,在尚寝局的台阶上发现了几滴蜡油。顺着痕迹寻去,竟通向了卫贵妃寝宫后的小佛堂。
佛堂内,青萍正在焚烧什么。见沈昭华进来,她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片纸投入火盆。
"典簿大人来得正好。"她指了指佛龛下的暗格,"娘娘说,这里的东西您会感兴趣。"
暗格里是一本账册,记录着卫家与秦家的秘密交易。最关键的一页记载着"鎏金线二十束,换银针十二枚"。日期正是沈昭华发现铁匣子的前一日。
"青萍姑娘,"沈昭华合上账册,"你的右手是怎么伤的?"
女官下意识蜷缩右手,那姿势与李嬷嬷如出一辙:"幼时被碾药杵砸的。"
"真巧。"沈昭华轻声道,"太医院记录显示,先帝晚年最信任的两位药女,一个姓林,一个姓柳,都在先帝驾崩后消失了。"
青萍的脸色瞬间惨白。沈昭华知道猜对了——青萍就是那个柳姓药女的传人,而自己的生母,很可能就是林姓药女。
离开佛堂时,夕阳将宫墙染得血红。沈昭华在回廊拐角撞见了阿宝——她安插在昭华令中的小太监。男孩塞给她一团丝线,又迅速消失在人流中。
丝线展开,是半幅绣品。图案正是凤凰纹样,但尾羽处明显有拆改的痕迹。沈昭华突然明白了一切:沈清霜手中的帕子,原先是绣的牡丹,被人改成了凤凰!
当夜,沈昭华秘密提审了尚服局的绣娘。老绣娘在灯下仔细查验丝线后,颤声道:"这...这是卫贵妃身边的青萍姑娘要的绣样。老奴只当是寻常活计..."
"嬷嬷可还记得,"沈昭华将丝线凑近灯焰,"这线是什么时候取的?"
"腊月初七..."老绣娘突然噤声。这正是账册上记载的交易日期!
沈昭华回到值房,将各方证据铺在案上:从琼林苑取得的银针、李嬷嬷供词、佛堂账册、改动的绣样...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精心设计的局。但最关键的证据还缺一环——谁能证明沈清霜是受人指使?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沈昭华取出那半块玉符,轻轻摩挲着断裂处的纹路。紫宸殿的密格里,或许藏着最后的答案。